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岩松：没骨之骨

柳谙花茗 2017-0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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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岩松天香夜染纸本设色 50×50cm 2016年

　　没骨之骨

　　文 / 张岩松

　　在中央美术学院中国画学院访问学习期间，我着重研究了没骨花鸟画的技法语言和审美意趣。在此过程中，除了利用宣纸创作外，我还尝试在金卡等材质上作画。在诸位名师的指导与影响下，我开始意识到写意、工笔、兼工带写与没骨之间在用笔方法上的区别。

　　张岩松翠叶掩红羞纸本设色 50×50cm 2016年

　　所谓没骨画法，是指以墨或颜色染就而不见笔迹的绘画手法。该法始于徐熙，成于其孙徐崇嗣。我现以流传至今的黄筌所作《写生珍禽图》与徐熙所作《雪竹图》为例，来分析其笔法的特征。

　　《写生珍禽图》为绢本设色，绘有昆虫、鸟雀、龟类共24只。该画采用黄筌画派的典型笔法，即先用线描双勾，然后填色渲染，画中各种禽类动物姿态各异，用线准确生动，色彩依附形体，质感与生机均以线为骨架，可谓流转自如。《雪竹图》为绢本墨笔，以落墨奠定全画的结构布局，再用连勾带染的手法，画出物象的阴阳向背与凹凸之姿。

　　张岩松丹葩丽饰秋纸本设色 50×50cm 2016年

　　从笔法上看，黄筌强调用线描勾勒出物象结构，重视色彩渲染，骨法用笔为其笔法核心所在；相对而言，徐熙以墨色为主，以落墨成象的笔法为主。在《雪竹图》中，其弃用双勾之法，枝叶花卉均一笔绘成，浓淡虚实历历在目。但细观之，徐熙的用笔依然做到了笔笔中锋、处处骨法，只不过脱离了黄筌画派的精巧细致之风，彰显出野逸的自然气韵和文人意趣。在某种意义上，我们也可以认为是徐熙开创的没骨花鸟画法影响了后来的文人画流派。

　　张岩松翩跹素影纸本设色 50×50cm 2016年

　　沿着上述脉络，没骨花鸟画法延续至今。而就某种程度而言，古代写意花鸟画家如陈淳、徐渭、朱耷、恽寿平、居廉、邹一桂，近代的任伯年、吴昌硕、齐白石、潘天寿等，都对没骨画的笔法进行了深入而全面的研究。虽然上述画家的艺术风格不尽相同，如有的画家将此笔法融入于大写意风格中，而有的画家将之融入小写意风格中，又有将之融入兼工带写的风格中，但在如何处理没骨笔法的问题上，他们始终保持一致的立场，即坚持以骨法用笔为主，其他诸法为辅。

　　张岩松无意花开早纸本设色 50×50cm 2016年

　　薛永年在《画法“关”通书法“津”：也谈石涛的一画论》中指出，石涛的“一画论”在某种意义上乃是一种追求以书入画、以书论入画论的艺术理念。陆俨少在《学画微言》中提出的“十分功夫”包括：“四分读书，三分写字，三分画画。”可见，他同样将书法置于中国画“功夫”中的重要位置。

　　张岩松朱霞冠茎顶纸本设色 50×50cm 2016年

　　工笔花鸟画的线描注重用笔的起承转合，其笔法与书法的笔法可谓毫无二致。在没骨花鸟画创作中，笔法一直被画家所重视。此外，与写意的手法不同，没骨法甚至连外露的笔锋出没、干枯浓淡等变化也渐隐于“一画”之内，这无疑增加了“没骨”的难度：既要求用笔的润泽含蓄，又要求凸显出骨力。因此，没骨花鸟画较之其他类型的传统绘画更强调骨法用笔，否则，难以建立画面的章法布局和笔墨结构。

　　张岩松绮霞落青帝金卡设色 39×39cm 2016年

　　可以说，没骨花鸟画的骨法用笔源于书法的笔法。而早在卫夫人的《笔阵图》中就首先提出书法的用笔需要让线条具有骨、筋、肉等特征，并指出书写的线条应该以“骨”为基本结构，而“筋”由于其韧性，可随意变化，穷尽所能，“肉”则为质地。在此基础上，画家以墨、色为媒介来营造意境。我们看到，没骨画法中恰恰将“骨、筋、肉”三者较好地统一起来，由此而生发出“工”与“写”两种笔法。

　　张岩松巧思送残春金卡设色 39×39cm 2016年

　　实际上，所谓的没骨画法还隐含着另一层意义，即将笔法中的“骨”彻底消除，在面对新的描绘物象时，重新寻找立“骨”之法。正如清顺治十四年（1657年），石涛在画于西湖冷泉的山水画上题写所云：“画有南北宗，书有二王法。张融有云：不恨臣无二王法，恨二王无臣法。今问南北宗，我宗也？宗我也？一时捧腹曰：我自用我法。”这清楚地表明，画家需要以艺术表达对象为依据，而后方能自立骨法。

　　张岩松数萼初含雪金卡设色 39×39cm 2016年

　　同时，这段话也表明，画家还需要根据不同的工具、材料来建立自己的用笔风格。没骨花鸟画以色、粉为主，物象的结构具有准确，柔和含蓄等特征，而笔法之“骨”往往又隐藏于墨、色之下。我喜好在生宣、熟宣、夹宣以及金卡上作没骨花鸟画，而用笔的方法也依材料不同而有所差异。如在金卡上作没骨画时，由于其有底色，便需要考虑色彩的浓艳、白粉、墨色及水分等元素的作用。同时，因为金卡的吸水性不强，用笔时的绞转、提按和平动都需要有所变化，这样才能保证没骨花鸟画中“骨”的建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