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从临淄出土齐刀范看齐刀币的分期及相关问题研究

2009年夏，笔者在临淄齐国故城一农人处收得齐刀币残陶范56块①。这些钱范均为夹沙灰陶齐三字刀范，含沙量较高，文字刻划较粗，钱模一面呈高温烧灼过的黄褐色，并有炭灰状附着物，有明显使用过的痕迹，范的背面大多都有制范时留下的指窝。后经笔者认真调查，为齐故城西南部安合庄铸钱遗址出土。

历年来临淄曾多次出土“齐法化”刀范，出土地点均是在临淄齐故城的宫城内，即齐都镇西南齐故城南部的安合庄铸钱遗址中。而这批刀范做工较粗，与我在以前安合庄收集的另一种做工精美、文字纤细的三字刀范的性状存在较大差别

临淄博物馆所藏这两类刀范也皆为安合庄及附近出土②，现对比如下：

为何同一铸钱遗址刀范风格差别却如此之大？笔者认为只有以下两种情况才能造成此现象发生：

一、此两类刀范制造时间不同。因为如果在同一遗址同时铸钱时，制范工艺及铸币风格、文字等不会有如此大的差别。

二、两者之间有一段停铸期，即在安合庄遗址停铸了较长的一段时间后，又恢复铸币。因为如果在时间上延续不断铸钱的话，钱范风格也不会变化这么大。在出土的刀币中也正好有这两类刀币相对应，一类是质量很高、铸造精美的细字齐刀

一类是质量较差、铸造较粗的粗字齐刀，且这两类刀币往往不同坑出土，也证明了这段停铸期的存在。

对一个泱泱大国来说有没有一段时间停铸过刀币呢？回答是肯定的，那就是燕乐毅伐齐（前284-前279年）时，曾占领齐国达五年之久，仅莒和即墨两城未破，这时齐国是肯定不能铸钱的。这个时期燕人在临淄铸燕刀币，临淄出土大量的燕刀范已证明了这一点③。公元前279年田单复国，从莒迎齐襄王回临淄后又恢复铸钱，这时国力已不可同日而语，又要加快铸钱速度以补国需，所以铸币风格发生变化、刀范及刀币质量有所下降也就在情理之中。我们由此可以断定，在公元前284年前齐国使用细字齐刀，前284-前279年未铸齐刀，前279年至前221年齐灭亡近六十年间使用的粗字齐刀。其铸期及风格列表如下：

得出了以上的结论,我们就会通过出土刀币的类型及其同出的其他齐币内容,对其分期、何时埋藏等问题做出一个正确的判断。近几年，笔者收藏过两批刀币，由于完整性较好，故正好代表了这两类刀币的出土情况。一批是淄博本地出土（未发表），共一百几十枚刀币，皆为细字齐刀，制作精良，四字、五字、六字共出了近三十枚，其余皆为三字刀，另有一枚“节墨法化”小四字刀，同出几十枚賹化、賹四化和賹六化，这是目前国内包括小四字刀在内全部类型的齐国货币同出的唯一一个实例，没有粗字齐刀共存。这批齐币的发现，证明了以下几个问题：

一、 皆为早期类型细字齐刀，没有晚期类型粗字三字刀，可断定是乐毅伐齐时或之前埋藏的。古人往往在遇到战乱时才将不便携带的贵重物品埋入地下，因此这批刀币极可能是乐毅伐齐时埋藏的。

二、由于是这个时期埋藏的，故可推断小节墨刀和賹化、賹四化、賹六化的铸造年代不会晚于战国中期，也就否定了部分专家认为的这类钱币是乐毅伐齐后铸造的理论，肯定了《齐币图释》认为的賹化钱的铸造时间不会晚于齐泯王时期的论点。

三、 里面出土了两枚六字刀，其埋藏时间又早于齐襄王返国的时间，也就否定了六字刀是为纪念齐襄王返国所铸造的纪念币的观点，从而也就否定了第二字是“返”字的解释，故应是田齐代姜时所铸的纪念币。（注：目前有建、造、返、徙、途等多种解释。）

另一批是济南出土，全部为粗字三字刀，制作精粗不一，背文丰富，数量有数百枚，但没有出一枚细字三字刀和四、五、六字刀④。它证明了以下几点：                           一、全部为粗字刀，说明这批刀币是田单复国以后铸造的（前279---前221年）。

二、 这批刀币背文丰富，形制略有差别，证明这批刀币铸造时间跨度较大，故应是在公元前221年秦灭齐时埋藏的。              

三、  证明细字与粗字齐刀不同坑出土的现象。我们在解决了两类刀币不同铸期的问题，这样就找到了细字与粗字齐刀不同坑出土的原因，即乐毅伐齐时齐国还没有铸造粗字刀，故因战乱埋藏的皆为细字三字刀和早期流通的四、五、六字刀。秦灭齐国时，粗字齐刀已铸行流通了近六十年，所以因战乱埋藏的刀币多为粗字刀，即使偶尔有少部分细字刀或四、五、六字刀同出，也是乐毅伐齐时没有被埋入地下而一直在民间流通的那部分。就如现在要想从正在流通的第五版人民币中找出一张四版币来已经很困难了一样。    

通过以上的研究，还让我们认识到一个与之相关的问题，那就是收藏界往往将制作精美的细字刀币称为石范刀，即用石范铸造的刀币，精美的三、四、五、六字刀均划归石范刀系列。将制作较劣的粗字三字刀币称为陶范刀，即用陶范铸造的刀币。我认为这种说法是完全错误的，齐刀币铸造都是由陶范铸造而非石范铸造，有以下几点可以证明：

一、就目前而言，山东境内尚无一块正式出土的石刀范的发现，包括博物馆所藏刀范也是如此，均为陶范，我曾查阅资料看到青州博物馆有两块石刀范，经核实也为陶范。记得十几年前，曾见安阳之法化五字刀残石范，正背两块，刻工极精，许多人认为真，而此刀范最大的漏洞在于刻范者不懂齐刀铸造工艺，将背范齐刀边廓线以内的地张全部铲下去修平，然后再刻上刀背上的纹饰，而这样铸出来的刀背将高出许多，而懂点齐刀铸造工艺的都知道，齐刀背范皆为阴线刻成，刀背地张与范面齐平，所以此刀范是伪品。而2003年左右，临淄又出土了大量的制作汉半两范的石坯，通长27厘米、宽12.5厘米、厚2.5厘米左右，土锈、结晶锈历历在目

这就给了造假者可乘之机，于是用真坯刻的假齐刀石范、益六化石范、半两石范、五铢石范等大量出现，范面皆有烟熏火燎之相，颇掩人目，上当者不少，更有甚者说可以订货，你需要什么范，就给你刻什么范，笔者所见这类石范较多，无一是真。

二、齐刀币最大的铸钱遗址在临淄齐故城安合庄一带，从出土的大量陶质刀范也证明了这一点，刀范没有完整的，这是因为铸钱后将范销毁所造成的，有细字刀范和粗字刀范两种，从细字刀范的做工与刻划字体看，都极其精美，且与细字刀风格完全一致，完全是做细字刀也就是所谓“石范刀”的范。

三、目前所发现背文为“辟封”的陶质刀范，制作精美，只有节墨之法化五字刀有此背文⑤，此一点也足以证明五字刀为陶范所铸而非石范所铸。

四、从铸造工艺上讲，陶范比石范更适合铸造，因为陶范可塑性强、透气性好，易于铜液流动，更容易刻划，所以铸出的刀币，刀型优美、文字流畅，边廓细腻，刀面平整，而这正是石范所不能完成的。我们看看汉代的石范半两就可知，字体虽精美，但多粗钝，由于石范透气性不好，而常造成钱表面呈桔皮状或雨丝状的收缩纹，而在刀币中并无此种现象。

从以上几点可以证明，细字刀、粗字刀皆陶范所为，所谓“石范刀”只不过是早期的陶范刀而已。

注释：

①陈旭：《山东临淄发现齐刀范》，《中国钱币》2011年第二期。

②参见《临淄文物志》

③陈旭：《山东临淄出土燕明刀范》，《中国钱币》2001年第二期。

④陈旭：《山东济南出土齐国刀币》，《中国钱币》2007年第二期。

⑤朱活：《古钱新典》。

（本文刊于《中国钱币》2013年第一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