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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12月的时候，中医书友会说要转我一篇文章，我同意了，他们修改编辑后发了出去，改了名字叫《我是“三无”中医，有点囧》。结果，激励了很多学弟学妹，这是我始料未及的。 这个月，我在朋友的培训班上，又客串了一课《给学弟学妹们入行中医的建言》，发在喜马拉雅上。 还是有朋友喜欢问我怎么样学的中医，却不愿意自己去翻我公号里的记录，那我今天就再发一次吧！ 感觉自己就像是祥林嫂一样啰嗦！
我这一路 文/范怨武 2015.11.27初稿 2016.09.25补充
一 我是属猪的，广东农村人，农历年底生，但按公历算，其实我是水瓶座，一个性格淡漠的人。 性格的成因很复杂，虽然淡漠，但我肯定是可以归到善良那一类。 如果说小学五年级立志要学医是玩笑的话，真正令我发愿的原因，是2002年奶奶的去世。亲人因病痛去世，而自己却有心无力，这令我痛苦不堪！ 虽然初中高中就开始读医学相关书籍，但我既不是出自显赫的中医世家，也没有名重一方的师门。唯一的途径就是考上医学院校。 由于一些原因【说白了，就是写作文爱走题这个毛病】，高考只考上了大专。在广州中医药大学念了三年针灸推拿学专业。还好，这个专业，是可以去报考执业中医师的。虽然过程会比本科辛苦一点，但起码是有一条可以走。 那三年（03-06年），我是贷款上的学。每个月父母很努力也只能付我500元的生活费。 现在仔细回想起来，当时早餐只敢吃一个叉烧包，教工饭堂的叉烧包是5毛一个还是8毛一个都忘了，再加一碗白粥，应该是2毛吧。反正早餐约1元。 中午，依然在教工饭堂，打2两饭，4毛，一个青菜5毛，一个肉菜2块。花3元左右。 晚餐，到学生饭堂，3两饭，6毛，一个青菜炒肉2元，一个汤1元，花去近4元。 一天伙食费用约8元。 一个月光伙食就花去240元。 算上电费约20元，电话费30元。 还有生活用品，大概20-30元。 每个月，还能省下近百元来买书。 当踏入校门那一刻，我就在想，不要有任何交际，我只是来这里走一个过场，学完东西就回老家开一间诊所。 真的，那三年，我基本上，跟哪个同学都没有过多的交往，每天背着个书包，在课室图书馆宿舍以及学校周边的三间医学书店转。 我真的刻苦吗？难道我不羡慕那些假期可以出去游玩的同学吗？我没有钱！还有，如果你喜欢上一东西时，你不会觉得有什么是苦的！ 饭堂的菜没多少油水，经常晚上10点多就饿得肚子咕咕叫。同学约我出去吃宵夜，可是我不敢，口袋没有多少钱！而且出去后，几个人吃？最后会是谁付钱？如果是我，那么我会很窘迫！每个月的花销基本上是定额，满足了胃，就会短了我的精神粮食。 没有钱，就不要去做过多的社交！ 为了应付晚上肚子饿，我学另一个同学，买了一个暖水壶，一瓶芝麻油，一瓶酱油，一箱东莞米粉。用来干什么？把米粉装进暖水壶，然后去打热水，焖上二十多分钟，米线就熟了，倒到饭盒，拌上麻油酱油，就能顶一顶饱。这样才睡得着。 我最怕冬天了，因为只有一床被子，舍不得多买一床，南方的冬天很湿冷，晚上我常冻得睡不着，就把被子对折，一半当床垫，一半盖在上面，但还是冷，就把所有的衣服盖到上面，可是还是冷，就起床把衣服全穿上再睡，总能熬到天亮。可能你觉得不可思议，都什么年代了，但我就这样过来的。【回忆起来，到现在，我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愿意多买一床被子，大概潜意识里觉得父母撑钱不容易吧，不愿意浪费他们的血汗钱。】 老师同情我，我很感谢辅导员黄老师，永远感谢她，让我申请了助学金，每个月能领到140元左右。然后加上每年得到的奖学金3000元，总算能过得轻松点。 但我没有乱花一分钱，几乎全都用来买书了。 我买书的目的很简单，因为这些书好看，就像别人收藏邮票一样，我爱收藏中医书籍。 淘了很多低折扣的书。 广州读书三年，我竟然没怎么出过校门，第一学期快过完后，还没坐过电车，让班长带我去坐一次电车，记得是110路电车，从头坐到尾，从尾坐到头，一共花了两元。 说来好笑，来广州读书时，我只到过深圳的关外，而且是99年。到广州读书，是真正到大城市，我一个人到了广州，让表哥领我去学校，报到后，我几乎再没出过校门。一个真正的土炮。面对着城里的人，有一种天然的自卑感！ 我记得，当时一个同宿舍的同学连问我了四个问题。 “你踢足球吗？” “不会。” “你会篮球吗？” “不会” “你会什么？” “我不爱运动。” “那你人生有什么意义？” 我当时哑口无言。
我们在大专的科目除了没有四大经典之外，其他的科目和本科一样，全都要上，课时相对会压缩一点。两年的时间，要学他们四年的东西，所以每周的课都是排满的，压力非常大。 前两年，我拼了命地学，只想早一点出来工作，把学的东西全用出去！ 我在图书馆，抄了一大堆的笔记，就想着以后可以用到！
很快就实习了，05年，也就是十年前。那一年，我奶奶的兄长，也就是我的舅公，来寻亲。可是我的奶奶己经去世了。不过，舅公还是想见见她的后人，于是我和父母跑到深圳见到舅公舅婆和他们的两个女儿，以及他们家族其他成员的照片。舅公给我了一千五百块加拿大币。我兑换了后，选择买了台电脑，那天是2005年05月12日，记得清清楚楚，花了近五千，那是我人生中最大一笔消费了。因为我正在学习课堂外的知识，急需一台电脑，成天泡在经方沙龙论坛和伤寒论坛，还写过一篇《学医牢骚》，最后收录进《黄煌经方沙龙第一辑》【至今没有收到稿费，哈哈！那应该是我写的东西第一次出现在书上】。 下了一堆名家的讲课视频，很多知识就是这样主动去学习的，反而在学校的课堂听得很少。同时，也买了很多经方类的书籍，视野比课堂开阔不少。 我从那一年开始，终于学以致用。转眼就整整十年过去了。
实习时，我最感谢带教韩老师。 我第一天跟他，一大早进他科室，他就拉了一把凳子坐下，挽起裤腿，指着足三里，你给我扎一针，我看看你功力！ 随后我成了他的得力助手，每天有针可以扎，还学会了穴位注射。 抽空，我往他腰上扎两针黄芪水，他往我腰上扎两针黄芪水！ 技术就是这么长起来的。 韩老师愿意与我一起商量怎么治病，有时候我们一起研究方案去治，看到效果时，我超级兴奋。 记得有一例便秘患者，大连人，十多年病史，同时伴有前额头痛。 当时我很坚定地认为是虚寒便秘。 便秘十多年，吃过很多凉的通便药，阳气己伤。 定下方案后，我们在她的腰部进行温针，温她的肾阳。同时服温脾汤，温下。 第二天，大便就通下顺畅。 坚持一周，每天大便都有，而且神奇的事，她的头痛竟然也消失了，原先每天都要服止痛药。 这个结果让我更加坚定用纯中医的思路看病，要会辨识证型。不是头痛医头。
还有李老师，在她那学了穴位埋线，第一次体会了埋线后的酸胀感！ 随后在内科的实习，是我用经方最多的阵地，因为内科几乎没有什么中医师带教，病房的病人要吃中药，管床的是临床医师，不会开中药，最后由我这个实习生开。我那时就凭从黄煌、刘渡舟、胡希恕、余国俊、岳美中、朱良春、张锡纯等等这些前辈的医案里学来的经验用上去，竟然很多都有效，给了我极大的鼓舞，让我相信，并不是所有人都那么藏私的，这些大家，都是那么无私伟大，将经验公开。 仅仅这一年的实习，让我坚定地相信中医，因为疗效摆在你面前。
二 三年很快就过去了。我很羡慕那些还能再读两年大学的人。但也庆幸自己读的是大专，可以早两年工作赚钱。 不过，我这种庆幸，很快就变成了失落！ 毕业时，只还了老家银行贷的第一年款，还有在学校贷的两年款没有还，拿不了毕业证，只能给你一张复印件，找不了什么好工作。 这三年，父母也存了点款，一直到06年8月底，当时老妈好像把她心爱项链都给卖了，只留了个坠子，最后总算在毕业后的两个多月才还上款。 又等了一个多月，才拿到毕业证。
三 以为学医是条好路，可却一路的坎坷！ 当然，你要说最初的目的，学医不是为了悬壶济世吗？是的，我是这样想的！ 可是我马上面临的问题，是糊口，是自力更生，这一点，对于刚毕业的中医类专业的大专生而言，很难。我的韧劲，并没有自己想像中那么强大！ 或者是我的耐性不够吧！总之，很坎坷！ 第一份工作，是在一家连锁药店当收银员，这份工作，我只坚持了2个月。 第一是待遇，06年9月开始上班，每个月只是900元的工资，包住，不包吃。 可是如果只是待遇的话，我其实还是能接受的！但是，你只要在药店上班，就面临一种问题，那就是总会有人来偷药，专偷贵的药材。有人假装孕妇，药往怀里塞，两个人看店，根本顾不过来。有时会一下子进来四五个人，一个人缠着你，几个人去偷药。 第一个月，和我搭班的同事，两个人就赔了400多块钱。 加上管理上的一些奇怪的要求，比如晚上10点开会，无论你在哪是否休假，店长要求你回来开会，就必须回来开会。 更重要的是，在药店工作，是当不了医生的。 就这样，辞了第一份工作。 2006年底，我成了无业游民。
成天在家看美剧，直到有一天，我妈发疯地叫着电脑前的我：“你爸出事了，你还在这玩玩玩。” 我脑子嗡了一下。 反应过来，才知道，因为摩托车刹车失灵，父亲从六七米还是七八米高的河堤上摔下去，我赶到现场时，父亲正躺在河上，我永远了忘记不了当时父亲看我的眼神，不是责怪，而是一种带着愧疚的眼神【我从来不敢去问他当时的心情，可能他当时觉得会拖累我】。 万幸，当时刚发过大水不久，河滩上有一层挺厚的淤泥。 我费了很大的劲，将父亲背上岸，跟着救护车一起到了医院。首先排除了内脏的出血， 将心放了下来。 只是十二胸椎有1/4的压缩骨折，下半身没有知觉，同时腹胀，大小便不能通，当时以为就要这样瘫在床上。 乡镇卫生院，并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是给掉了一些脱水药，用以消除组织的水肿。 接下来的中医疗法，只能靠我自己。 带上电针机，每天给父亲扎针，同时自己到药店给配一些伤药，自己熬了，给父亲送去喂服。 我到现在仍记得开头两天用的是大承气汤合活络效灵丹。 在床上躺了三个月，前期一个多月，我给他针灸和熬药，慢慢能坐起来，养了两个多月，竟然奇迹般地恢复正常。 这时，我意识到，没有余钱去走后门找老家的公立单位上班了，只能靠自己，那就是外出打工。 最后，到亲戚家开的百货小超市帮忙，每天凌晨三点，跟着货车去批发蔬菜拉回来卖，大冬天，水淋淋的菜，把两只手都冻僵了。 后来在思考，难道不做医生了吗？虽然毕业近半年没在医疗机构工作，但是我一直在看书，也一直为周边的人处方用药。我父亲说，这么辛苦读的文凭，不要这么浪费了！ 也确实，发现只有做这种事，才觉得自己是充实的，心是踏实的，于是我回老家过年，决定过完年，回广州找工作。
找工作这段经历，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心酸啊！
我带了一千五百块出门。 毕业了，广州己没有我的落脚之地。 还好，有个同学在龙洞租了间一室一厅，房租是260元一个月当时。 我出了一个月房租，然后在那里睡地板。买了一堆的拼图软垫，睡得腰痛。 白天睡觉，晚上就花10块钱到网吧通宵【因为便宜】，然后就搜各种工作，到处发简历，有时候一天能发出一百封。基本上都是石沉大海。很少有地方要一个大专生，最少都是要本科，要么就是必需要有执业资格证书。【07年，离我能考执业医师还有两年，而且必须是在07年先把执业助理医师给考过了。】 当时是三个人合住一房一厅。三个人都在找工作。 很快就山穷水尽了，钱快花完，工作没找到。怎么办？只能压缩口粮了。 我们当时有一个电饭煲，是毕业时，另外一个同学不要了，他们给拿来用的。还有一个焖烧锅。 所以，饭是这样处理的。每天买4块钱肉，那时猪肉好像是6块钱一斤，1块钱金针菇。 电饭煲煮一个金针菇瘦肉汤，倒进焖烧锅里，焖几个小时。 电饭煲煮上饭，饭熟时，上面倒一层打好的鸡蛋液，再撒一层榨菜，再焖三五分钟，把饭拌匀。 每天的伙食费8元，够三个人吃一天。有汤有菜。 到2007年3月9号，那天，我快绝望了，钱花光了。找了一个半月，还是没有找到工作。我想再没有工作，我就去刷盘子吧，一个月一千块钱也行，不包吃住也行！ 那个早就决定不会从医的同学问我，试试打个电话找找班长，看看有没有介绍。 我就找过去了。 正好，班长从一家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卫生院】辞职，我正好可以顶替过去。 去面试，没想到顺利就通过了，在针灸理疗科工作，工作内容，是给中风患者扎针和推拿。 基本工资是1200元，理疗还有提成，我那个兴奋啊，觉得天无绝人之路！ 总算是有工作了，而且是公立医院【临时工】。不再是什么药店的收银员，超市的摘菜工！ 到现在我也感谢这间收留我的医院！
四 工作开始了，可是人的欲望是不知足的。 我不满足于每天只是执行别的医生开的医嘱，不满足于每天上门去给中风患者扎针按摩。 那时候，单位一个部门叫家庭病床部，就是病人住在自己家里，但是却挂在我们医院的部门里当成入院治疗，每周，医生会上门查房一次，然后开出一周的医嘱，有护士上门打吊针，有我这种针灸师上门扎针推拿。 不过，如果病人想吃中药，管床的医师，要是不会开，就轮到我了。 哈哈，派上用场了。 那时候，虽然没有执业医师资格证，却能得到支持，开自己想开的中药。 那一年多，每天都能开中药，是件很快乐的事情。 有了工作后，就又可以每个月买几本医书看了。 基本工资1200元，提成有时候能达到900，多的时候1200都可能。总收入有两千多块钱！ 刚工作的头半年里，我搬了六次家。 前半个月，在一个老乡家住，他们开了麻将馆，每天通宵打麻将，我经常是熬到3点多才能睡着，然后一早6点钟就赶去上班，不敢迟到，很珍惜刚得到的工作。 半个月后，我在医院附近，租了一间没有窗户、没有厕所的单间，只有门上面有个小栏杆，可以透一点光和空气进来，400元每月， 为了省钱，买了一个电饭煲，每天自己煮粥吃或者饭，就橄榄菜吃。 但是住了一个月，我就在里面闷出病来，中暑了。 逼得我没办法，又在附近租了一间阴凉一点的地方，是地下室，600元每月，有时能在下水口抓到蜈蚣。 呵呵，好景不长，刚凉爽了一个月，广州大暴雨，我在最底下一层，那天半夜雨水淹了有20公分，还好反应得快，放在地上的主机搬到床上没有被淹坏。于是我，马上跟管理员说，要换个房间，连夜从负二层，搬负一层，房租涨到800元。可怜我收入才2000左右啊。还不包吃住。 这个地下室，我也坚持不到一个月。太贵了。 然后，跑到我一位学长那里，蹭了一个月地板。 最后终于和两个同事，合租了一个三房一厅，1200元。每人分摊400元。 终于过上了可以淋浴的生活，终于上厕所不用半夜跑到屋外的公厕去，终于可以一个人一个房间。 那一年，单位发了几张电影票，去看了变形金刚，98年后之后的十年里，第一次上电影院看电影，真好看啊！我心想。
五 我说过，人随时都会滋生新的欲望。人必须要有野心。 我的野心一直没有变过，那就是成为一个能够独立处方的人，处方只要签上我的名字就可以了，不必再有别的医生指导签名。 虽然我是针灸推拿学专业出身，但我一直想做一个中医内科大夫，其实一个中医，也根本没什么好分科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做推拿医生，会被人瞧不起，因为有些患者根本不会叫我医生，而是叫我小子，或者师傅仔。 我就呵呵了，治了不少人，还是受不到应有的重视，人们只看学历、看职称，还有年龄。 08年，拿到助理医师资格证后，我决定回老家，老家可以开乡村卫生室，可以自由处方。 由于那一年我的任性，去申请开办卫生室，老爸花掉了他们准备养老用的不多的积蓄，只为了我自己所谓的理想——成为一方受人尊敬明医，而不是推拿师傅。 带着三分钟热度，装修，请人做百子柜，去广州芳村医疗器械城买了一堆的理疗器械，开始了“理想”的生活。我要成为同学们之中，第一个年入十万的人【并没有】。 但现实总是很残醋。 找我开中药的寥寥无几，老爸老妈看着心疼，就去发动他们的朋友来找我看病。想想，真是有愧啊。 别说，那时我开的一些药还挺有效的，特别是小孩子，感冒发烧厌食寄生虫，真的轻松得很。可见乡镇级别的医疗水平了。 但是我开的药很便宜，大多时候三付药10块钱，没有诊金。 开出的药，还得我自己去抓。 有时我妹妹也会帮我抓药，但很快她结婚了，就又是我一个人弄了。 有时候，我兴趣来了，就自己做一些散剂，什么鼻炎的啦，感冒的啦，肥胖的啦，很好玩！ 我的鼻炎的粉剂，不是吃的，鼻塞了，用时，把瓶子晃一晃，打开盖子，药粉就会飞出来，然后闻一下，就会不停地打喷嚏，鼻子就会通了。 再后来，慢慢的，看的病有效果了，看的病人就越来越多。可是光开中药，10块钱三付药，除去成本，几乎是亏的。 疗效的成就感和收入的失落感，让我矛盾了有一阵子。 好在我会针灸，那时候，我是镇上唯一一个会针灸的大夫啊，靠着针灸这门手艺，专治腰痛，总算有点收入了，每个月能赚上一两千。那时候扎一次只收30元。 慢慢的，这种生活，让我懈怠了，08年，25岁，在小镇上，每天看个小病，刚够吃饭的收入，让我腻了。 于是我开始在网上写小说，三个月就有人来联系我出版。 同时，为了甩掉大专生这个帽子，那年我也报考了广州中医药大学的成人本科。 两个插曲让我有点不知所措了。要去广州上课，也实在太不方便了。于是我跟父母说，这个卫生室的收入，跟广州打工没什么区别，我还是回广州吧，边工作，边把本科读了。 其实我真的很在意别人对我的看法，会不会因为这个大专生，就看不起我呢？ 【如今我的想法——只要你有本事，别人不会因为你是大专生，就低看你一眼；只要你没本事，别人不会因为你的研究生，就高看你一眼。】 我也知道，成教的本科，其实一点用也没有，上哪家医院，人家也不会看你这个本科证，但我就是认这个死理，就想甩着大专生这个帽子。 归根到底，就是自卑心作祟。这个文凭太让我耿耿于怀了。 年底，我收拾收拾就回广州找工作去了。家里的东西，就让老爸转手处理掉了，也就没有让我败多少家底，这点让我稍稍安慰一点，没那么内疚。【很感谢父母对我一路支持，虽然母亲有时会说几句让我不舒服的话，比如，早叫你不要学医啦什么的！但是我一旦做了什么决定，她又会很支持我。】 这次回广州，没那么窘迫，毕竟在广州工作快两年了。以前合租的同事，收留了我，让我可以呆在广州找工作。 我搜了广州一百多家社区卫生院的地址电话，看到哪家在招人，我就自己跑到他们人事科去投简历。 投了十几家，要么嫌我文凭低，要么嫌我只是个助理医师，没有一家要我。 现在回想起来，也真是傻，哪家单位会在年底招人啊？ 眼上马上就要过年了，大家都回老家去了，我不能继续呆在广州了，可是我又不愿意这么回去。 唉！怎么办？ 都说好马不吃回头草，可是这时我想，你工作都没有，有什么资格谈面子？ 思前想后，我红着脸就找上了以前单位的陈书记，给她打电话，问她，我还可不可以回来工作。【这种内心的挣扎，可能只有一部分人能理解，简直太痛苦了】 她之前对我工作能力印象还不错，很爽快地同意了我的请求。 然后那天，书记和新院长，两人一起面试了我，书记在院长面前给我很高的评价，最后我留在了总院，不再回到分院。 但是工作内容一样，还是继续呆在家庭病床部，搭档竟然又是以前那位。他也调过总院来。 然后，接下来的近两年，我就开始了一边工作、一边上成人夜大的生活。 虽然收入仍然只有两千多块钱，但是日子还是挺充实的。 有时候都觉得自己是个理想主义者，就这种月光生活也能觉得满足。要知道，那时候，学其他专业的高中同学，有的收入己经过万了。
六 09年，刚回广州工作，马上就报考了执业医师。 很顺利就通过了考试，但是证要等到10年才能拿到手，于是，虽然我不能有独立处方权，但是为了这个证，我耐心等待！毕竟要到11年3月才毕业！ 为了等这个本科证，我怎么也要熬到11年。 在拿到执业医师资格证书的那个月里，我的第一本小说也出版了。 从这时候开始，我的日子过得没有那么压抑了。【好了，这篇文章，也该到了要走题的时候了。】 总算找回了一点自信，我总算有那么一点点东西是比别人强的，虽然收入仍然是两千多块钱，仍然干着推拿的活，但起码我能出小说，能开处方，能扎针。 这点虚荣心，让我过上了很怪异的生活。 一方面，在现实生活里，老患者眼里我只是个针灸推拿医师，不敢向人说我是小说作者；一方面，在网络上，作家圈里，我又装成很牛逼的中医师，找处给朋友处方用药，药到病除。两种反差很大的生活。 但最终给我自信心的，是自己的专业知识，是别人对我的鼓励。 当时在家庭病床部的病人，有好多个，都是退休的大学教授，有哲学的、有药理的、有大提琴的，他们无一不对我进行鼓励。特别是药理学的管教授，她把她先生的所有中医藏书都送给了我。她先生是广州市中医院第一任院长。 还有哲学教授，他有帕金森、还有前列腺增生，整个房里，都是他的尿骚味，经我一年的中药针灸综合调理，过上了干爽的生活。我辞职时，他让他书法家的兄长，送给我一本签名著作！ 10年中我拿到了第一笔稿费，两万多元啊！对于当时的我来说，真是一笔，巨款！ 有了这些笔，我又动了辞职的念头了！ 我想云游去，去学艺去。
七 你真以为我去云游就错了。 我跟其他的年轻人一样，虚荣啊！ 买了一部32G的一代ipad，4600多吧！ 买了一部moto的里程碑，2700多！ 买了一块swatch的手表，890 一下子就败掉了八千多块啊！ 那一年，还去了江西和四川转一转！那年，我第一次坐火车，第一次坐飞机！ 最后，去了肇庆，学了点东西！ 佟婕（《饕餮娘子》的作者）是当时在广州的一个作者圈的朋友，她外婆是个中医，在肇庆蛮有名气的，善长用针挑疗法。我托佟婕说情，让我去学一学！ 那天，一早到她诊室，就看到一位满头银发、精神矫健的老太太，在给人做治疗。她猜我是她外甥女介绍来的，就问了一句向我确认。随后给了我一件白大衣。让我看她治疗。 她善长挑治疗法冶疗痔疮，不用吃药。 治疗过程也很简单很快速。 治疗前，先肛肠指检，排除了肿瘤就可以治了。 先让患者坐在凳子上，在腰上找出痔疮的反应点，用三棱针挑破，再用火罐吸出，让伤口流血，通常能吸出小半罐黑血。 然后，让患者站起来，腰弯，露出肛门，在长强穴上进行穴位注射，应该用的是胶性钙和B12，最后再在承山上扎两针放血。 过程非常简单，但是痔疮马上就能不痛了，第二天就开始回缩。 她说这种疗法，只能一个月做一次，而且基本上一次就能治愈。只有少数外痔，缩得只一个纤维化掉的小肉粒，就再也不能消失掉了。 在佟婕外婆这里，我还学了她的头针取穴方法、小针刀用法、埋线方法，虽然埋线在05年就学过，但她用的比我以前用的简便。 在我离开时，她送了我五六个方子，有治子宫肌瘤的，有治胆囊结石的，有治痔疮的，有治感冒的，有治乳腺增生的，有治黄褐斑的。还有一些针灸的技巧。 最后，送了我两句话 第一句，疗效论英雄（意思是不要分什么中西医或什么派别，有效就是王道。） 第二句，人若无求品德高。 这两句话，影响我至今。
八 到了10年10月年份，我收到第二笔款项了，是加印的钱，近一万。 人有点点钱，胆气就壮。 我心说，再也不要每天骑着自行车冒着太阳晒了，每天要去十多户人家上门针灸推拿，顺便还给人送中药。 太阳那个晒呀！还没有补贴。 每个月挣这两千多块，何苦来哉！ 我突然想做一名全职作家了！ 反正执业医师资格也到手了，还有半年多就毕业，而有这半年是实习期，不用上课。于是，我又辞职了！ 这次回老家，没有上班。 是呆在家里写作，顺便给一些以前的老患者看看病，扎扎针，赚点小外快。 快很第二部也写完了，等待出版！ 中间还发表了几个短篇，赚了好几千块钱！ 感觉写作赚钱真是比当中医轻松啊！ 可是父母不这么认为！觉得这是不务正业，写作，你能一辈子有灵感？全职写作的事就那么好干？ 因为平时看病，有点小臭屁，让我很自以为是，觉得中医也就那样！反正镇上那些病，我看不好，别人也看不好，没什么所谓，不思进取！ 什么也听不进去，继续呆在家里当米虫！ 你呆在家里不干活，成天对着电脑，周围的人，会议论，你这个人是不是废了？ 确实，等第二本小说写完后，我觉得我就写不出东西来了，更大的问题是我对创作小说的兴趣越来越淡，写起来，非常痛苦，再没有当初那种快乐了！ 这一年，我27岁了。 27岁还没有确定人生的方向，这非常不成熟。 一个人做一件事，没有三五年，是见不到效果的！我从事中医工作才4年。哪会有什么成绩，平时最多就治点感冒头痛胃痛腹泻湿疹这些！再难点的病，啥也不会。更多的病，你连名字都不知道，甚至别人问你病名，你听都没听过！ 我反思自己，真的就觉得满足这种无所事事没有压力的生活吗？ 无业游民，你凭什么去成家立业、娶妻生子？ 最后，我爸问我，你这执业医师，不拿去注册，可就要没用了，再考你还有精力吗？ 那怎么办？ 最后，就想办法到县中医院上班去了【院长是我的高中同学的哥哥，托情去当了个临时工】。 刚开始，是在针灸科看门诊！ 后来内科病房人手不足，就直接去管床去了。 11年就在病房度过。 穷地方的中医院，内科根本就没有分那么细，什么病都收进来，甚至连皮肤科的病人都有！ 然后，我就开始恶补临床的内容了。 快很，就把科里那几套对症治疗的药物常握了，我们单位能用的西药就那些了，出血就止血，水肿就脱水，疼痛就止痛，感染就消炎，发烧就退热，失眠就安眠，降压降糖降脂，胃病的消食制酸护膜。 还跟着抢救过几个病人，管过几个危重病人！手头也送走过人！ 11年，还真是锻炼人的一年，日子是真心充实，因为值夜班的时候，很可能没得睡觉！ 有个大问题啊！ 我28岁啊那个，临时工，拿的工资900多元。。。。真是不好意思说出来，都什么年代了，900多。 我每天还得从镇上坐公交到县城，来回花8元，中午自己还得买午餐10元。 真心感觉自己活得没尊严。 这一年，东西是学了不少，可我不是刚毕业的学生啊！拿着这样的收入有什么未来？我得改变现状。 要改变现状的唯一途径是考研，有个研究生毕业证，又有执业医师证，又工作了几年有点经验，到时候找工作，应该更好找一点。 刚好，第二部书的稿费也到帐了，又卖出台湾的繁体版权，加上广播的版权。到手有三四万块钱。 反正执业医师也注册上了，我有两年的时间可以利用。 然后，我又任性地辞职了，以28岁的高龄去考研！！！
九 12年，初试过了。306分吧！ 但是我太心高了，报了伤寒专业。。。被调剂到省第二中医院去复试，跟伤寒专业没有关系。 然后复试时，有英语口语测试，然后我就被淘汰了。 然后，我就又成了无业游民了。 开始在深圳找工作。 最后，终于在深圳三九门诊部落脚（这是一家国企三九集团的门诊部，管理模式跟公立医院一模一样），自己一间诊室。 可以做任何中医的技术。 在这里，一坐就是两年九个月的冷板登，但是很感谢三九门诊部，特别是门诊部负责人刘主任，从来没有给过我业绩压力。 说实在话，三九聘了我，一直是亏损的，我几乎没有给单位挣过什么钱。挂号费五元，经常是开个三五付药，一天最多也就是十个人，有时候，一天一个人也没有，加上药品又是零加成【多少钱进货，多少钱卖出去】。 我在三九，每个月是固定工资，不包吃住，月薪是三千元，加上三百的伙食津贴，再扣去五险一金，就是3131左右吧。 这个收入，让我在深圳过得非常拮据！非常心慌！ 我从来不敢对别人说我收入多少，几乎不会应朋友邀请出去玩或吃饭。因为有时候，连路费都要计算得很精确，才能准时交房租！ 如果没有女友的支持，我可能在三九熬不下去，中间，我产生了去开一间凉茶店的想法，怎么着也比拿这份工资强！等赚到钱后，再回来当中医。 但是女友一直相信我能熬出头，一门手艺，饿不死，起码听起来，你还是一位医生，其实是能让人尊敬的，只要你把病看好！【这份坚持，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不要因为别人挣得钱比你多，就觉得自己没有底气。你帮人解决了问题，别人会尊敬你。】 于是我安下心，在三九老实坐诊，什么也不想，上班坐到下班，有病人，就看病，没病人，就看书！ 很快，在13初的时候，就定下了主攻痰湿的方向，开始有意总结这一方面的资料！慢慢的，只要自己的核心学术思想一定调子，看起病来，速度就快了，二是疗效也提升，三是即便没看过的病也能看了。 为了把自己的心得小结用出去，我不停地给周边的人看病，认识的，不认识的，线下的，网上的，免费给人看。 收集了很多反馈，修正了很多观点。
十 终于，有一天，上天给了我另一个机会。 一枚糖果，写了很长的一篇感谢信，通过公众号发给我！ 我特别有成就感，就转发了。 又被我一个朋友看到，又转发了。 于是，被鲸雅姐看到，她一下子就被糖果文章中描述的“我”给吸引了，马上要到我的电话，跟我联系，说要给我做一期节目！ 当时，我有点自卑的，不敢马上答应，一没学历，二没师承，三没职称，就只是写过一部小说，而且还是幻想小说。每个月月光族，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怎么上节目？ 最后，还是决定去，我觉得这是我一路坚持的回报【虽然中间摇摆过意志，但内心一直热爱中医，只是自己穷怕了】 天与不取，必受其咎！【格非兄常说——我就是一匹千里马，别人发现不了我，我需要自己去跑给他们看。】 于是，我把我以前看过的患者中，比较有公众形象的，请他们给我录一些看病的视频来证实一下我的实力，他们中，有演员、有歌手、有导演、有编剧、有记者等等等等【最后编导只选了三位】。 然后，节目一播出，我的患者就蹭蹭蹭地增加！ 最后，我终于可以只靠诊金过活了，终于不用为飘摇的生活而担惊受怕了，终于可以只管看病读书了。 但是如果医生的目标，不是把病看好，而是追逐名利，那么这个人是有违这个职业道德的。 其实只要追求职业技术上的卓越，名和利，都将是这门技术的副带产品，中医不会辜负你。 我一贯认为中医不应该有发财的念头，想要发财，就会一门心思想着怎么赚钱而不是想着怎么看病，这是一个商人模式，不是医生模式。 一位好的中医，他只要过得衣食无忧、体面、受人尊重，我觉得就够了，这样，才能潜心去钻研医术【此前，我之所以摇摆，很大程度，是几乎每个月都为房租发愁，更别说什么回报父母了】。 社会不要给医生戴什么高帽子，这就是一门技术、一个工种而己，并不自带光环，把医生架到道德的高点上去烤，这公平吗？医生就指着技术换口饭吃，也要养家糊口，也会操劳生病。 我就是一个贩卖处方的小郎中！ 我也终于成为了一个可以只贩卖处方的小郎中！ 感谢上天垂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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