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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中国

 曹记书斋 2017-02-01


  雪越下越大,远处的山林已经模糊不清。于欢抬头看看前方的路,再次低下头将下巴缩进羊皮袄的领子里,踩着腿弯深的雪壳子,两只脚拖着沉重的铁链子,晃动着肩膀,努力的向前走着。身上的羊皮袄完全成了白色,貉皮帽子上挂满了雪霜,整个人完全融入到冰天雪地之中。
  一只孤狼蹲踞在不远处的山路中央,像尊雕像,也像座小雪山。这座“小雪山”已然与大地浑然成为一体,只要它不动,没人认得出这是个有生命的动物。
  于欢在冰天雪地里与小鬼子折腾了大半天水米未尽,此时的他只有一个念头儿,回到家里,打开手脚上的镣铐,远走高飞。
  手里拎着的两把“王八盒子”(德国产毛瑟枪)越来越重,脚上被他用枪打断的铁链拖拖拉拉的,原本就很陡峭的山路,现在攀爬起来更加吃力。
  蘑菇气小镇被他远远的抛在了身后,日本鬼子的枪声也戛然而止。
  “啊!”随着一声惊叫,于欢被那只孤狼扑倒在雪地里。
  孤狼张开血盆大口直奔于欢的喉咙,于欢猛地抬起双手将连在两手之间的铁链勒进狼的口中,两只手紧紧的抱住狼头,一个翻身,将狼压在身下。
  狼的嚎叫和挣扎越来越微弱,于欢顶在狼肚子上的膝盖也在不停的颤抖。最后,筋疲力竭,一头栽倒在狼的身边,闭上眼睛,“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不知过了多久,于欢睁开了眼睛,站起身子,低下头仔细的打量一番这匹死狼。
  这是匹白狼,浑身没有一根杂毛。是匹身体极健壮的老狼,那腰足有一搂半粗,个头大小与牛犊子差不多。于欢的眼睛盯在了狼的一只前腿上,腿上没有了爪子,这狼生前是匹瘸狼。
  这个头儿,这颜色,这条有没了爪子的前腿,都在提示着于欢,它是他的死对头,也是他的老对手……
  天黑了,雪停了,风住了,云也散了。借着淡淡的月光,于欢走进了柳条沟柳家大院儿。
  “柳老爷子,认识东北沟于欢不?”于欢敲开了柳财主家的大门。
  于欢,二十出头的年龄,瘦高个子,黑里透着点红的脸上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透着杀气。瘦条脸,尖下颏,高鼻梁,模样还挺帅气。手上戴着一副镣铐,两只脚上拖着两条鸡蛋粗细的铁链子,走起路来身子左右摇晃,显得十分吃力。两只手扣在小腹上,手里拎着两把“王八盒子”,脸上有伤,青一块紫一块的,样子十分可怕,一看就知道这人是个逃犯!柳财主猜测,这人不是胡子,就是个杀人犯,肯定是个了不得的人物。能戴着这身“行头”逃出来,此人绝非善茬子!
  “于欢?东北沟于欢?有啥事你就说吧,前几天家里置办点家什,钱没少花。不过,既然小兄弟瞧得起柳家大院,有什么为难遭灾的事尽管说,我会尽量满足你的要求。”柳财主有些诧异,把于欢当成了胡子。
  “老爷子,于欢此来不要钱也不要物,是来向您老借马的,赶紧给我备匹马。”于欢知道这老爷子被他吓着了。“我不是胡子,东北沟屯的老百姓,刚从蘑菇气镇上鬼子的警察署逃出来,给我备匹马,我得马上离开这里。”
  “这……哦,马,有,有马,只是,没有马鞍子,怎么骑?”柳姥爷子看了看于欢手里的枪,有些胆怯,边说边回身喊老伴儿:“哎,老伙计,快吩咐厨房做饭,家里来贵客了。”
  “多谢老爷子好意,于欢领情了。饭我不能吃,没鞍子不怕,给我放个小被子上,快去牵马,我马上就走。”于欢很是急迫。
  于欢跨上马,向柳财主抱了抱拳:“柳老爷子,多谢了,明天刘窑后岗去取马。大恩不言谢,以后定当厚报,于欢告辞了。”
  于欢消失在屯子东头的小路上……
  一九三七年深冬的这个雪夜,北大荒西部一个十几户人家的小村庄,被百十个日本鬼子和伪警察围了个水泄不通。
  “姓于的,统统死啦死啦的干活!统统的,统统的死啦死啦的干活。”一个日本军官挥舞着战刀,冲着一群手无寸铁的农民疯狂的叫嚷着。
  “太君,太君,这里没有于欢家人,没有。于欢,一个人,光棍儿,流浪汉,没家,没有亲人的那种,四处漂泊的人。太君,您老董吗?”翻译官用笨拙的日语,吃力的向这个日本军官翻译着保长的话。
  日本鬼子走了,于欢的老父亲背着手回到家里,从地窖里拉出了儿子于欢。用钢锯条锯开了儿子手脚上的铁链,于欢顿感浑身轻松了许多,就地起跳,一个后空翻,稳稳地站在地上。
  “二十多岁的人了,没个老实气儿!咋回事啊?惹得这么多的小鬼子找上门来?”于老爷子出奇的没有打骂儿子,反而让于欢感觉不太舒服。
  于欢是家里的独生子,打小儿父母娇生惯养,一身坏毛病,十分不安分。庄稼院的活他是一窍不通,也不想干,整天游手好闲,打猎和赌博是他的营生。他还是个暴脾气,经常和妻子吵架,上来劲儿了举手就打张口就骂。妻子挨了打还不敢向公爹告状,否则,会遭到更加残酷的毒打。妻子经常因忍受不了丈夫的暴打逃回到娘家。那时候的人封建思想浓,“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女人一旦出嫁,就是人家的人了,无论婆家穷与富,日子过的享福还是遭罪都不能轻易的改嫁,离婚在当时可是伤风败俗的坏事。所以,嫁出去的女人在婆家受了委屈,回到娘家也没人给你撑腰。那年月不讲计划生育,当时的规矩是同宗人老少多少代都要生活在一起,最长辈或是家族里最有威望的男人主持家事,小户人家都几十口人,大户人家上百口甚至更多,嫁出去的姑娘回到家里极不方便,回到娘家两天半就呆不住了,还得想办法回到婆家去,毕竟这里才是自己的家。
  于欢在家里经常对妻子施暴,在外边却是个敬老扶弱的人,对长辈卑躬屈膝,对弱者关爱有加,扶弱惩强,惩恶扬善,爱打抱不平,是他的天性。
  刘窑的刘财主是于欢的老丈人,这次于欢就是去老丈人家接媳妇的时候,在刘窑被鬼子围住的。
  刘老爷子对这个虐待女儿的姑爷十分宠爱,姑爷来了,一定要住几天的,急忙让伙计套上马车,亲自去镇上买菜。
  “姑爷进门小鸡没魂”老岳母端上了热气腾腾的小笨鸡炖蘑菇。
  “哎,该吃饭了,快起来吧!大白天的就睡觉。”于欢的妻子刘英几次催丈夫起来吃饭,于欢躺在热乎乎的炕头儿上就是不睁眼睛。
  于欢是当地有了名儿的“不务正业”,整天拎着颗猎枪上山打猎,再不就是到处耍钱,从不帮家里干农活,是个天生的懒蛋子。
  “懒人有懒命,懒人有懒福”。这话一点都不假,于欢就是这种懒人。这种出了名儿的懒蛋子,突然有一天娶了刘窑刘财主家的千金小姐做老婆,这的确让方圆几十里的小伙子羡慕不已。用现在的话说就是“羡慕嫉妒恨”!
  羡慕嫉妒也就罢了,这恨,的确有点过分。这不,就因为羡慕嫉妒里产生了恨。这个日本鬼子抓了好久没抓到的通缉犯,今天在刘窑被人举报了。
  谁这么可恶啊?竟然给日本鬼子当狗干这种缺德的事!那还用问吗?恨他的人呗!
  不管咋说,二十几个日本鬼子宪兵和警察已经偷偷的围住了刘窑这个巴掌大的小屯子。
  “饭都端到桌子上了还不起来吃,你要懒死啊!”刘英十分讨厌丈夫的懒散。在那个年月男尊女卑的封建思想特浓,敢这么和老爷们儿说话简直就是大逆不道了。这是在娘家,要是在婆家,少不了挨一顿暴打。
  “咋的了!老爷子不是还没回来吗?急啥?等老岳父回来一起吃呗!”于欢终于坐起了身子。
  “我去迎迎吧!天要下雪了。”于欢站起了身子,向北炕走去,北炕上放着他的猎枪。
  于欢背上猎枪走出了刘财主家,睡眼朦胧的,还没走出这个只有七。八户人家的小屯子,就被日本鬼子围住了。
  “姓于的,把手举起来,老实儿的吧!别拼了,也许皇军还能给你留条命。”鬼子的翻译官站在大树后露着半啦脸向于欢喊话,四周二十几颗“三八大盖儿”和“王八盒子”对准了他。
  于欢站在原地没动,眼睛转了又转。看准了身旁不远处的柴禾栏子,栏子周围的墙是用石头砌成的。
  于欢缓缓的举起了双手,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几步,就在接近柴禾栏子一米多高的石头墙时,身子突然急转,像条跃出河面的小鲤鱼儿,翻进了柴禾栏子。刹那间,鬼子宪兵和警察的枪声“啪”“啪”“啪”的响了起来,打的柴禾栏子的围墙“噼啪”的火星子乱冒。
  “啪”“啪”于欢的枪响了,两个小鬼子应声倒下。随后,于欢被十几个鬼子宪兵按倒在柴禾栏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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