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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美宁乡，和你一起去寻找…… 沩山茶与禅 文/孙意谋 初春的早上，空气中虽然还残留着寒冬腊月的一丝冰凉，寒意却已尽退。一两声小鸟的轻啼，在微露的晨曦里划破山村的岑寂，唤醒了小小少年玫瑰色的梦。少年心想茶园里应该有了采茶姑娘的倩影，便披衣起床，顺手推开了窗户。一朵白云不请自来，悠悠然入户穿窗。云雾缭绕的山坡上，采茶女的身影像盛开的朵朵山花，赤橙黄绿青蓝紫，绽放在青翠欲滴的茶园里。清脆婉转的采茶歌声随着百鸟欢唱，回荡在倚窗而立的少年耳畔，回荡在隐隐青山悠悠碧水里，一切都是刚刚好的样子。少年开心地笑了。 再过几日，整个山村的空气里便都弥漫着轻灵飘逸的茶的清香了。家家户户都在炒制茶叶，精壮汉子脱了上衣，甩开膀子，坐在庭院里揉茶。茶叶须经“七炒七揉”等一系列繁复工序，慢烘细焙，方为上乘。缕缕茶香就从茶叶加工的过程中满溢出来，随风飘散，沁人心脾。少年呼吸着这清新的空气，觉得整个身心都舒展开了，于是便真真切切地感知到，春天算是真的来了。 重重茶园和缕缕茶香包围着少年的小小村落，也包围着千年古刹密印寺。少年很早就知道，这茶叶伴随着密印寺的暮鼓晨钟流传千年，它的每缕馨香都如同密印寺的袅袅梵音般，充满禅机。 相传远在唐代，沩山茶就已著称于世，贵为皇家贡品。清同治年间，《宁乡县志》载：“沩山茶，雨前采摘，香嫩清醇，不让武夷、龙井。商品销甘肃、新疆等省，久获厚利。密印寺院内数株味尤佳。”大沩山地势高峻，群峰环抱，四时林木繁茂，常年云雾缭绕，有“千山万山朝沩山，人到沩山不见山”之说。得天独厚的茶园土层深厚，茶树饱受雨露滋润，故而根深叶茂，梗壮芽肥，最宜制作名茶。经繁复工序制作而成的沩山茶，形似兰花，叶缘微卷，身披白毫，黄亮光润；冲泡后汤色橙黄鲜亮，茶香浓郁悠长，滋味醇甜爽口，风格十分独特。 “从来佳茗如佳人”。如此仙山灵草不仅得到皇家青睐，也深受密印寺诸高僧大德的钟爱。他们在摘茶中开悟，在饮茶中参禅。有一年春天，风和日丽。沩山灵祐与仰山慧寂一起摘茶。沩山说：“终日只闻你声，不见你形。”仰山于是撼动茶树。沩山说：“你只得其用，不得其体。”仰山问道：“我就是这样，你是怎样的？”沩山于是沉默良久。仰山说：“你只得其体，不得其用。”沩山说：“饶你二十棒。”沩仰宗最著名的师徒通过得用得体的勘验，意在从相见体，从体见用，即体即用即相，体相用为一。《汾阳无德禅师语录》记载了这段著名的摘茶公案。后来，宋临济宗著名禅师善昭赞曰：“摘茶更莫别思量，处处分明是道场。体用共推真应物，禅流顿觉雨前香。”清凉皓月，遍印千江，而终是一月。一句“摘茶更莫别思量”，截断学人的揣度妄测之心。大道无所不在，竖穷三际，横遍十方，不动真际，普应群机。玄妙禅机虽然深奥难懂，但当年两位高僧在茶树下师徒唱和明心见性的情景，仍然令人神往。 由于沩山茶茶性洁净，茶味平和冲淡，沩山茶渐渐成为密印僧人参禅开悟、明心见性的禅茶。他们不仅将沩山茶作为解渴提神的日常饮品，还通过饮茶意境的创造，把禅的哲学精神与茶结合起来。饮茶，也就成了密印寺禅修和各种活动不可或缺的一项内容。在举办茶会活动时，需要在寺院张贴茶榜告示僧众。北宋著名禅僧惠洪觉范在麓山寺就为密印寺撰写了一通茶榜，文采飞扬，禅味十足，韵味无穷：“全提祖令，则无法无亲；略在世礼，则有恩有义。故证真必依于俗谛，如解空弗离于色尘。故造雨花，显叙法乳……” 宋徽宗崇宁三年（1104）十一月，密印寺发生火灾。寺院所有殿堂僧舍、神佛诸像，一夜之间焚毁殆尽。大观四年（1110）三月，空印禅师来到沩山，开始对密印寺进行修复。此次重建，前后耗时十余年。“严像设而致吉祥，震潮音而集龙天”，“使其壮丽称山雄深”，在空印禅师的坚持下，密印寺得以中兴。空印禅师的禅友惠洪觉范禅师为此专门撰有《潭州大沩山中兴记》，详细记载了这次修复中兴的经过，并对空印禅师中兴密印寺的功德大为赞赏，认为这是由于空印大师有大愿力的缘故。空印自此与惠洪结下深厚情谊。二人经常游山揽胜、深夜谈禅，哪怕后来惠洪离开沩山，他们也频繁通信。空印禅师还经常将密印寺自产自制的新茶遥赠惠洪，惠洪有两首诗记载此事，其一为《谢大沩空印禅师惠茶》，其二为《空印以新茶见饷》。沩山茶，成为二位高僧大德高尚情谊的美好见证。 除了炒青外，沩山茶还有鲜为人知的一种做法，在少年家中谓之烟熏茶。茶叶采摘回来，洗掉灰尘，沥干水滴后下锅翻炒杀青，茶叶变软出锅，摊凉降温，然后手工揉捻，直到揉出茶汁，抖散开来茶已条索成形。放在太阳下晒到八成干，再上烘笼用松柴木炭覆盖谷糠锯末，一边烘干一边熏烟，烘到完全干燥。最独特的，是要在柴炭中加入黄藤枫球，使烟熏茶具有特别的香气。烟熏茶茶香浓郁霸道，汤色金黄透红，有玛瑙般厚重的质感，特别甘爽，回甘生津，就是黄藤和枫球的功劳。“家乡好，吃得十分香。腊肉干鱼煎豆腐，细茶甜酒嫩盐姜。擦菜打清汤。”这阙充满对家乡眷恋之情的《忆江南》，是1937年8月谢觉哉寄给何敦秀夫人的信中所写。其中的“细茶”，指的就是这种烟熏茶了。 从沩山茶园走出来的少年，后来漂洋过海万里求学，早已置身于异国他乡。在他的案头却总少不了一杯热气腾腾的沩山茶，那是故乡的味道。透过阵阵茶香，他仿佛又看到碧水长天下绿油油一望无边的茶园，以及茶园里采茶姑娘如山花般盛放的万千颜色。他知道他终有一日仍会回到这里，来陪伴这千年不息的茶园。 万里归来日，但愿仍少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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