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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来想去，还是这一句最合适。 ▲ 院子里有株茶花，我是前几年才知道的。 那一年它顶着残雪，隐在浓绿里开了手掌大的两朵，极其灼目的红，让人不能忽视它的存在。 院子里有慈孝竹、罗汉松、被伐去的泡桐、驻空了的糖槭，这下好了，终于有了花。 ▲ 雪裹开花到春晚，世间耐久孰如君 只是我一直都没有去研究它是山茶和茶梅。书上是写过这样微妙的区别的： 茶梅的花期是秋季到冬季，山茶是冬季到春季。 茶梅多为粉红色。单瓣的山茶花多为朱红色（但重瓣的山茶化也多为粉色，白色的也很常见）。 最为明显的是落花的姿态，茶梅是一片片地散落，而山茶花是整朵地凋落。怪不得张爱玲说，山茶是不问青红皂白，在猝不及防间，整朵整朵任性地、不负责任地、骨碌碌地滚落下来，直让人心惊肉跳。 ▲ 月寒空阶曙，幽萝踩云生 茶花是这样热烈的花。盛开时全株上下密密披挂，颇有一种为君拼却醉颜红的壮烈。可是这样的壮烈，拿来插花又是另一番清幽相。 而且随和得很。随意拗一枝，在茶席或香席上一摆，就是空灵的日式禅意风。 ▲ 叶乱裁笺绿，花宜插鬓红 日语里的山茶花和山茶花有点搞。字里的“山茶花”，指的是茶梅。而枝头的山茶花呢，日语叫“椿”，地道的日式造字——寓意一目了然，春天里开花的树木。 他们做的椿袋是这样的。 ▲ 蜡珠攒作蒂，缃彩剪成丛 日本椿袋所用的香方源于“裛衣香”。中国医药典籍中记载了几种“裛衣香”的香方。比如《千金翼方》中有一方南平公主方： 藿香、零陵香、甘松香（各一两）、丁香（二两），上四味细锉如米粒，微捣，以绢袋盛衣箱中。 茶花可食。 宋林洪《山家清供》录茶花粥一条： 旧辱赵东岩云子琐夫寄诗中有一诗云："好春虚度三之一，满架茶花取次开。有客相看无可设，数杖带雨摘将来，"始疑蔡蔗非可食者。一日，过灵鹫访僧蘋州，午留，粥甚香美，询之，乃茶花也。其花发，采花片，用甘草汤焯，候粥熟，同煮。又采木香嫩叶就元汤悼，以麻油，盐为菜茹。 我觉着茶花花瓣坚厚，象玉兰和荷花那样，用蛋糊一滚，入热油煎食，想来应也可以。
▲ 今朝一朵堕阶前，应有看人怨孙秀 清陈淏子《花镜》载茶花品种有十九个：玛瑙茶、鹤顶红、宝珠茶、蕉萼白宝珠、杨妃茶、正宫粉、石榴茶、一捻红、照殿红、晚山茶、南山茶等。
▲ 鲁女东窗下，海榴世所稀 清朴静子《茶花谱》，录五十四种茶花，并从中品评出三十番不同韵味，曰净品、隽品、淑品、媚品、逸品，等等。李渔在《闲情偶寄》里也谓山茶“可谓极浅深浓淡之致，而无一毫遗憾者矣。得此花一二本，可抵群花数十本”。
▲ 弱植不盈尺，远意驻蓬瀛 李时珍《本草纲目》“山茶”条下曰：“《格古论》云∶花有数种……不可胜数……或云亦有黄色者。”但黄色山茶几乎没有在世间出现过。 20世纪40年代，日本花卉专家津山尚历经二十载，履遍东南亚寻找黄色茶花，最终空手而回。他将这段经历写成《幻想的黄色山茶花历险记》，认定黄色山茶只不过是一个幻想。直至二十年后，中国植物学者在广西十万大山发现山茶花家族中惟一具有金黄色花瓣的金花茶。格古论中或云亦有黄色者一语终于得到确证。
▲ 愿为东南枝，低举拂罗衣 为谁开，茶花满路。 看过金庸的人都知道那是天龙八部第四十七回的回目。经过那么些年，里面的陈述读来仍然是有趣得紧： 大理有一种名种茶花，叫作“十八学士”，那是天下的极品，一株上共开十八朵花，朵朵颜色不同，红的就是全红，紫的便是全紫，决无半分混杂。而且十八朵花形状朵朵不同，各有各的妙处，开时齐开，谢时齐谢，夫人可曾见过？ 比之“十八学士”次一等的，“八仙过海”是八朵异色同株，“七仙女”是七朵，“十三太保”是十三朵不同颜色的花生于一株，“风尘三侠”是三朵，“二乔”是一红一白的两朵。这些茶花必须纯色，若是红中夹白，白中带紫，便是下品了。 白瓣而洒红斑的，叫作“红妆素裹”。白瓣而有一抹绿晕、一丝红条的，叫作“抓破美人脸”，但如红丝多了，却又不是“抓破美人脸”了，那叫作“倚栏娇”。夫人请想，凡是美人，自当娴静温雅，脸上偶尔抓破一条血丝，总不会自己梳妆时粗鲁弄损，也不会给人抓破，只有调弄鹦鹉之时，给鸟儿抓破一条血丝，却也是情理之常。因此花瓣这抹绿晕，是非有不可的，那就是绿毛鹦哥。倘若满脸都抓破了，这美人老是与人打架，还有什么美之可言？
▲ 冲冷折得一枝来，徐熙画底应难比 青裙玉面初相识，世间耐久孰如君。 以那样热烈的姿态盛放，又以那样决绝的姿态凋谢，来从三秋后，去在三春前，那样漫长的一段时光里，为谁开，茶花满路。 你知道，茶花古名海石榴，又名耐冬或曼陀罗。 你知道，我说的不仅仅是茶花，亦不仅仅是阿萝。 ▼ 文字：任淡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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