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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秘境》前记

 昵称40947895 2017-03-09
什么都会发生因为这里是上海
如果有人问我,你为什么爱上海,我觉得那简直就是个可笑的问题,这就跟问你“为什么要在一生中爱上一个人”一样可笑。但我仔细想了想,现在可能要这样回答:爱上它,是出于对它永远不会枯竭的好奇。
不知道你有没有喜欢看站牌的癖好,我有,而且几乎到了强迫症的地步。这种病症始于七八岁,刚认了字,电车站牌是最好的户外教科书。第一个让我印象深刻的站牌来自于55路,这是上海很有年纪的一条公交线路了,如果你第一次乘坐它,会看到上面有一个站名叫“五角场”,问题是,你第一次读到五角场和你第一百次读到五角场,感受一定不同,我的第一次就有很多奇思妙想:这地方大概是块标准菱形,至于“场”,我能想到的就是家门口的三角地菜市场,清晨就有小贩的吆喝声,摆满了悦目的蔬菜,还有公平秤前排着长队的阿婆爷叔,是了,那地方一定就是块菱形的菜市场。当然,后来我真的到了五角场,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那里是五条大马路的汇集之处,中间有个超大的花坛,好多电车公交开到这里,都要转个圈,从一条路绕上另一条路,从空中看五角场,它就像个旋转的螺旋,抑或自体分裂的细菌,生生不息,永不停止,但那是彼时的样子了。现在的五角场没有了中间的大花坛,而是改成了很cool的下沉式广场,广场的上方还盖了一座充满后现代意味的拱形装饰,霓虹初上的时候,LED灯放肆地打出各种新奇图案,如果俯视,你会惊奇地发现,那“细菌”还在,只不过跟着城市的脚步一起进化了而已。
但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从五角场开始,你会发现另一些真正可称为遗迹的东西,比如寿命要比申花足球队长很多的江湾体育场,从民国市立体育场到后来大修成为申花主场,再到如今与创智天地毗邻,再度回归“民国风”,地方谁都晓得,可背后的那些轶闻老谈,却不是人尽皆知。当然,还有完全被市井化了的地方,比如曾经的民国市立图书馆,现在成了同济中学的一部分,跟西安老城楼差不多样子的建筑,竟然成了上海学生们日日进出的校园,实在也够迷幻的了。
第二个叫我很费神去思量的站头是——提篮桥,彼时我妈从东区赶到西区_上班,总要坐13路,站牌上赫然有着“提篮桥”这样的站名,如果五角场还能靠想象来窥测的话,提篮桥简直让人抓狂,提着篮子的人们必须要走的桥?这说不通,而且那画面实在蠢,后来真的到了提篮桥,果然是有座桥,就在大名饭店旁边,是高高的人行天桥。但提篮桥本身已经不够神秘了,因为这里有更让人兴奋的秘所——一座监狱和一座犹太人教堂。那时,两者都甚是冷清,全然不像今天,摩西会堂已经成了:二战犹太幸存者们的朝圣之地,提篮桥监狱呢?依然讳莫如深地藏在百多年前英国人造的高墙后面。至于为什么叫提篮桥,我算是明白了,原来嘉庆年间,这里确实有座小木桥来着,木桥附近有爿竹器店,人家真卖篮子,因此,桥就随了这店货品,取名提篮,可二百多年前走这桥的老祖宗哪里能想到,桥和店早已灰飞烟灭,但这名字却留了下来,不仅留在电车站牌上,最新的地铁12号线,也盖起了堂皇的提篮桥站,估计当我们垂垂老矣,这站台还会豪气地吐纳八方来客,赶路的人念叨着提篮桥,谁会去想,那小小的一爿竹器店和走过小木桥去下海庙烧香的善男信女呢?
这样的“站名畅想”有很多,比如大八十(后来的大柏树)之于已经消失的9路,复兴岛之于还在运营的60路,还有在上海开埠之前就有的、在“城墙”之间来回的ll路,现在连老南市都没有了,可11路依然在各种“门”之问穿来穿去,怎么看都很有“诈尸”的感觉。
我想,每个上海人脑子里一定都有许多站名,一些牵扯着无疾而终的恋情,于是一辈子都不想再坐那辆车;一些是青春年少,无端张狂的写照,于是路过,总要多看几眼;一些是曾经的家,不管彼时快乐或忧愁,每天在似乎不会变的站台上等车,好像一部分的魂已嵌在那里,等的时候无知无觉,到那车站不见了或走出了你的生活,究竟是否会唏嘘,为车站?还是为人生际遇?只有他自己晓得了。
所以,“上海秘境”这个栏目,乃至于这本书的出现,就是要归功于这些车站和这种好奇,同样,也要感谢那些将好奇付诸实施的人。第一个自然是甘世佳,他是最懂上海地图的人,估计他脑子里有一本各时期的上海地图,沧海桑田,那里曾经是哪里,现在是哪里,他都晓得,可他竟然还是八零后。接下去还有几位让人钦佩的撰稿人,像是甘鹏,别以为他只是知名娱记,他同样奉献出了几篇精彩的文章;我们的御用撰稿人马丽(沈艳燕),从上海小姑娘到上海妈妈,她陪着“上海秘境”走过了四年岁月,用过硬的文字功底和细腻的笔触,写下了许多不为人知的传奇;在这个专栏曾拥有大批粉丝的景熙(施雯),复旦才女,她带来的所有故事,都有非常强烈的现场影像感,让人不得不钦佩她驾驭文字的能力;然后是从《TimeOut》一进入上海就给我们写稿子的陆蓓叶,她的笔法老练又带些许戏谑,你一定猜不到,她的本职工作是四大会计事务所的职员;而先后担任过秘境栏目责任编辑的两位女将也很了不得,前任苏德与现任吴琳,都是城市文化方面的有力推手,正是她们的工作,将那些由车站开始的感觉,延伸到了故事的层面;当然,最重要的还有我们的摄影师杨晓喆,最擅长扫街的他,带来的美好景致也支撑了所有这些故事所要表述的情绪。最后,《TimeOut上海》的原文化编辑王莫之,也在书籍的编辑与整理工作中,提出过许多真知灼见,在此一并感谢。
最后,我想感谢的是所有看故事的人,就像我愿意感谢那些依然等车坐车的人,如今的车站可能愈发无聊了,不过都是道路、商场和小区的名字,但行走的魅力依然还在。当你拨开那些扰乱视线的迷雾,或许能找到站名背后、属于每一块地方的传奇。或许某一天,你自己也能成为这传奇的一部分——在这座城市拥有一条以自己名字命名的路,要知道,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因为这里是上海。
《TimeOut上海》主编戴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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