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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策·秦策二

 TangMouXiong 2017-01-19
战国策·秦策二

作者:刘向

齐助楚攻秦

原文:齐阻力楚攻秦,取曲沃。其后,秦欲伐齐,齐、楚之交善,惠王患之,谓张仪曰:“吾欲伐齐,齐楚方欢,子为寡人虑之,奈何?”张仪曰:“王其为臣约车并币,臣请试之。”

张仪南见楚王曰:“弊邑之王所说甚者,无大大王;唯仪之所甚愿为臣者,亦无大大王。弊邑之王所甚憎者,亦无先齐王。唯仪甚憎者,亦无大齐王。今齐王之罪,其于弊邑之王臣厚,弊邑欲伐之,而大国与之欢,是以弊邑之王不得事令,而仪不得为臣也。大王苟能闭关绝齐,臣请使秦王献商於之地,方六百里。若此,齐必弱,齐弱则必为王役矣。则是北弱齐,西德于秦,而私商於之地以为利也,则此一计而三利俱至。”

楚王大说,宣言之于朝廷,曰:“不谷得商於之田,方六百里。”群臣闻见者毕贺,陈轸后见,独不贺。楚王曰:“不谷不烦一兵不伤一人,而得商於之地六百里,寡人自以为智矣!诸士大夫皆贺,子独不贺,何也?”陈轸对曰:“臣见商於之地不可得,而患必至也,故不敢妄贺。”王曰:“何也?”对曰:“夫秦所以重王者,以王有齐也。今地未可得而齐先绝,是楚孤也,秦又何重孤国?且先出地绝齐,秦计必弗为也。先绝齐后责地,且必受欺于张仪。受欺于张仪,王必惋之。是西生秦患,北绝齐交,则两国兵必至矣。”楚王不听,曰:“吾事善矣!子其弭口无言,以待吾事。”楚王使人绝齐,使者未来,又重绝之。

张仪反,秦使人使齐,齐、秦之交阴合。楚因使一将军受地于秦。张仪至,称病不朝。楚王曰:“张子以寡人不绝齐乎?”乃使勇士往詈齐王。张仪知楚绝齐也,乃出见使者曰:“从某至某,广从六里。”使者月:“臣闻六百里,不闻六里。”仪曰:“仪固以小人,安得六百里?”使者反报楚王,楚王大怒,欲兴师伐秦。陈轸曰:“臣可以言乎?”王曰:“可矣。”轸曰:“伐秦非计也,王不如因而赂之一名都,与之伐齐,是我亡于秦而取偿于齐也。楚国不尚全事。王今已绝齐,而责欺于秦,是吾合齐、秦之交也,固必大伤。”

楚王不听,遂举兵伐秦。秦与齐合,韩氏从之。楚兵大败于杜陵。故楚之土壤士民非削弱,仅以救亡者,计失于陈轸,过听于张仪。

译文:齐国帮助楚国进攻秦国,攻下了曲沃。此后,秦国想进攻齐国,而齐、楚关系友好,秦惠王为此甚为忧虑。惠王对张仪说:“我想进攻齐国,而齐、楚关系正友好,你给我出出主意,该怎么办?”张仪说:“请大王为我准备车马、财物,我愿试试看。”

张仪便南下到楚国,对楚王说:“秦王最喜欢的人莫过于大王,我希望做臣子,也莫过于希望给大王您当臣子。秦王最痛恨的人莫过于齐王,我最痛恨的人也莫过于齐王。现在齐王对秦王犯下了重罪。我想要讨伐齐国,而贵国正与齐国友好,这样,秦王就不能听从大王的号令,我也不能做大王的臣子了。大王如果能封闭关隘,与齐国绝交,我愿让秦王献出商、於之地方圆六百里。这样,齐国因无外援,必定削弱,齐国削弱了,就一定会听大王的使唤。这样,在北边您使齐国削弱了,在西边又施恩于秦国,还坐得商、於之地,而自己得利。只此一计,便可以一举三得。”

楚王听后大喜,在朝廷宣称说:“我得到了商、於之地方圆六百里。”群臣听说后,都为此祝贺。陈轸最后才去拜见,偏偏不道贺。楚王说:“我不烦一兵,不伤一人,坐得商於之地方圆六百里,我自认为这是很明智的,大家都为此而祝贺,你偏偏不道贺,为什么呢?”陈轸回答说:“我看您不可能得到商於之地,相反肯定会招来祸患,所以我不敢白白地空祝贺。”楚王说:“为什么?”陈轸回答说:“秦国看重大王,是因为大王与齐国友好。现在,商、於之地还没有拿到手,您却先与齐国绝交,这样就使楚国自己孤立了。秦国又为什么要看重一个孤立无援的国家呢?况且,秦国先拿出商、於之地,我们再和齐国绝交,那秦国的计谋就一定不能实现;我们先和齐国绝交,然后再去要商、於之地,就必定会受张仪的欺骗。被张仪欺骗后,大王肯定会悔恨的。这样,楚国的西边有秦国为患,北边又已与齐国绝交,秦、齐两国随之必定会进攻我国。”楚国不听从陈轸的意见,说:“我的事已经办妥当了,你就闭口,不必多说了,等着我的好事成功吧。”于是,楚王派人去与齐国绝交。使者尚未返回楚国,楚王又第二次派人去与齐国绝交。

张仪从楚国返回秦国后,秦王便派使者出使齐国,齐、秦两国秘密联合。楚国随即派一名将军到秦国接受商、於之地。张仪回秦后,托病不上朝。楚王说:“张仪是以为我不会与齐国绝交吗?”于是他又派了一名勇士到齐国去,大骂齐王。张仪了解楚国确实已与齐国绝交后,才会见楚国使者,说:“从某处到某处,方圆六里。”使者说:“我听说是六百里,没听说是六里。”张仪说:“我本来是个小人物,怎么能说有六百里呢?”使者回报楚王,楚王听后大怒,要兴兵讨伐秦国。这时,陈轸说:“我可以说话了吗?”楚王说:“可以。”陈轸说:“进攻秦国不是个好办法。大王您不如趁此送给秦国一个大邑,与秦国联合攻齐。这样,我们虽然割去一个大邑给了秦国,却可以从齐国那得到补偿,楚国不还是照样完整无损吗?您现在已经和齐国绝了交,却谴责秦国的欺骗,这样,我国反而使齐、秦两国联合起来了,那么我国就一定要大受损失了。”

楚王听不进去,于是发兵讨伐秦国。秦国与齐国联合起来,韩国也跟从着这两国。楚军在杜陵吃了个大败仗。结果楚国的土地和军民不但被削弱了,而且差点没有被灭亡,这都是由于没有有采用陈轸的计策,错误地听信了张仪的花言巧语。


楚绝齐齐举兵伐楚

原文:楚绝齐,齐举兵伐楚。陈轸谓楚王曰:“王不如以地东解于齐,西讲于秦。”楚王使陈轸之秦,秦王谓轸曰:“子秦人也,寡人与子故也,寡人不佞,不能亲国事也,故子弃寡人事楚王。今齐、楚相伐,或谓救之便,或谓救之不便,子独不可以忠为子主计,以其余为寡人乎?”陈轸曰:“王独不闻吴人之游楚者乎?楚王甚爱之,病,故使人问之,曰:‘诚病乎?意亦思乎?’左右曰:‘臣不知其思与不思,诚思则将吴吟:‘今轸将为王吴吟。王不闻管与之说乎?有两虎诤人而斗者,管庄子将刺之,管与止之曰:‘虎者,猁虫;人者甘饵也。今两虎诤人而斗,小者必死,大者必伤。子待伤虎而刺之,则是一举而兼两虎也。无刺一虎之劳,而有刺两虎之名。’齐、楚今战,战必败。败,王起兵救之,有救齐之利,而无伐楚之害。计听知覆逆者,唯王可也。计者,事之本也;听者,存亡之机。计失而听过,能有国者寡也。故曰:‘计有一二者难悖也,听无失本末者难惑。’”

译文:楚国与齐国绝交,齐国出兵讨伐楚国。陈轸对楚怀王说:“大王不如拿出土地来在东面与齐国和解,在西面与秦国媾和。”楚怀王派陈轸前往秦国,秦惠王对陈轸说:“你是秦国人,我和你是老交情,我没有才智,不能主持国事,所以你离开我去事奉楚王了。现在齐国和楚国互相讨伐,有人说去制止它好,有人说制止它不好,你难道不可以在忠于你的君主出谋划策之后,用你的余力为我出出主意吗?”陈轸说:“大王难道没有听到过一位吴国人到楚国做官的事情吗?楚先王非常爱护他,那位吴国人病了,楚先王特意派人去慰问他,楚先王问慰问的人说:‘是真的病了?还是思念他的吴国呢?’那使臣说:‘我不知道他思念不思念吴国,真的思念的话他将操吴国人的口音呻吟。’现在我陈轸将替大王您操吴国人口音呻吟。大王您不曾听到过管与的言论吗?有两只老虎因抢着吃一人而搏斗,卞庄子要去刺杀它们,管与制止他说:“老虎是一种贪婪残暴的动物,人是它最美好的食物。现在两只虎因争一人而搏斗,小老虎一定会死掉,大老虎必定要负伤。你只需等待时机去刺杀负伤的老虎,那可是一举而能获得两只老虎的了。没有付出刺杀一只老虎的劳力,却有刺死两只老虎的美名。’现在齐、楚两国交战,交战双方必定有一方失败。一方失败,大王就可以出兵去救助,这样,能占有救助齐国的好处,而不会有讨伐楚国的坏处。能谋善断又能预知事情发展的顺利与不顺利,只有大王您能做到。谋略,是办事的根本;决断,是存亡的关键。谋略错了而决断又出现过失,能取得国家的是太少了。所以说:‘反复计谋的很难出现错误,决断不失本末的也难以出现混乱。’”


秦惠王死

原文:秦惠王死,公孙衍欲穷张仪。李雠谓公孙衍曰:“不如召甘茂于魏,召公孙显于韩,起樗里子于国。三人者,皆张仪之雠也,公用之,则诸侯必见张仪无秦矣!”

译文:秦惠王死了,犀首公孙衍想要使张仪处于困境,秦人李雠对公孙衍说:“您不如从魏国召回甘茂,从韩国召回公孙显,在国内重新起用樗里疾。这三个人都是张仪的敌手,您任用他们,则诸侯必知张仪在秦国失权,失宠了。”


义渠君之魏

原文:义渠君之魏,公孙衍谓义渠君曰:“道远,臣不得复过矣,请谒事情。”义渠君曰:“愿闻之。”对曰:“中国无事于秦,则秦且烧焫获君之国;中国为有事于秦,则秦且轻使重币,使事君之国也。”义渠君曰:“谨闻令。”居无几何,恶果伐秦。陈轸谓秦王曰:“义渠君者,蛮夷之贤君,王不如赂之以抚其心。”秦王曰:“善。”因以文绣千匹,好女百人,遗义渠君。义渠君致群臣而谋曰:“此乃公孙衍之所谓也。”因起兵袭秦,大败秦人于李帛之下。

译文:义渠君到魏国,公孙衍对他说:“我们两相隔甚远,我怕很难再与您相见了,请允许我奉告一些情况。”义渠君说:“我很愿听取您的奉告。”公孙衍说:“六国如果不进攻秦国,那末秦国就要烧掠贵国了;六国如果进攻秦国,那末,秦国马上就会备重礼讨好贵国。”义渠君说:“恭敬地听从您的教导。”过了不久,魏、韩、赵、楚、燕五国攻秦。陈轸对秦惠王说:“义渠君是蛮夷中的贤君,大王不如多备些重礼,以安抚他的心意。”秦王说:“好,”于是,马上送给了义渠君锦绣千匹,美女百名,义渠君招集群臣,共同研究,说:“这正是以前公孙衍曾警告过的。”于是,他出兵袭击秦国,大败秦军李帛。


医扁鹊见秦武王

原文:医扁妾见秦武王,武王示之病,扁鹊请除。左右曰:“君之病,在耳之前,目之下,除之未必已也,将使耳不听,目不明。”君以告扁鹊。扁鹊怒而投其石:“君与知之者谋之,而与不知者败之。使此知秦国之政也,则君一举而亡国矣。”

译文:医生扁鹊去见秦武王,武王把他的病情告诉了扁鹊,扁鹊请求为他医治。左右大臣说:“君王的病在耳朵的前面,眼睛的下面,未必能治好,弄不好反而会使耳朵听不清,眼睛看不明。”武王把这些话告诉了扁鹊,扁鹊听了很生气,把治病的砭石一丢,说:“君王同聪明的人商量,又同不聪明的人一道来败坏,就凭这,可以了解到秦国的内政,如此下去,君王随时都有亡国的危险。”


秦武王谓甘茂

原文:秦武王谓甘茂曰:“寡人欲车通三川,以窥周室,而寡人死不朽乎?”甘茂对曰:“请之魏,约伐韩。”王令向寿辅行。

甘茂至魏,谓向寿:“子归告王曰:‘魏听臣矣,然愿王勿攻也。’事成,尽以为子功。”向寿归以告王,王迎甘茂于息壤。

甘茂至,王问其故。对曰:“宜阳,大县也,上党、南阳积之久矣,名为县,其实郡也。今王倍数限,行千里而攻之,难矣。臣闻张仪西并巴蜀之地,北取西河之外,南取上庸,天下不以为多张仪而贤先王。魏文侯令乐羊将,攻中山,三年而拔之,乐羊反而语功,文侯示之谤书一箧,乐羊再拜稽首曰:‘此非臣之功,主君之力也。’今臣羁旅之臣也,樗里疾、公孙衍二人者,挟韩而议,王必听之,是王欺魏,而臣受公仲侈之愿也。昔者曾子处费,费人有与曾子同名族者而杀人,人告曾子母曰:“曾参杀人。’曾子之母曰:‘吾者不杀人。’织自若。有顷焉,人又曰:‘曾参杀人。’其母尚织自若也。顷之,一人又告之曰:‘曾参杀人。’其母惧,投杼逾墙墙而走。夫以曾参之贤,与母之信也,而三人疑之,则慈母不能信也。今臣贤不及曾子,而王之信臣又未若曾子之母也,疑臣者不适三人,臣恐王为臣之投杼也。”王曰:“寡人不听也,请与子盟。”于是与之盟于息壤。

果攻宜阳,五月而不能拔也。樗里疾、公孙衍二人在,争之王,王将听之,召甘茂而告之。甘茂对曰:“息壤在彼。”王曰:“有之。”因悉起兵,复使甘茂攻之,遂拔宜阳。

译文:秦武王对甘茂说:“我想出兵向东进攻三川,取周王而代之,你如果能为我实现这一夙愿,我将至死不忘。”甘茂说:“我要求去魏国与他们相约,共同攻打韩国。”于是,武王派亲信向寿做甘茂的副使出使魏国。

甘茂来到魏国,已与魏国相约,便对向寿说:“您回去告诉武王,说:‘魏王已同意我的约定。但希望大王不要进攻韩国。’当大事成功之后,一切功劳全归于您。”向寿回到秦国,把这话告诉了武王,武王便在秦邑息壤迎接甘茂。

甘茂到了息壤,武王问他为什么不进攻韩国?甘茂回答说:“宜阳是韩国的大县,是上党和南阳两郡间的贸易要道,长期以来,在宜阳积聚了两郡的人力和财物,它名义上是县,实际上相当一个郡。现在大王面临重重险阻,要跋涉千里去进攻韩国,实在太难了啊!我听说,张仪西并巴、蜀,北取河西,南占上庸,诸侯并不因此就赞扬张仪的能耐,却称颂先王的贤明。魏文侯派乐羊为将,进攻中山,三年就灭掉了中山。乐羊返回魏国,称道自己的战功。文侯拿出一箱群臣批评乐羊进攻中山的意见书给他看,乐羊接受了文侯的批评,心悦诚服地拜谢说:‘这不是我的功劳,完全是主君的功劳啊!’我现在只不过是寄居在秦国的人,樗里疾、公孙衍他们都是韩国的近亲,倚仗和韩国的关系来进行非议,从中作梗,大王必会听从。如果这样,大王岂不落个‘欺魏’之名,而我又要受韩相国公仲侈的怨恨吗?从前,曾子在费地,费地有个与曾子同姓同名的人杀了人。有人告诉曾子的母亲,说:‘曾子杀了人。’曾子的母亲说:‘我的儿子不会杀人。’她照样织布。过了一会儿,又有人来说:‘曾子杀了人。’曾子的母亲仍然照样织布。又过了一会儿,一个人跑来说:‘曾子杀了人。’曾子的母亲便惊恐万状,扔掉梭子,翻过垣墙,逃跑了。曾参这样贤德的人, 而曾参的母亲又对他那样信任,可是三个人猜疑他,就使曾参的母亲产生了疑惑,也不能信任他。现在我不如曾参贤能,大王相信我又不如曾子的母亲相信曾参那样,猜疑我的人更不止三人,我恐怕大王是会像曾参的母亲那样扔掉梭子逃跑的。”武王说:“我不听信别人的议论,让我们订立盟约吧。”于是武王和甘茂在息壤订立盟约。

后来甘茂攻打宜阳,五个月还不能攻下,于是樗里疾和公孙衍二人就在武王面前大进甘茂的谗言,武王几乎就要听信了,因而特别召回甘茂进行警告,甘茂对武王说:“息壤就在那里!”武王也说:“是啊!”这时武王才又坚定信心,动用了全部兵力,继续让甘茂指挥作战,最后终于攻下了宜阳。


宜阳之役冯章谓秦王

原文:宜阳之役,冯章谓秦王曰:“不拔宜阳,韩、楚乘吾弊,国必危矣!不如许楚汉中以欢之。楚欢而不进,韩必赴,无奈秦何矣!”王曰:“善。”果使冯章许楚汉中,而拔宜阳。楚王以其言责汉中于冯章,冯章谓秦王曰:“王遂亡臣,固谓楚王曰:‘寡人固无地而许楚王。’”

译文:当秦,韩在宜阳交战之时,冯章对秦武王说:“如果宜阳攻不下,韩、楚联合,乘我兵力疲惫机进攻我们,那末秦国处境必然危险了倒不如答应割让汉中给楚国,使楚国欢喜,从而,麻痹楚国,不让楚国助韩。楚国一欢喜,就不会进兵,韩国必然孤立。这样,韩国对秦国也没有什么办法了。”武王说:“好”。他果然派冯章出使楚国,答应割让汉中给楚国,于是秦国攻下了宜阳。楚怀王随后要求冯章实现他的诺言,割让汉中给楚国。冯章对秦王说:“请大王让我逃亡,您就对楚王说:‘我本没有答应割地给楚王的’


甘茂攻宜阳

原文:甘茂攻宜阳,三鼓之而卒不上。秦之右将有尉对曰:“公不论兵,必大困。”甘茂曰:“我羁旅而得相钱者,我以宜阳饵王。今攻宜阳而不拔,公孙衍、樗里疾挫我于内,而公中以韩穷我遇外,是无伐之日已!请明日鼓之而不可下,因以宜阳之郭为墓。”于是出私金以益公赏。明日鼓之,宜阳拔。

译文:甘茂攻打韩国的宜阳,连续三次擂鼓进军,但士兵不前时。秦国右将军的属官军尉雯:“您如果不严明赏罚,论功行赏,以鼓励士气,就会陷入绝大的困境。甘茂说:“我是一个寄居在秦国而现在当上了秦国左丞相的人。我要以进攻宜阳为诱饵,来讨好武王。现在宜阳攻不下,在国内又有公孙衍、樗里疾百般阻挠,国外有韩相国公仲朋大力抵抗,陷我于困境。此刻是我穷途未路的日子到了。明天让我再击鼓进军,如果还攻不下来,我就以死殉职,你们就在宜阳城郊累起我的坟墓吧!”于是,甘茂拿出自己的钱来添补公家的偿金。第二天击鼓进军,宜阳便攻下了。


宜阳未得

原文:宜阳未得,秦死伤者众,甘茂欲息兵。左陈谓甘茂曰:“公内攻于樗里疾、公孙衍,而外与韩侈为怨,今公用兵无功,公必穷矣。公不如进兵攻宜阳,宜阳拔,则公之功多矣。是樗里疾、公孙衍无事也,秦众尽怨之深矣。”

译文:宜阳没有攻下,秦兵死伤甚众,甘茂准备停战。秦臣左成对甘茂说:“您在国内受到樗里疾、公孙衍二人的攻击,在国外又与韩相公仲朋结怨,如果宜阳攻不下,不能建立战功,您就会走投无路了。您不如仍然攻打宜阳,攻下了宜阳,那就建立了大功。樗里疾、公孙二人即使是攻击您,也无济于事,不能得逞。从而秦国众人就会对樗里疾、公孙衍二人深恶痛绝。”


宜阳之役楚畔秦而合于韩

原文:宜阳之役,楚畔秦而合于韩。秦王惧。甘茂曰:“楚虽合韩,不为韩氏先战;韩亦恐战而楚有变其后。韩、楚必相御也。楚言与韩,而不余怨于秦,臣是以知其御也。”

译文:当秦、韩在宜阳交战之时,楚国背叛与秦国的结约,而与韩国联合。秦武王甚为害怕。甘茂说:“楚国虽然与韩国联合,但它不会为韩国打头阵;韩国也担心秦、韩开战后,楚国会在他的后面发生变故。楚、韩两国必然各存戒心,互相防备。由于楚国虽然声称与韩国联合,但又不愿与秦国结怨,所以我知道他们会各存戒心,互相防备的。”


秦王谓甘茂

原文:秦王谓甘茂曰:“楚客来使者多健,与寡人争辞,寡人数穷焉,为之奈何?”甘茂对曰:“王勿患也!其健者来使者,则王勿听其事;其需弱者来使,则王比听之。然则需弱者用,而见其者不用矣!王因而制之。”

译文:秦武王对甘茂说:“楚国派来使臣,多是强者,他们和我争论,我常常被搞得很窘。这该怎么办呢?”甘茂说:“大王不要发愁,如果强者出使我国,大王就不要让他们履行职责,顺利开展工作;弱者出使我国,就让他履行职责,顺利开展工作。这样,楚国就会任用弱者,而不任用强者,大王也就可以对付他们了。”


甘茂亡秦

原文:甘茂亡秦,且之齐,出关遇苏子,曰:“君闻夫江上之处女乎?”苏子曰:“不闻。”曰:“夫江上之处女,有家贫而无烛者,处女相与语,欲去之。家品行无烛者将去矣,谓处女曰:‘妾以无烛,故常先至,扫室布席,何爱余明之照四壁者?幸以赐妾,何妨欲处女?妾自以有益于处女,何为去我?’处女相语以为然而留之。今臣不肖,弃遂于秦而出关,愿为足下扫室布席,幸无我遂也。”苏子曰:“善。请重公于齐。”

乃西说秦王曰:“甘茂贤人,非恒士也。其居秦累世重矣,自殽塞、谿谷,地形限易尽知之。彼若以齐约韩、魏,反以谋秦,是非秦之利也。”秦王曰:“然则奈何?”苏代曰:“不如重其贽,厚其禄以迎之。彼来则置之槐谷,终身勿出,天下何从图秦。”秦王曰:“善。”与之上卿,以相迎之齐。甘茂辞不往。苏秦伪谓王曰:“甘茂,贤人也。今秦与之上卿,以相迎之,茂德王之赐,故不往,愿为王臣。今王何以礼之?王若不留,必不德王。彼以甘茂之贤得擅用强秦之众,则难图也!”齐王曰:“善。”赐之上卿,命而处之。

译文:甘茂自秦国逃出后,准备到齐国去。出了函谷关,遇见苏秦,说:“您听说江上的女子吗?”苏秦说:“没听说。”甘茂说:“在江上的女子中,有一个家贫无烛的,女子们在一起商量,要把家贫无烛的赶走。家贫无烛的女子准备离去了,她对女子们说:“我因为没烛,所以常常先到,一到便打扫屋子,铺席子。你们何必爱惜照在四壁上的那一点馀光呢?如果赐一点馀光给我,对你们又有什么妨碍呢?我自认为对你们还是用的,为什么一定要赶走我呢?女子们商量以后,认为她说得对,就把她留下了。现在我没有才能,被秦国赶走,出了函谷关,愿意为您打扫屋子,铺席子,希望不要把我赶走。”苏秦说:“好,我将设法让齐国尊重您。”

于是,苏秦到西边去游说秦王,说:“甘茂是个贤能的人,并不是一般人;他在秦国,在惠王、武王、昭王当政时,世代都被重用。自殽塞至槐谷一带,他对地势的险要或平坦全都了解,他如果通过齐国,联合韩、魏,反过来图谋秦国,这就对秦国不利了。”秦王说:“那可怎么办呢?”苏秦说:“您不如多给他一些聘礼,提高他的地位,并去迎接他。他要来了,把他安置在槐谷,终 身不让他出来,诸侯又怎能图谋秦国呢?”秦王说:“好。”于是,给了他上卿的高位,拿了相印到齐国去迎接他。甘茂推辞不去。

苏秦为甘茂对齐王说:“甘茂是个贤能的人,现在秦王给他上卿的高位,拿了相印去迎接他;甘茂感激您齐王的恩赐,所以不去,愿意做大王的臣子。现在大王打算用怎样的礼遇来对待他呢?大王如果不留住他,他一定不会感激大王。象甘茂那样贤能,他又能够统帅强秦的军队,秦国可就难以对付了。”齐王说:“好。”于是,赐给甘茂封为上卿的君令,让他留在齐国。


甘茂相秦

原文:甘茂相秦。秦王爱公孙衍,与之间有所立,因自谓之曰:“寡人且相子。”甘茂之吏,道而闻之,以告甘茂。甘茂因入见王曰:“王得贤相,敢再拜贺。”王曰:“寡人托国于子,焉更得贤相?”对曰:“王且相犀首。”王曰:“子焉闻之?”对曰:“犀首告臣。”王怒于犀首之泄也,乃逐之。

译文:甘茂出任秦国的相国,而秦王心爱公孙衍,和他有私房话要谈,于是亲自对公孙衍说:“我将要让您出任相国。”甘茂的家臣从孔隙中听到这番话,把它告诉了甘茂。甘茂就去拜见秦王,说:“大王得到了贤相,我深为大王庆贺。”秦王说:“我把国家大事委托给你,怎么说又得到了贤相呢?”甘茂说:“大王将要任命犀首公孙衍为相国。”秦王说:“你从哪儿听来这话的呢?”甘茂回答说:“犀首对我说的。”秦王因为犀首泄露了秘密,大为恼怒,就把他赶出了秦国。


甘茂约秦魏而攻楚

原文:甘茂约秦、魏而攻楚。楚之相秦者屈盍,为楚和于秦,秦启关而听楚使。甘茂谓秦王曰:“怵于楚而不使魏制和,楚必曰:‘秦鬻魏’。不悦而合于楚,楚、魏为一,国恐伤矣。王不如使魏制和,魏制和必悦。王不恶于魏,则寄地必多矣。”

译文:甘茂联合秦、魏攻打楚国,楚国抗秦将领屈盖主张与秦国议和,秦国打开了关隘来接待楚国议和的使臣。甘茂对秦王说:“如果您受楚国的利诱,而不让魏国主断议和之事,那末楚国定会扬言‘秦国出卖了魏国’。魏国不高兴,就会与楚国联合。楚、魏一联合,秦国恐怕就要受害了。大王不如让魏国主断议和之事,秦国恐怕就要受害了。大王不如让魏国主断议和之事,魏国主断议和之事后,必定会高兴。大王能不使魏国怨恨您,那末‘寄地’就一定会很多。”言外之意是,楚、魏两国一定会多割让土地给秦国。


陉山之事

原文:陉山之事,赵且与秦伐齐。齐惧,令田章以阳武合于赵,而以顺子为质。赵王喜,乃案兵告于秦曰:“齐以阳武赐弊邑而纳顺子,欲以解伐。敢告下吏。”

秦王使公子他之赵,谓赵王曰:“齐与大国救魏而倍约,不可信恃,大国不义,以告弊邑,而赐之二社之地,以奉祭祀。今又案兵,且欲合齐而受其地,非使臣之所知也。请益甲四万,大国裁之。”

苏代为齐献书穰侯曰:“臣闻往来之者言曰:‘秦且益赵甲四万人以伐齐。’臣窃必之弊邑之王曰:‘秦王明而熟于计,穰侯智而习于事,必不益赵甲四万人以伐齐。’是何也?夫三晋相结,秦之深雠也。三晋百背秦,百欺秦,不为不信,不为无行。今破齐以肥赵,赵,秦之深雠,不利于秦。一也。秦之谋者必曰:‘破齐弊晋,而后制晋楚之胜。’夫齐,罢国也,以天下击之,譬犹以千钧之弩溃痈也。秦王安能制晋、楚哉!二也。秦少出兵,则晋、楚不信;多出兵,则晋、楚为制于秦。齐恐,则必不走于秦且走晋、楚。三也。齐割地以实晋、楚,则晋、楚安。齐举兵而为之顿剑,则秦反受兵。四也。是晋、楚以秦破齐,以齐破秦,何晋、楚之;智而齐、秦之愚!五也。秦得安邑,善齐以安之,亦必无患矣。秦有安邑,则韩、魏必无上党哉。夫取三晋之肠胃与出兵而惧其不反也,孰利?故臣窃必之弊邑之王曰:‘秦王明而熟于计,穰侯智而习于事,必不益赵甲四万以伐齐矣。’”

译文:在陉山的战役中,赵国将和秦国一道攻打齐国,齐国害怕起来,便派田章到赵国,以割让阳武为条件,希望和赵国和好,并以齐公子顺子作为人质,赵王很高兴,于是停止了对齐国的进攻,并告诉秦王说:“齐国割让阳武给我,又以顺子作为人质,希望我们不要进攻。所以,我特将这个情况告诉阁下。”

秦王便派公子到赵国,对赵王说:“从前,齐国和贵国援救魏国,却违背了盟约,齐国是不可信赖的。依靠大国不是个正当的办法。您把这个情况告诉我们,可是,以前您给秦国两社之地,以供祭祀,并与我结盟,现在又按兵不动,打算与齐国联合,还想接受他们割地的条件。这是我们所不能理解的。我们就给您增加四万兵力,请贵国决定吧!”

苏代为齐国给秦国相穰侯写信说:“我听最近往来我国的人说:‘秦国准备给赵国增加四万兵,来进攻齐国。’我一定会对齐王说:‘秦王明察 秋毫,而又善于谋略,穰侯才智过人,而又善于军事,他们一定不会给赵国增加四万兵力,去进攻齐国的。’何以见得呢?赵、魏、韩三国彼此联合,这乃是秦国的大敌。赵、魏、韩屡次背叛秦国,屡次欺侮秦国,秦国却认为他们不讲信用,不认为他们行为恶劣。现在贵国帮助赵国打败齐国,以增强赵国的国力,而赵国乃是秦国的大敌,这对秦国并不利。此其一。秦国的谋士们一定会说:“打败了齐国,三晋和楚国也会因此疲惫不堪,随后可以一举而战胜三晋,楚国’齐国疲弱,三晋和楚国攻打齐国,就好象用千钧重力的弓弩去穿透脓疮那样容易,秦王又怎么能战胜三晋、楚国呢?此其二,秦国帮助三晋和楚国进攻齐国,少出兵,则不会取信于三晋和楚国,多出兵,消耗了兵力,则会被三晋和楚国所击败。齐国如果害怕,就一定不会投靠秦国,而去投靠三晋、楚国。此其三。齐国割地给三晋和楚国,三晋、楚国就会停兵不进攻齐国,齐国举兵与秦国拼一死战,秦国就反会受到进攻。此其四。这样,三晋,楚国借秦国之力打败齐国,又借齐国之力打败秦国。为什么三晋,楚国就这样聪明,而齐,秦却那样愚蠢呢?此其五。秦国如果夺得安邑,与齐国和好,安定齐国,这将会平安无事。秦国据有安邑,韩国的上党就必不可保。占据三晋要害之地上党和安邑,这与出兵助赵攻齐,明知出兵不利而担心有来无返,两相比较,哪个有利呢?所以,我一定会对齐王说:“秦王明察秋毫,而又善于谋略,穰侯才智过人,而又善于军事,他们一定不会给赵国增加四万兵力,去进攻齐国的。”


秦宣太后爱魏丑夫

原文:秦宣太后爱魏丑夫。太后病将死,出令曰:“为我葬,必以魏子为殉。”魏子患之。庸芮为魏子说太后曰:“以死者为有知乎?”太后曰:“无知也。”曰:“若太后之神灵,明知死者之无知矣,何为空以生所爱,葬于无知之死人哉!若死者有知,先王积怒之日久矣,太后救过不赡,何暇乃私魏丑夫乎?”太后曰:“善。”乃止。

译文:秦宣太后与下臣魏丑夫有私情。宣太后生病将死,发出命令说:“如果我死了,一定要魏子为我殉葬。”魏丑夫非常忧虑,秦臣庸芮为魏丑说服宣太后,说:“您认 为人死了还会有知觉吗?”宣太后说:“不会有知觉了。”庸芮说:“象太后这样无所不知的人,明明知道人死了不会有什么知觉,为什么凭白地要把自己所爱的人 和无知觉的死人同葬呢?如果死人还知道什么的话,那末先王(宣太后的丈夫)早就对太后恨之入骨了。太后改正错误还来不及呢,哪里还敢和魏丑夫有私情呢。”宣太后觉得庸芮说的有理,就放弃了让魏丑夫为自己殉葬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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