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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母亲是在用谎言报复上天呢？ >>> 人人都有故事 这是有故事的人发表的第691个作品 作者： 笑嫣然 作品原名：谁来爱我 我的姥姥有九个孩子，三男六女，六个女娃较小，母亲在女娃子中排老六，因此取名六妮。俗话说：一母生九子，九子各不同。 母亲小时候非常皮，跟男生一样。上树、跳墙、掏鸟蛋，凡是男孩子喜欢干的她都喜欢干。姥姥又比较娇惯她，什么针线活都不教。因此，空落得一个'傻大个'和一身用不完的劲，成了下地打柴的好手。二舅当时是小学老师，要母亲去读书，母亲去倒是去了，上了两节课后就钻在桌子底下不出来，二舅拿棍子打也没打出来，死活就是不念了。后来当她看不懂药说明书，数不清商贩找给钱时就会喃喃自语：哎呀，就是笨，当时咋就不愿意念书呢。 不念书的母亲比同龄人过的自由而快乐。该上工就去上工，不上工了就到大队窑洞里看人家纺棉花，提着个大嗓门跟人嬉笑怒骂。天天唱着:'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飞机拉粑粑'。或着跟着一帮毛头小子从生产队往家偷粮食，红薯、玉米、粉条等，碰到人追的时候，直接从晒粮食房顶跳下去就跑了。一身蛮劲，只会傻干的母亲转眼间就到了说婆家的年纪，但是'傻大个'、'假小子'的名声在母亲周边几个村早已传遍，从近村找人家已是难事。看着年纪越来越大母亲，姥姥发愁的很，狠狠心只得将她嫁给了30里外村的人家， 也就是我的父亲。 父亲大母亲12岁，是的，正好一轮。而且，父亲离过婚，奶奶说父亲前妻不是个东西，刚嫁过来就看上了同村另一个男的，因此想法设法闹离婚。两年了也不养活个孩子。饭做熟了她自己先盛出来一碗，剩下的抓起一把草灰就撒进锅里。把日子稀荒的不成样子。父亲这才下决心离了婚，又娶了我的傻母亲。父亲对母亲非常忍让，大多时候饭都不用她做，母亲也是下地的一把好手，又爱跟村里小媳妇儿、新姑爷逗笑，人缘也不错。但是，母亲有个致命缺点，就是爱扯谎，满嘴跑舌头，因为这不知多少人跟她生过气、吵过架。而且什么谎都扯。小到吃了饭了说没有，大到本来活的好好的至亲非要说人家死了。而且脸不红，心不跳，除了当事人没有不信的。用父亲的话说，母亲是个好演员，说的话十句有八句是假的，剩下两句也不能全信。 记得我八九岁的时候，我家没有电视，看动画片只能到邻居家，去的次数多了，难免招人家嫌。于是我便央求母亲给我买一台电视。当时家里穷的都揭不开锅，谁顾得上电视呢。父亲自是不同意。母亲也不跟父亲商量，不吭一声就回了娘家，见到姥姥，母亲就直接说：'娘，我想买一头牛，学兵(我父亲的名字)年纪大了，干活不行了，得买头牛耕地啥的。'姥姥本来心疼自己傻闺女嫁的远，于是二话不说给母亲拿了2000块。母亲就用这2000买了我家第一台熊猫牌黑白电视机。过了些时日，姥姥来我家串亲，就问:'六妮儿，你家牛呢，我看看。'母亲怔着不说话，父亲指着桌子上电视说：'那不，在那卧着呢。'姥姥也是哭笑不得，只得作罢。 父亲早年为了改善家里经济条件，和村里一个哥哥在水库捉虾。那是我们那最大的水库，绵延二三十里，依山走势而建，水面宽阔处风平浪静，而到狭窄曲折处，邪风掀浪几丈高。撒网，观望，收网，摘虾。父亲常常两三天不回家，也落得忙碌而清净。有一天母亲突然跑到水边，大吼着父亲名字：'学兵！学兵！！咱娘(我姥姥)死了，赶紧回来吧！！学兵……！'那时姥姥觉得我母亲傻，怕她不会奶孩子，一直在我家住着，直到我2岁多了才回去。恰巧那次父亲的船就在附近，看到母亲焦急还带着哭腔的样子，父亲顾不得撒下去的网，赶紧靠岸往家赶。结果回到家，看见姥姥好端端的坐在炕沿纳鞋底。气的父亲和母亲大吵一顿，伤人不说，还白白损失了谋生的家当。说来也怪，那天晚上竟起了邪风，浪足足有四五丈高，呼呼升起如遮天水幕，哐啷哐啷地打击着水里岸上一切。也许那晚出船就真的有去无回了。 而姥姥也在我四岁时候去世了。依稀记得那个佝偻着背的小脚女人，蹒跚着，一手端饭，一手喂我，悠悠地唱着：'吃饭饭，喝汤汤，拿着鞭鞭去放羊'，'囡囡吃饭饭，将来还要上学，上高高的学'。声声悠扬，温暖了岁月。 我也始终没有辜负姥姥的期望，从两个文盲的家里出来，一直读到了研究生。记得我上高中的时候，父亲就已快60岁了，去工地打工已经很难了。从我上一年级，父亲就开始打工。而我也见证了30年来农民工工资变化，从一天15块，到20块，再到25、30、50、80到现在100甚至150，然而，当年2毛的雪糕如今也早已变成2.5元了。农民工永远是辛苦的。 当时我们镇上有两所高中，一个是官办公立的，学费200多。但是教学质量不行，不是学生把哪个老师打了，就是哪老师又辞职了。成绩好的学生都是去镇东头那个私立的。但是学费要600多。我当时考了全镇的前十名，父母自然让我去了私立的中学。然而这无疑使原本贫寒的家庭更加窘迫了。我也曾多次问过父亲，为什么我们家这样穷呢？不能去做点买卖吗？稍微做点也不至于这么困难吧。父亲总是用被旱烟熏黄的手指重重弹两下烟灰，望着远方道：'我们那个时代不行，读书时候不能读书，整天起来就是搞革命，谁干个买卖就是资本主义了，后来真的开放了，自己年纪也大了，思想也跟不上。好不容易有个去煤矿上班的机会，你奶奶说嫌家里没有劳力，不让去。当年那些去矿上上班的现在都有退休金了呢。'满眼辛酸和无奈。然而，哪个孩子命运不是从出生起就被时代，被父母所决定了呢。 母亲还扯谎说我不孝顺，不想读书了。 记得那是一个暑假早上，母亲突然饭也没吃就出去了，一上午也没有回来，在我准备晌午饭的档，母亲竟带着我们村支书来了，支书一进门就急乎乎地说：'妮子，你要退学？'我一脸讶异：'不啊，没有啊'。'你娘一大早去我家说，你非要退学，让我过来劝劝你'，'你怎么能退学，你家里有点钱都供你上学了，你怎么能这样不孝顺，让家里人多心寒，你家全指望你了'。我'嗯嗯'应着，又慌忙跟人家说着好话，气鼓鼓看着母亲，觉得她这是明摆着让我丢脸。后来我只要碰到村里人，人家就会劝我：你可不能退学，好好念书，好好孝顺你爸妈。我才知道，我妈那天串了村里年纪较大的每户人家，说我要退学，央求人家来劝我。 其实，我当时也确实有过退学的念头，但我没有告诉任何人。但是，打这件事后，为了破母亲的谎，挣回自己'孝顺女'的名声，我一直憋着劲上完了高中和大学。 母亲扯了一辈子的谎，尤其对最亲的人。即使事后当面被戳破被质问，也面不改色，又会自然而然用新的谎言来弥补。有时我觉得她可能也被自己的谎言欺骗了，认为自己说的就是真的，因此每一次谎说起来就像说真事一样。后来，我听奶奶说，母亲开始是不说谎的。在养我前还生过两个女儿，七八岁时掉进家边水库给淹死了，母亲当时哭昏过去好多次，多少天下不了床。后来姥姥告诉她，那两孩子是老天派下来哄她的，和她玩玩，哄她开心，不是真的。打那以后，母亲就爱扯谎了。 难道，母亲是在用谎言报复上天呢？ 责编：糖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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