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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雾中的洞庭郡

 南郭老生 2017-03-04

    里耶古城(秦简)博物馆展示的“蜻蜓眼”,这是古代一种装饰物品,用于服饰的链接部分。2010年,里耶古城(秦简)博物馆开馆迎客,是我国唯一的一座秦王朝历史文化专题博物馆。在主展区陈展的200多枚已被专家解读的秦简牍,全方位展示了秦帝国行政运作及帝国边陲县邑的社会百态,同时馆内还有反映当时生产力的陶器和兵器等史料物证。

    □撰文/邹伯科摄影/卢七星(特约)

    如果说2000多年前的日常生活,是里耶曾存在的细腻肌理,让后人窥见前人的悲欢离合,那么,里耶所涉及的另一面则属历史的宏观框架,一度令学界轰动。正如,湖南省文物局专家谢武经近年来一直在求证秦代苍梧郡郡治在郴州这一问题。他的一个有力证据即来自里耶秦简。

    里耶秦简中明确出现有“洞庭郡”之名,而这在传世文献中十分罕见。李学勤先生引《秦集史》追述关于秦郡建置的研究指出,无论是《汉志》“三十六郡”说、《史记》集解“三十六郡”说,还是《晋志》“四十郡”说,以及后来王国维“四十八郡”说、谭其骧“四十六郡”说,均未见洞庭郡之名。迁陵一带本属楚黔中郡,据《史记·秦始皇本纪》、《史记·楚世家》、《水经·沅水注》可知秦曾两次攻取黔中,终以为郡;《沅水注》称汉高祖五年割黔中故治为武陵郡,然对黔中郡于秦代有无变化并未提及。李先生说:“里耶简发现后,‘洞庭郡’问题曾引起不少讨论和推测。”

    发掘于里耶古城的陶灶,一窥2000多年前,人们的厨房场景是如何。

    司马迁的遗漏,史料未载的洞庭郡

    在2002年的考古现场,一枚新出土的秦简让张春龙感到极大的困惑。秦简上写着“迁陵以邮行洞庭”七个字,意思是说迁陵的邮件发往洞庭。《史记》中明确记载,秦始皇统一中国后,把天下分为三十六郡,但是其中并没有洞庭郡。而另一位著名的史学家班固所著的《汉书》中,同样也没有洞庭郡的记载。“迁陵以邮行洞庭”中的洞庭,究竟是不是一个郡?

    “洞庭”二字突然从地下冒出来,挑战两千多年的权威记载,同时引领着人们搜寻的目光。公元前223年,楚国灭亡,湘西的武陵山区被纳入到秦国的版图。随后,在里耶战国古城的基础上,秦帝国建起了一座县城。通过简牍,张春龙了解到,县令的名字叫做昌。公元前213年4月6日,县令昌接到上级的一份公文,公文上说,陕西阳陵县有十二个平民欠官府的钱,现在他们都在洞庭郡服兵役,但是不知道他们驻守在洞庭郡下属的哪个县。所以阳陵司空请求洞庭尉下令,要求各县找到这些士兵并追讨欠款。在县令昌接到的公文当中,就有洞庭郡明确的记载,由此可见,在秦代确实存在着洞庭郡。同时也引起人们新的思考:洞庭郡究竟在什么地方?

    据史料记载,里耶所在的湘西地区在战国时期属于楚国的黔中郡。《史记》记载秦灭楚后,秦国在原来的基础上继续设立黔中郡,管辖着湖南西部和湖北、重庆、贵州的部分地区。同时,秦始皇分全国为三十六郡,在黔中郡的东边设立了长沙郡,南边为桂林郡,西边有蜀郡和巴郡,往北是南郡。从地理空间上看,这片区域已没有洞庭郡的立足之地,这让专家感到十分困惑。在进一步的研究中,专家们发现了一个更为奇怪的现象,那就是在《史记》中多次出现的黔中郡,在秦简牍中却没有丝毫的记载;同时,简牍文书中涉及到的地方如沅陵、迁陵等正是黔中郡管理的范围。洞庭郡所管辖的地区居然与《史记》当中黔中郡所管理的范围有所重叠,这说明了什么呢?

    里耶古城中出土的铜镜。

    黔中郡即洞庭郡?千古之谜,是耶,非耶?

    关于黔中郡与洞庭郡,史学界有几种说法,一种说法是黔中郡在秦朝时管辖着湘西地区,另一种说法是公元前222年,秦国把黔中郡之南部分置为洞庭郡,将巫县及其以东划给南郡,巫县以西划给巴郡,黔中郡遂废。但结合自己的考古发现,张春龙提出了自己的观点,得到了许多人的认同:司马迁、班固等史学家当时可能有一个误记,这个地方在秦朝时本来叫做洞庭郡,他们写成黔中郡了。那么,是什么原因造成史学家笔误呢?张春龙分析,在秦朝十几年的时间里,黔中郡一直被洞庭郡代替。或许是因为仇恨,当地的楚人并不认可洞庭郡这个名称。随着秦帝国的崩溃,洞庭郡迅速恢复了往日的名称。这或许是秦简中的洞庭郡与《史记》中的黔中郡发生冲突的原因。秦虽于前280年、前277年曾两度攻取黔中,但后均为楚所收复,直至前222年楚彻底灭亡后,黔中地区才算完全正式归秦所有。

    从龙山里耶古城出土的数万片简牍,随着清理工作的深入,像一位历史老人向人们讲述着被历史烟雨笼罩了的旧朝往事,许多成为千古悬案的问题因此而破解。7月15日,湖南省考古学会理事长、省考古研究所研究员何介钧十分肯定地说:“里耶古简上的记载告诉我们,秦王朝不存在‘黔中郡’”。

    何介钧研究员说,出土古简中多次提到“洞庭郡”的军事、粮食运输、邮件往来甚至所设机构、官员姓名等情况,其中一片木简上书的“迁陵以邮行洞庭”指的就是其下设的迁陵县向它送发公文的事情。“洞庭”当为当时湘西地区所在的郡,而传闻甚多的“黔中郡”是不可能与它并存的。东汉史学家班固在《汉书》中所说的长沙郡当为“洞庭郡”之误,因为当时的郡治设在长沙,班固误把郡治所在城市名当成郡名了。从此以后千百年来,学者们为此争论不休,“洞庭郡”的横空出世当为它划上句号。

    学界于秦洞庭郡之历史沿革和境域有不少推断。周宏伟先生认为,秦洞庭郡估计是秦在前278年前后夺楚洞庭郡转建而成;里耶秦简的纪事年代为秦王嬴政二十年(前226年)至三十七年(前210年),因此估计今湖南大部分地区在几乎整个秦代都是属于洞庭郡辖域;楚秦洞庭郡的郡治当在长沙。在秦二世时期(前209—前207),大约由于洞庭郡西部地区已实际脱离了秦朝的统治,洞庭郡也就被更名为长沙郡,是为汉代长沙国和武陵郡的前身。

    其实早在2003年,陈伟先生就提出,里耶秦简的纪年起自秦始皇二十五年,就目前公布的资料看,秦郡名除洞庭外,还提到邻近的苍梧、巴郡和南郡,黔中和长沙则未见称述;张家山汉简《奏谳书》所录秦代文书记有南郡和苍梧,也不见黔中和长沙;又从地理分布看,洞庭和苍梧大致是一北一南,与甄烈《湘州记》所云“分黔中以南之沙乡为长沙郡”的格局相当。故可推测,秦始皇二十五年将原黔中郡一分为二后,西北一部没有沿用黔中旧名,而是改称“洞庭郡”,东南一部则称作“苍梧郡”,后世以“长沙郡”称之,大概是采用汉人习惯。

    里耶古简对历史的重新解读还远远不止于这一项,湖南省考古研究所的专题报告中这样陈述:这批秦代简牍不仅超过了上一世纪所出土的秦简的总和,而且纪年完整,从秦始皇嬴政二十六年到三十七年,一年不少,记事详细到了月日,它是秦代留存下来的独一无二的地方性的珍贵资料。里耶古城和古井简牍的发现从根本上改变了战国秦汉学术史面貌,弥补了史料的缺失。其所提供的大量史料信息将独立构建起崭新的历史框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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