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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后诗人联展 | 纳兰

 源源不断 2017-03-03



纳兰,本名周金平,1985年生,现居开封。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有诗歌作品发表于《诗刊》《青年文学》《诗选刊》《诗林》《北京文学》等刊物。著有诗集《水带恩光》《执念》。



纳兰的诗



    接骨木

 

为了避免当局者迷

只能跳出来。棋子代替火车欲行不轨之事。

 

在阿尔山,只想流淌

“不冻河”一样,不为外物所动。

 

愈发刚硬如龟背岩

可以被马踏,被针扎,但不被收买和网罗。

 

唯有接骨木唤醒并医治我骨节与骨髓间的伤痛。

唯有马头琴里的雨声还在嘶鸣。

 

这次我不劈出接骨木体内的十字架

只想乘桴浮于海。



    诗艺


落在羊身上的雪是雪的洗礼。

啄木鸟啄出菩提里的

星月。锯齿草在鹤嘴锄的颈部拉锯的时候,

拳头松开了五指山。

塔已厌倦于塔尖的抵达

离异的松针

一半遮蔽松下的童子,另一半缝补白云的漏洞。

钟摆甩出球杆击打虚无的高尔夫

莲花替淤泥里的藕倾倒浊世里的荣光。



    羊

 

他就是用羊的眼神

触摸闪电的人。

之后,还剩塔尖在半空中孤悬

与明月两两相望。

神啊,请宽恕我愚昧之罪,

一柄鹤嘴锄里藏着的奥秘,我还没有参透。

肉身实在是有限

寿数、智慧和眼界皆为有限。

作为一只羊,

我不想在羊圈之内,也不想在羊群之中。


 

    玫瑰峰


此峰有茵陈、车前草和忍冬……

唯独缺少玫瑰。

其实,

我想说的都隐含在这第一句话里了。

把茵陈揉搓

它芬芳的词义才彰显。

车前草才是好信徒,对车轮坦然无惧

被碾压就是被修平——神的道路。

忍冬被称为神的儿女

它因忍耐到底,必然得救,

它的富足写在脸上——金银花。

玫瑰峰就是最好的诗人:岩石之身,玫瑰之心。

玫瑰峰就是一道窄门,

我会从玫瑰和峰之间的缝隙穿过。


    

    石榴


所有的词,都被我豢养在内心

它们被薄膜所隔膜,

不碰撞,

也不产生意义。


一个被舌尖吐出的词,它下坠的速度

如陨石。


它尝过活水的滋味,被光照,

它从门缝里侧身,

撞到门栓。像1碰到一。


枝头上的夜空坠满沉甸甸的

星星。

一颗石榴的内心

贫穷而辽阔。



    高举

 

小时候,被父亲高举过头顶

这是我最为崇高的时刻,也是我最黄金的记忆。

而作为

一只成年的蚂蚁,不再有被高举的时刻。

它要途径死荫的幽谷,

然后顺着旗杆

升至顶端,

再被无形之手缓缓降下。


你嗜酒,赌博

你的人生输给了醉意。

而我矢志成为你的反面——

“诗歌是崇高的道路”,我为自己赢得诗人的桂冠。


父亲,你在另一个世界

我们如同行人和鸽子,

各散各的步。



    个人史


回不去了,

院子里的花椒树和无花果树

还在我的记忆里绿着。


三间瓦房里

有属于我的西间和一张床

那里躺着一个人的发烧和无人问津的幼年。


抽屉里

有十支偷来的圆珠笔,而奖状贴满了墙壁。

那漏雨的房子里,那口底子烂了的铝锅,

煮熟了一个少年的孤单和恐惧。


三十年了

我的左手端着爱,右手练习将仙人掌摁向内心。

我不曾为你流泪

却像一个行走的墓穴一样,我埋葬着你的死。



    不远的灯火

 

我有藏好的良弓、骏马、美酒和无尽的丧失。

我曾心怀利刃

但是钝了。

我杀死过一条蛇

但是恐惧从未消失。

那些逝去的事物,像是从未逝去。

它们靠近爱的源头

从远处光照我。



纳兰的诗·评论

诗歌语言的冲突效应

——评《不远的灯火

然希

纳兰的诗我读过很多,大多是短诗,但短而不小,极富质地。这是一首同题诗,灯火为题入诗,极易走入庸常。纳兰是一个善于给你奇异光亮的人。此诗进入的角度很新颖。“良弓、骏马、美酒”这些美的象征直接掀开了鲜明的心灵背景,但是你的喜悦还未来得及浮现,作者随之呈现给你的却是 “无尽的丧失”。这种丧失即刻打碎了你遐想的光环。语象的尖锐碰撞霎时制造了内部的秘密漩涡。词语要呈现的空间意义自然地展开。它吸引着你去寻觅更深处的声音。这正是作者运笔的巧妙之处。接下来作者顺势而发:“我曾心怀利刃/但是钝了/我杀死过一条蛇/但是恐惧从未消失。”这一段是整首诗歌的重心。无论是在哪一个领域,每个人都曾是自己的勇士也曾是自己的败将。这些被列举的冲突事件无疑是对人类性格中的双重性的又一次袒露。不能不说纳兰是一个能较好的调节诗歌语言内在冲突的作者。


诗歌其实是一个人内心记忆的一种反复追溯与反复梳理,是心象的一个极端展示。是一个人的灵魂自我追寻的过程。它最终要通过语言来把事件本身及其附有的意义真实地体现出来,并且是以平衡和从容的姿态来体现的。而生命中的美和痛最终都会被时间消解成一幅静物图。这首诗非常短,所以作者在选词时格外注意了词语所能承载的重量。“利刃”的锋芒,“无尽的丧失”中辽阔的忧伤气氛。“蛇”的特殊的隐喻引起的多重想象。这些足以说明一个人的内心曾经经历了怎样狂烈的激流以及激流溃散之后又经历了怎样的自我审视和自我重塑的过程。诗里几乎每一个词都完成了甚至超越了它被赋予的情感意义。类似悖论却又合情合理的句式演绎出一个人内心情感起伏的秘密抗争。这种真实的矛盾体验在情感的强弱交替中一次又一次唤起我们的共鸣。在反复的纠结之后。作者完成了对所经历事物的终结参悟和认知。我们已无须再给任何完成了的事件加以定性。 “/那些逝去的事物/像是从未逝去/它们靠近爱的源头/从远处光照我。”人生的真谛不过如此:再远的事物,因为是发光的,也会离我们很近,再远的事物,因为含有爱的成分,就永远不会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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