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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说点育儿经吧，之前曾有朋友问我，会不会把自己一些不合主流的看法告诉孩子呢？孩子这么小，是让她更多一点相信呢还是更多一点怀疑？说实话这个问题让我纠结了很久，孩子是很弱小的，她不仅需要坚强的爸爸妈妈，她还需要一些更大的力量做她的精神支撑，譬如祖国。我以前的态度一直是把道理告诉她，但同时含糊其辞地说，我们国家就是按照这样的道理在做的，我希望她能一边知道善恶是非，一边踏踏实实地长大。
但现在她上三年级了，情况发生了变化，她很敏锐地发现妈妈说的那些“道理”和她学校里听来的那些“道理”是不一样的，所以她就要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举个例子，妈妈说秦国是个很糟糕的国家，那个国家只需要两种人，一种是士兵，一种是农民，农民种地养活士兵，士兵杀人，去抢别的国家的土地，所以如果不幸在那里生活是一件非常悲伤的事情。但是，她很聪明地问我，那么妈妈，为什么我们课本上说，长城是我们的骄傲呢？秦始皇修长城到底好不好呢？所以我必须回答，对于长城这样一个祖国的象征，我到底骄傲不骄傲。
我选择很坦白地告诉她，妈妈非但一点也不骄傲，而且还觉得这是苦难的象征。想象我们一家人生活在那个时代，爸爸愿不愿意离开我们去修长城呢？她说不愿意，但是又很可爱地说，爸爸没办法要去赚钱啊，像现在爸爸经常出差去赚钱一样，是不是修长城赚的钱会多一点呢？我说不是的，不给钱的。她就很吃惊地说，那为什么还要去修？我就跟她讲，因为在秦始皇那个时候，很多事情不是你能决定的，而是按照皇帝的意思来决定的，皇帝说要修，那很多爸爸就必须离开家、离开孩子，去冰天雪地很冷很冷的北方给皇帝修长城。很多很多的人都死在那里回不来了，有人说长城是白骨堆起来的，所以我们有一个故事“孟姜女哭长城”，孟姜女的丈夫被抓去修长城了，她就一路找过去，哭啊哭啊，把长城哭倒了，她丈夫的白骨从城墙里冒出来。这真是一个非常悲惨的故事。好多人本来应该跟家人一起生活的，但被迫当国家的奴隶，每天累得要死要活的，动不动还要被领头的人用鞭子抽打。这些当了奴隶的人默默无闻地死掉了，但是长城留下来了，留到今天，你觉得我们应该为这样的长城骄傲吗？
不应该，她说，应该觉得很丢脸才对。又问，那么妈妈，别的国家有这么坏的历史吗？还是只有我们这么坏？我告诉她每个国家都有很黑暗的过去。譬如德国有过希特勒，杀了好多犹太人，他觉得那些人是泥巴种，是很下贱的人种。他把犹太人关进集中营，关进毒气室，一批一批地杀死，他是麻瓜世界的伏地魔。比如美国，一开始登上美洲大陆的时候他们杀了很多印第安人，就像阿凡达里面演的那样，他们用很先进的武器对付很落后的土著，很多很多的土著就被杀死了，当然白人也死了很多。这些事情都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但是，妈妈觉得对今天的人来讲，更重要的是怎样看待这些过去的事情。有一个德国的总理叫勃兰特，有一天他去访问另一个国家，那个国家当年有很多犹太人被德国人杀掉了，后来为了纪念那些被杀掉的人就立了一块纪念碑在那里。那个叫勃兰特的德国总理本来打算去纪念碑前献个花环表示一下的，但是，他忽然跪下来了，他对着死去的那些人跪下来了，向他们道歉，向他们忏悔……
我说到这里她忽然拿被子蒙住眼睛，我说怎么了？她拿开被子眼泪汪汪地说，可是妈妈，我们课本上说长城好伟大，是奇迹……别人在忏悔，我们却在歌唱，我觉得好难过呀！我们明明可以对那些死掉的人说对不起的，可是他们白白地死掉了，我们还要说长城很伟大……
我没想到她会有那么动情的反应，可能某些事情对我来说是已经麻木的常识了，而对她来说却足够颠覆性。我抱了她一下，说，好孩子，那我们可以自己在心里对那些死掉的人忏悔一下，虽然他们不是我们杀死的，但长城留在我们这里，我们就应该感受到他们的苦难。课本上是唱赞歌还是怎样我们管不了，但至少我们可以管住自己的心啊。我们应该知道长城是苦难的纪念，不是光荣的纪念，当我们这样想的时候，心就会变软一点，妈妈觉得心软的孩子才是聪明又善良的好孩子。
孩子睡着了以后我又把对话细细地回想了一遍，孩子很难过，眼泪汪汪的，但是我对此一点也不后悔。以后她问什么我就回答什么，只要我知道的我都告诉她。她现在只有九岁，按理说应该是一个对什么都相信的年纪。她应该相信课本，相信长城，但是我觉得相信的代价不应该太大，譬如，不应该以冷血和麻木作为代价，不应该以脑残作为代价。大脑和心灵是一个人最重要的部分，老天爷既然选择我做她的妈妈，那么，我就应该尽最大的努力去守护她的大脑和心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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