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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文 | 于建青 选自《志说吉林风物》
前几天，马先锋就到离村子六七十里外的漫江镇雇了18个壮劳力帮他打松子。他说时间挺紧，好时候顶多只有半个月，如果人少吋间就要延长，可能就会错过卖松子的好行情。 这两年人参价格看涨，村里人家家忙着侍弄人参，连地里的庄稼也不种了，再加上许多年轻人进城打工，雇人干活越来越难，即使工钱一涨再涨，还是没人愿意干。无奈之下，他只好提前到外地雇人，那还是托了老邻居帮忙，花了高价好不容易找到这几位。 他伸出巴掌做了个打枪的手势:八百块呢！这是每天“一副架”的工钱。所谓“一副架”,是指上树摘松塔的和在地上捡松塔并用筐背到指定地点的两个人，其中上树的需年富力强又有经验，主要是危险性大，所以工钱给的也高，每天要600块钱。而“背塔”的虽然也非常辛苦，但相比上树的不过是力气活，每天200块钱也说得过去。当然这个价已经创了历年打松子的纪录，去年一副架还只是六百块钱，感觉已经贵得肉疼了。 不管工钱多少都得包管吃住，这也是时下的规矩。住还好说，村子里有的是空房子，晚上烧一灶木拌子火炕就热乎了。可吃的就很麻烦，因林地离村子有十多里地，早上临走时都要带好每个人的干粮，一般是每人四张煎饼 (或四个面包）、两根火腿肠、一个咸鸭蛋，因为正值森林防火期，野外无法生火，只得简单对付一下。晚上回来这顿饭就很丰盛，耍有鱼有肉，还要提供小烧或啤酒，这也是事先讲好的条件。 只是家里家外20多号人吃饭可不是小活，光馒头每天就蒸三大锅，如果米饭恐怕三锅都不够。马先锋的媳妇一人忙不过来，就请了村里的妇女帮忙，工钱是每天150块。 五年前，马先锋承包了当地林场的40垧(按大垧计算，每垧15亩)红松林地，今年是承包期的最后一年，按“五年一大收，三年一小收”的规律，承包期至少有两次丰收期，当然其他年份因挂果较少，松子价格就会走高，虽比不上大收年份收益多，但多少也会有些进账。 赶上丰产年份，每棵红松树上都果实累累，春天的时候就能看出，如果是上百年的大松树，最多一棵树上能挂100多个松塔，按近年行情每个松塔两块五计算，每棵树的产出就达250元。但因连年采伐，毕竟这样的树越来越少。 东北松子 每到秋天，树叶开始中绿变黄，再由黄变红成“五花山”，也就到了采摘松子的季节，一阵风过，浓密的树林开始簌簌飘洒落叶，漫山遍野都像泼上一层五色油彩，赤橙黄绿，浓烈缤纷。 据道光年间萨英额所撰《吉林外记》载:“松塔吉林、乌拉、宁古塔诸山皆产，而窝集(满语，森林之意）中所产更胜。其形下丰上锐，层瓣鱗砌，望之知如窣堵，每瓣各藏一粒，既熟，则瓣开而子落。” 在《临江县志》里，对松子的记述也颇为生动，“生于红松之上，子房如塔，俗呼松楼，每层皆有子，多少不一，秋后成熟，形如芽，上锐内含油质。农民多采售之，以搏微利，生熟皆可食，炒熟食之尤可香。”但这里也提到“又有小松子生于油松之上，本县无采之者”。 单纯从民俗学角度，对于松树的分类多通过人们的经验认知获得，比如在《抚松县志》里概述为“以结子可食者为果松，亦称红松，松无子者为杉松，秋后落叶者为黄花松，又名落叶松，脂多者为油松，叶细如针者为毛松，叶锐如刺者为刺松，皮似鱼鱗者为鱼鱗松，白山附近茎似葡萄茎不高故名葡萄松……”长白山区诸多松树中，除了红松所结松子，其他均不可食。 回前国内松子主要分为东北松子和巴西松子两种，同为松子，但两种松子在营养价值和形状上都有本质的区别。 巴西松子主产于巴西、巴基斯坦、阿富汗等地，具有特殊的香、松、酥的口味和丰富的营养成分，长期受消费者的欢迎，成为一种流行的高档休闲食品。 东北松子也称东北红松子、海松子。球果大，卵状长圆形，种子呈卵状三角形，红褐色。东北松子一般都以炒食、煮食为主，生吃的味道也很特别，原味生松子带有一股松木的清香味道。 成品籽仁饱满，颜色白洁，味道清香可口。每百克松子仁中含蛋白质16.7克，碳水化合物9.8克，脂肪63.5克。松子的脂肪大部分为油酸、亚油酸等不饱和脂肪酸组成，还含有钙78毫克、磷236毫克、铁6.7毫克等成分，近年来，市场上干果店里的开口松子颇受欢迎，成为流行的高档零食。 红松的地理分布 历代文人视松柏为百木之长，主要因为松树和柏树均具有耐寒挺立、坚忍不拔的共性。《史记·龟策列传》中称:“松柏为百木长，而守门闾。”史载秦始皇巡游泰山，风雨暴至，休于树下，因封其树为“五大夫”，后人称此树为 “五大夫松”。宋代王安石《字说》云:“松为白木之长，犹公也。故字从公;柏犹伯也，故字从白。”清代陈扶摇《花镜》云:“松为百木之长……多节永年，皮粗如龙鳞，叶细如马鬃，遇霜雪而不凋，历千年而不殒。” 那么，从地理学和植物学角度，可以更清晰地了解红松的自然属性。 红松为松科、松属，常绿针叶乔木，树干通直圆满，松叶5针1束，名贵而稀有，现为国家一级濒危保护物种，一般生长在纬度40-45度、海拔600-1600米之间，只分布于我国东北的小兴安岭到长白山一带，国外也只分布在日本、朝鲜和俄罗斯的部分区域，且覆盖率不高。 天然红松林像化石一样珍贵而古老，需经过几亿年的更替演化才能形成，故被称为“第三纪森林”。 红松喜湿润、土层深厚、肥沃、排水和通气良好的微酸性土壤。在天然红 松林内，树高多为25-30米，胸径为40-80厘米，寿命长达300-400年。在生长 条件适宜的地方，树高可达40米，胸径粗达200厘米，寿命长达500年左右，名副其实的“长寿王”。 红松花期为6月，但球果于翌年9-10月方可成熟，也就是说，松塔成熟期大致需要15个月左右，跨度为两年，每个红松塔里可含80-140粒松子。一般来说，野生红松需生长30年后方可结松子，不仅生长过程漫长，五年才能遇上一个大收季，有的年份甚至颗粒无收，所以稀缺也成了松子珍贵的一个原因。 近些年经过科学试验，采用现代技术进行人工繁育红松林取得了重大进展，大片人工林已成龄结塔，成为当地的主要经济林木。 采食松子的习俗 松子是长白山区山民的重要经济来源,采食历史久远。但早年因生产力水平低下，人们极少以攀爬的方式获取，因为毕竟危险性大，所以采集时大都采用破坏性极大的砍树方式一次性解决。 杨宾在《柳边纪略》里有详细记述：“打松子者，人阿机（窝集)中伐木取之，木大塔多者，取未尽辄满车……近取者多，百里内伐松木且尽，非裹粮行数日不可得。”清朝对长白山一带数百年的封禁使松树得以保护，树龄高者众多，不过这种杀鸡取卵式的摘取方式也大幅减少了高龄红松的数量。 这是乾隆十九年前采松子使用的采集方法，乾隆皇帝曾明令禁止，嘉庆元年又重申：“朕闻东三省每年所取松子、松塔，非将松树伐倒不能采取，若如此，竟将大树伐倒，不唯愈伐愈稀，尚与情理不合，实属可悯。”并令东三省将军总管，无论旗民采集松子、蜂蜜，务须设法上树，不准乱行伐树。此后采松子、松塔改用长杆打，或在杆上绑镰刀勾取，还可攀爬到树上采摘。 松子由于生长在数十米高松树顶端，器械无法抵达，只能用人工摘取。每年松子成熟季节，山民都要爬上十几米高的松树，把松塔一个一个打下来，或将树枝连同松塔一起折下，下面还要有专人收塔装袋。这种原始的采收方式既消耗体力，也极具危险性。 在当地，百姓中流传着“十斤松塔一斤籽，十斤汗水一颗塔”的顺口溜，可见松子采摘非常不易，远近村屯每年都有因为采摘松子发生的意外，从树上跌落下来，轻者腰折骨断，重者当场殒命。 白露前后是采摘松子的最佳时期，进入成熟期的松子如不及时采收，就可能零落到地上，很快就被松鼠的伶牙俐齿一粒一粒剥落下来，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搬到树洞里，成为它们过冬的美食。 采回家的松子并不能马上脱粒，因为上面沾满松脂，且皮壳太硬不易剥开。还需要放置一段时间，待松塔干透开裂，再用木棍锤打，里面的籽粒就很容易脱落下来。 每到松子采收期，当地许多果仁加工厂都会派人到村子里现场收购，也有的直接在林地里洽谈交易，松子从树上采下来就直接装袋卖掉，双方都省去了不少运输上的周折。 昔日皇家贡品 古代时候，新罗国就已将松子作为贡品向中原进贡，不过那时以龙芽和玉角相称。宋·陶榖《清异录·果》:“新罗使者，每来多鬻松子，有数等:玉角香、重堂枣、御家长龙牙子，惟玉角香最奇，使者亦自珍之。” 到了清朝，松子更是与人参、貂皮、鹿茸、东珠等一起，成为历年向朝廷贡奉的珍品。清宫曾将松子列为御膳食品，由“乌拉总管每岁入贡”。其实自后金幵始，松子就是乌拉地方向朝廷进贡的土特产，因为满族有用松子祭祀陵寝和供奉九祖佛堂的习俗。加上松子营养丰富，被长期生活在长白山区的满族先人所喜爱，是皇宫菜肴和糕点中的辅料，又是皇帝、后妃们的日常零食，皇帝早晚膳食前后都要食用松子。 乾隆皇帝尤其钟爱松子，干脆将其列入“盛京土产十二种”之内，并赋诗《松子》赞美:“窝集林中各种松，中生果者亦稀逢，大云遥望铺一色，宝塔近瞻涌几重……”东阁大学士、上书房总师傅王杰也对松子进行了“恭和”:“见说松山千岁松，龙牙玉角常采逢，味如脱粟尝来旨，形似浮图望去重……” 据《打牲乌拉志典全书》记载，康熙二十四年（1685年），皇帝批准“将松子自此免由盛京关领，仍着乌拉呈进”，“其盛京采捕松子裁撤，统归乌拉采取”。也就是说，此前采松子是由盛京内务府和打牲乌拉总管衙门共同负责，然后统交盛京内务府，都京所用从盛京关领，此后，盛京和都京所用都归了“乌拉”。 通过打牲乌拉翼领衙门在宣统元年绘制的《打牲乌拉捕贡山界全图》，可以清楚地看到采松子的“最要之区”，其中包括:三大阿、埋汰顶子、大小青顶子、梨树沟、蔡家沟、老黑沟、东西土山、火烧顶子、万寿山、霍伦岭、平底沟、土大顶子、大王砬子、三岔山、三岔岭、柳树河子、四方顶子等处，以上诸山大致在今吉林蛟河北部、舒兰南部的呼兰河两岸、拉林河西岸一带。 松子的营养及药用 东北松子因富含脂肪、蛋白质、碳水化合物、维生素、不饱和脂肪酸等日常人体必需的多种营养，而被人们称为“长生果”或“长寿果”。 亚油酸、亚麻油酸都是人体多种组织细胞的组成成分，也是脑髓和神经组织的主要成分，除能祛病强身，还能促进生长发育。而大量矿物质如钙、铁、磷等，则能增强血管弹性，预防心血管疾病，消除疲劳的同时达到强身健骨之功效。 松子还是一味中药，经常食用可健身心、润肌肤，延年益寿。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有明确记载:“海松子，释名新罗松子，气味甘，小温，无毒，主治骨节风、头眩，去死肌，变白，散水气，润五脏，不饥。逐风痹寒气，虚羸少气补不足，润皮肤，肥五脏，主诸风，温肠胃，久服，轻身延年不老。” 现代医学研究表明，松子在抗衰老方面的作用非常明显。松子含有丰富的维生素E，这是一种强效抗氧化剂，能起抑制细胞内和细胞膜上的脂质过氧化作用，保护细胞免受自由基的损害，保护细胞的完整性，使细胞内许多重要的酶保持正常功能。 特别是对于一些经常出现肝肾阴虚、头晕眼花、视物模糊、急躁易怒症状的现代人来说，“松子仁汤”会起到很好的调理作用。海松子10克，黑芝麻10克，枸杞子10克，杭菊花10克，将此4味净后一并放在砂锅内，加适量清水，煎煮40分钟，取汁。药渣加水再煮30分钟，取汁，合并两次药液，分2次温服。 对于健康人，松子仁膏亦可用以强壮身体。海松子500克，捣碎研细呈膏状，盛于瓶内，每次服用15克，日服2-3次，温酒送下。此方对肝血不足、头晕者效果尤为明显。 但中医认为，对于咳嗽痰多、脾胃虚弱、便溏、胆功能严重不良者、腹泻者都应慎食松子。杨宾就曾在《柳边纪略》里记述了他在过量食用松子后的不良反应。“余初至(宁古塔），日食一升(松子），三四日后，唇焦舌燥，不敢食矣。”这也印证了“美味不可多用”的道理。 东北松子性平，味甘，一般人群均可食用。此外也常用以做糖果、糕点、饮料辅料，还可代植物油食用。松子油既可食用，还是化妆品、干漆、皮革工业的重要原料。 松仁保健食谱 平常食用松子，除了干果店里炒制的“开口松子”，再就是“松仁玉米” 了。这是一道简单易做的家常美味，一把新鲜松仁，鲜玉米粒稍多一些，再配以胡萝卜丁，热油翻炒即可。刚出锅的“松仁玉米”看上去十分诱人，色香味俱全，无论口感还是营养，都算得上一道大众佳肴。 当然，松仁的妙用远不止此，宫廷御膳燕窝松子鸡、松仁炒鹿肉之类暂且不论，平素餐桌上能见到的也足以眼花缭乱。 苏游凤髓汤：松子仁100克，胡桃仁200克，蜂蜜50毫升。将松子仁、胡桃仁去皮壳，研碎末待用;蜂蜜倾入锅中熬熟，加入松子仁末和胡桃仁末，边熬边搅拌，至浓稠起锅，待凉即可。 每次饭后用温开水送服10克，此汤具有润燥止咳的功效,适用于肺中燥热、干咳无疾、久咳不愈等病症。 鸡油炒松仁:松仁300克，鸡油、甜酱、豆粉各适量。锅置旺火上，倒人鸡油，待油烧沸加入松仁，快速翻炒，将熟时加入甜酱、豆粉少许，炒匀后起锅，待凉即可。 松仁经鸡油炒后，香甜松脆，具有滋养机体，润燥止咳，通便等功效。适用于肺燥咳嗽、肠燥便秘、肌肤不荣、毛发枯槽等病症。 松仁点心:米粉250克，松仁50克，白糖、素油各适量。松仁压碎末，米粉内加入松仁末、白糖，以水和匀，做成小饼剂。再将食油倒入锅内烧热，将饼剂入油锅内煎，至两面焦黄即可。 此点心香脆穌甜，老幼咸宜，具有增进食欲、健脾养胃的功效，适用于肝胃虚弱、食欲不佳、病后体弱诸病症。 松子八宝粥:糯米150克，赤小豆100克，葡萄干50克，花生仁(生)50克，莲子50克，松子(炒)50克，干枣50克，桂圆50克，白砂糖50克。糯米洗净用冷水浸泡3小时，捞出沥干，放入锅中，加冷水煮熟取出，再与其他配料续煮15分钟，加入葡萄干及白糖搅拌均匀即可食用。 松仁鸡:土鸡1只，开水焯过后剥下鸡皮，取鸡脯肉，松仁50克。两者拌和均匀，剁成肉茸，摊在鸡皮上，将鸡皮裹好，入热油中略炸至皮黄，起锅。沥去油装碗，置火上蒸50分钟即可。 此肴制作考究，味香肉酥嫩，易于消化吸收，可谓一道上乘的营养保健食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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