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幂篱
幂篱,本是胡羌民族的装束,用于男子,起源于魏晋时代,北朝时,传入中国北方。
幂篱多用藤席或毡笠,做成高顶宽檐式的笠帽,四周宽檐骨架糊裱缯帛,有的为了防雨,再刷以桐油。然后用皂纱(黑纱)全幅缀于帽檐上,使之下垂,以障蔽面部和全身。
因西北多风沙,故用幂篱来遮蔽风沙侵袭,原是实用性的。
传到中原后,与儒家经典《礼内侧》中的“女子出门必拥蔽其面”相结合,就变为防范路人窥视妇人的面容为主,成为北朝贵族女子的出门之服。
隋唐沿用之,宫女或贵妇出门,骑马皆幂蓠障蔽全身。
唐太宗时,贵女们骑马外出时,会用幂篱兜头罩下。 《晋书.四夷传.吐谷浑》:“其男子通服长裙、帽或戴幂蓠。” 《隋书.文四子传.秦孝王俊》:“俊有巧思……为妃作七宝幂蓠。”
二、帷帽
唐高宗时,帷帽出现,逐渐取代幂篱。
“帷帽,如今之席帽,周回垂网也。”——宋郭若虚《图画见闻志》
这是一种在帽檐周围,垂挂一圈纱网的帽子,显然“帷帽”之称,即是因“护帷回绕”而来。
五代马缟《中华古今注》“席帽”条则云:“本古之围帽也,男女通服之。以韦之四周垂丝网之,施以朱(珠)翠,丈夫去饰。”
依其说法,周沿缀帷之帽,实际上属于男女通用的一种帽具,不过女用帷帽的垂络上,会装点珠翠。
《图画见闻志》说帷帽是“垂网”,这让后人容易理解为纱、罗一类的轻薄织物。以往一向被忽视的是,《中华古今注》却指出,这种帽子是“垂丝”。
在1990年出土整理的燕妃墓壁画
由此可以确定:
1、这是一顶帷帽; 2、帷帽至少有两种形制:一种,缀挂织成“网状”的纱罗;另一种,悬吊丝穗。
燕妃墓壁画中所绘的这顶帷帽,垂络很长,戴在头上,大约能够遮蔽膝盖以上的大半个身形。
从画中来看,长穗条条顺滑,并不紊乱,也没有缠绞在一起的情况,推测彼此之间,可能以一道道横向的细丝,再进行连结,形成网格状。 也可能,是丝穗本身,已经编成小股,所以不会缠绞,因太细,故画中没有表现出来。
这样的所谓“围网”,显然要比纱、罗更稀疏,帷中的身形面容,基本上不可能遮挡住,唐代官方会在其流行之初,便“下敕禁断”,原因或许即在此。
在那丝穗上,装点珠宝或翠鸟毛,形成缀珠,或贴翠而成的花朵,定然是异样的华丽美观。这也就难怪时尚的大唐女子们,不肯放弃了,面对官方的压制,“初虽暂息,旋又仍旧”。
壁画中手捧帷帽的侍女,只有一位,她掌上之物,就只能是为墓主预备,表现恭顺的侍女随时等待,将帷帽献给女主人,伺候她上马出行。
燕氏不是普通女人,她十三岁即为秦王李世民侧室,生越王李贞、江王李嚣,后封德妃。至高宗朝,册为越国太妃,在王府与皇宫中,度过了大部分人生,且地位尊贵。
这样一位太妃的墓室中,特意画出预备她骑马戴的帷帽,初唐时代的风骨,果然剽悍。
燕妃于咸亨二年(671年)年底,入葬昭陵的陪葬墓。正是这一年,帷帽的流行,惊动到了唐高宗李治,使得他第二次出手,试图扭转不正之风。 敕令中云:“比来多著帷帽,遂弃幂篱”,显示高宗时代,是帷帽取代幂篱的过渡期。
因此,燕妃前半生所熟悉、常用的,乃是幂篱。帷帽,是她人生最后二十年中,接受的新时尚。
如燕妃墓壁画所示,帷帽最初兴起之时,乃是围帷长坠的形态,长度应该比幂篱短,可能在膝盖以上部位。 但后来,又逐步变短,最终收缩到颈部以下、肩部以上,称为“浅露”。 现代闽南的惠安女头上的笠帽及装束,与之十分相似。
唐代中期,特别是武则天统治时期,社会风气日益开放,宫禁渐开,封建礼法在服饰上的约束,受到冲击,帷帽这种与幂篱相比,更能张扬女子个性的头饰,越来越受到大唐女子的喜爱,宫中和民间女子都争相效仿。
官方的干预并不能阻止帷帽的盛行,到武周时期,幂篱基本消失。
日本在历史上,几乎是原封不动地山寨了中国唐宋时代幂篱和帷帽,今天日本和歌山的采茶女,还戴着类似于幂篱和帷帽之间的东西(服装类似宋代)。
芥川龙之介的《密林中》,以及据之拍摄的名片《罗生门》,让国际艺术界从此对“帷帽”所能绽放的魅力,刻骨铭心。出现在密林中的武士之妻,正是骑着马而“头上斗笠罩着面纱,看不清面孔”。 近年中国影视人,也快活地迷上了帷帽,大片或热剧里,先秦、秦汉的美女们,纷纷顶着轻纱飘晃的帷帽妖娆,根本不管是否制造了时代错误。 早在唐代,张彦远《历代名画记》中就指出:“阎令公画昭君,已著帏(帷)帽。殊不知木剑,创于晋代,帏帽,兴于国朝。” 大画家阎立本也犯过同样的错误,让王昭君头顶帷帽,出了塞。但张彦远明确指出,帷帽,是唐朝才兴起的一种装束,因此,唐以前的女性,与之绝缘。
三、胡帽 唐玄宗开元年间,又开始风行“胡帽”,于是,帷帽也被抛弃。 胡帽,即从西域地区传入的“浑脱帽”。
唐玄宗开元年间,胡服之风盛行,大唐女子皆流行穿胡服、戴胡帽。 《旧唐书·舆服志》:“开元初,从驾宫人骑马者,皆着胡帽。” 胡帽一般多用较厚的锦缎制成,也有用乌羊毛制作。帽子顶部,略成尖形,有的周身织有花纹,有的还镶嵌有各种珠宝,有的下沿为曲线帽檐。亦有的装有上翻的帽耳,耳上饰鸟羽。还有的在口沿部分,饰有皮毛。式样众多,繁简不一。 唐人诗称:“织成蕃帽虚顶尖”“红汗交流珠帽偏”。这种帽式流行时间不长,约结束于天宝初年。
之后,大唐的仕女们,索性“靓妆露面”,露出发髻和面容骑马奔腾、打马球,更不要说身形了。
《旧唐书.舆服志》有一段很重要的总结,勾勒出唐代前期,长安女性出行专用服饰的递变过程: “武德、贞观之时,宫人骑马者,依齐、隋旧制,多著幂篱,虽发自戎夷,而全身障蔽,不欲途路窥之。王公之家,亦同此制。永徽之后,皆用帷帽,拖裙到颈,渐为浅露。寻下敕禁断,初虽暂息,旋又仍旧。咸亨二年又下敕曰:‘百官家口,咸预士流,至于衢路之间,岂可全无障蔽。比来多著帷帽,遂弃幂篱;曾不乘车,别坐檐子。递相仿效,浸成风俗,过为轻率,深失礼容。前者已令渐改,如闻犹未止息……’则天之后,帷帽大行,幂篱渐息。中宗即位,宫禁宽弛,公私妇人,无复幂篱之制。开元初,从驾宫人骑马者,皆著胡帽,靓妆露面,无复障蔽。士庶之家,又相仿效,帷帽之制,绝不行用。俄又露髻驰聘,或有著丈夫衣服靴衫,而尊卑内外,斯一贯一矣。”
不过,需注意的是,《旧唐书》“舆服志”的这段论述,涉及的范围很明确,仅限于长安,限于京城的上层社会,以及长安城中仿效上层社会的庶民阶层。 也就是说,这段资料记录的,是唐代前期,京城长安的女性骑马时,所用头饰的流变过程。 帷帽在大唐的流行,自永徽至开元初,前后为一个半世纪。 至宋代,高承的《事物纪原》云:“席帽……女人戴者,四缘垂下网子以自蔽,今世俗或然。” 可见,帷帽在宋代,仍然存在,不过主要是在民间,而且多是女性使用。但宋代男子远行时,亦用帷帽。
四、盖头 最早的盖头,约出现在南北朝时的北齐,当时是女子避风御寒使用的,仅仅盖住头顶。 据说,唐开元、天宝年间,唐明皇李隆基为了标新立异,有意突破旧习,令宫女以“透额罗”罩头,也就是在唐初的帷帽上,再盖一块薄纱遮住面额,作为一种装饰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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