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人的生活习惯是在15岁之前形成的,回忆中最美好的记忆也是。总想找些江苏路的老照片,但看了又觉得不对劲,那就空着吧!空着,就让记忆将它填满! 文中照片选自同属那片爱琴海的土耳其。另外,我弟弟实在看不下去了即兴创作插画,他不断地创作,我不断填补空白! 70年代的江苏路很安静,只有江五、市三放学、上学时人声鼎沸、浩浩荡荡。路上只开着一条公交线路44路,44路开起来总是不急不慢的。 江苏路、愚园路口习惯上叫“红绿灯”,“红绿灯”北面店铺不多(五金店、文具店、剃头点、烟纸店), “红绿灯”南面店铺就多了,有皮鞋店、布店、煤球店、五龙池浴室、纽扣点、酱油店、南货店、水果店、熟食点等等,生活必须一应俱全。 剃头店 剃头店位于江苏路44路车站,门面很小(愚园路也有一家,档次高。我们轮不到去,大人去的地方,里面师傅老广东居多),里面3~4个剃头师傅,都是苏北人,其中一个师傅胖胖的背地里叫他“大扁头”,住在江苏路256弄。他的儿子“小扁头”和我同班,名字忘了。学习不好,人很老实、憨厚,后来好像也做了剃头师傅。 以前理发挺勤快的,式样不多没得选。剃头师傅只给我们“小把戏”剃“马桶头”,“马桶头”就是头顶留有较长的头发,周边一圈剃的极短,可以看见头皮,远看就像带盖子的“马桶”。我每次剃头总会怯生生的对师傅讲,边上斜推上去…,话没讲完,师傅一记“头忒”:小把戏,家去洗头方便,不生“热结头”。 理发店里有小人书,可以坐在长条凳上边看边等。剃头师傅还有个绝技,就是手“脱咖”复位,我“脱咖”过一回,师傅提着你的手臂转啊转,不经意间一拖一顶,好了。 五龙池浴室混堂汏浴 老早公共浴室,许多人混杂合用一池,自早到晚水不更换,池水混浊浮腻(上面漂一层“老啃”),故名混堂。混堂师傅也都是苏北人,个个都是面带笑容、眼尖手快,都是见貌辨色的高手,看见啥人叫先生、看见啥人叫师傅,绝对不会搞错。 买好票子(按休息的躺椅质量区分价格)踏进浴堂,脱下的衣裤,浴室师傅动作神速,整理有序,轻轻一叉,稳稳地勾在高高的衣架上,浴毕奉还时绝不会张冠李戴。老早冷天衣服穿得多,棉毛裤、绒线裤、罩裤,棉毛衫、绒线衫、棉袄、罩衫等等,一大滩,师傅一件件套好一叉搞定。 混堂大池最里边有个分隔小池,池水最烫上有木栅防人滑入。房间里雾气缭绕、热的脸颊通红,在大池里浸泡过瘾、擦背去垢后,外间面盆、莲蓬头处冲洗干净,走出浴间气爽快畅,接住迎面抛来的数块热毛巾擦干身体(红的檫脸、蓝的檫身),裹着浴巾往榻上一靠,浑身酥软,朦朦胧胧进入梦乡,一觉醒来不知身在何处。 实话实说洗澡是现在的舒服。 布店买布和裁缝上门做衣服 出五龙池浴室左面是个纽扣点,再隔壁是个布店。布匹堆满架子(颜色、品种不多),就是毛料、棉布、“的确凉”,实惠的零头布、套裁料作。那时候,逢年过节往往都剪块布料做新衣服。布店的营业员只需打量你一眼,就知道你该剪多少长短的布料,扯布、抖布匹是一种功夫。时髦的顾客可以将在外国杂志(阿尔巴尼亚画报)上看到的服饰,打样下来,同店员讨论“拷贝品”。 布店的布置一般成“回”字型,面对大门背墙的是帐台,高出地面近一米多,从帐台“始发”,拉了好多的钢丝,钢丝上挂有“小老鼠”盒(装钱和发票)。顾客裁定完成,营业员将票据、现金装入“小老鼠”盒,手腕一抖“刷”飞向帐台。来回穿梭(据说是上海人的独创),煞是好看,而且“低碳环保”。 过年或家里办喜事要请裁缝上门做衣服,裁缝上门是件大事,邻里间的姑娘、媳妇、妇女聚集一堂,热闹非凡。在凭布票扯布做新衣服的年代,裁缝是个吃香的职业。尤其是过年前的几个月,要提前预约。一般以本地川沙、浙江人居多。那时候做新衣服一做就是两三天。做衣服的主人都要和他约好,什么时间到自己家里来做,要做几天。 等到了约定时间,女主人这些天就要忙了,不但要负责一日三餐的饭菜,还要提供两顿点心。餐桌上有鱼有肉,有烟有酒,客气得像逢年过节似的;上下午提供点心,主人家还会拿出糖、糕点、饼干等小点心,或者是蟹壳黄、生煎、锅贴等等…。看上去客气来,实际是“花花”师傅,叫依手脚快点,省点人工,这就是上海人的精明。所以在那个经济拮据的年代,唯独裁缝长得肥胖而敦实。 裁缝做出的衣服式样基本是老一套,过年的时候很高兴能穿上新衣裤,却总是留下遗憾,就是嫌裤管长,要求改小裁短。家长就会笑着说,“你还要长长变高的,“过一呛”这衣服就适合你了,不要改,改了就可惜。”家长总是用一种“与时俱进、发展”的眼光来看你,树立你长大长高的“标准”。 买布料做衣服又在时下的流行了,叫私人定制。而布店也在潮流中逐渐淡出视线,只能回忆了。 买菜放篮头 出五龙池浴室右面是东西浜菜场,西浜口头是个熟食店,红肠、叉烧、烤麸味道好极了,老远就能闻到阵阵飘香。卖熟食的师傅是个残疾人(翘脚、麻子),背地里叫他“麻翘”。以前常去买红肠,我对“麻翘”的影响较深,回来的路上贪污几块红肠是必然地。 东西浜买菜没有买过,听同学讲的多,排队放砖头、放篮头等等。 当时东西浜我也常去,西面可以到在中山公园、东面可以到镇宁路,东西浜是“弹格路”雨后特滑,骑车的人总会跌倒。记忆中西浜的房子比东浜好,可惜沿街都是卖菜的摊头,整日脏兮兮地。西浜我有一个要好的同班同学,他家开了个烟纸店,每次去玩都可以惦着脚尖偷玻璃罐的零食吃。 南货店买零食 五龙池浴室对面是南货店,比美康大、东西多。老早我每天放学有零食吃,一般是些茶点(饼干、桃酥、糖等,定量供应四块)。有时给零钱(5分、1角),可以自由安排。我哥藏着,我是“叫花子不留过夜食”立马用掉,南货店里的零食不多(当时感觉好多),喜欢买的有五香豆、盐精枣(鼻头污)、杨梅、话李、话梅、杏仁、杨桃等等。 吃五香豆有讲究的,一颗五香豆可以吃出三种味道。先含在嘴里享受咸咸地奶油味道、再用牙齿剥下皮享受皮的甘香味、最后咀嚼蚕豆满嘴豆香味。现在五香豆不金贵了,吃不出那个感觉了。上次去城隍庙,买了一包盐精枣(鼻头污),吃起来总感觉不对劲。直到拿了张纸放在桌上,再倒点在上面、一边看书一边用手指粘着吃,有感觉了。吃杨梅味道不在肉里,而在核里。一口咬开核,酸味、甜味、涩味交融,无与伦比。 小朋友一般都不会去买糕点,唯一要买的东西就是面包,面包就二种一般的“游泳”(包装纸画有双人游泳剪影)和蛋黄面包,买面包就代表着去春游了,春游的标配:二只面包外加一壶水。 堂吃西瓜 “红绿灯”和东浜口都有一个水果店,“红绿灯”的水果店门口是个转角,场地大。天热会搭个大棚,卖西瓜。堂吃西瓜是到风景,半个一卖(瓜子得留下),堂吃西瓜提供铝勺,怕人偷中间打个洞(只有上海人想的出的办法,防盗效果明显),堂吃紧张的时候要医院发烧证明才可堂吃,吃的基本都是“8424”西瓜。东北瓜上海人不喜欢,基本没有人要吃。 西瓜还有“搞拍卖”的,营业员手起刀落切开一个(一般为半熟,不可堂吃的西瓜),随口报价:3元,边上围观的人开始喊价(往下喊,没有人往上喊,乱喊要吃生活地),价格适当就当场成交。 其他水果分两类,品相好的装竹篮(顶上盖张红纸)、品相不好的放木架上称斤,装纸袋卖,烂的放竹扁里论堆卖。烂水果买回家,削削放点糯米圆子做水果羹。 穿回力篮球高帮鞋“剥筋” “红绿灯”美康对面是个鞋店,我关注的是球鞋。最高档是回力高帮的篮球鞋,其次是乒乓鞋、再则是足球鞋(黄鱼头),女生穿“芭蕾舞”鞋。穿回力高帮的篮球鞋,要先剥了鞋帮橡胶上镶嵌的一条红线,不剥就显得“巴”,奇奇怪怪的举动。洗球鞋有窍门的,要过好多遍,将肥皂水过干净,涂上鞋粉放阴凉处晾干,不然会有一圈黄污渍。 讲到鞋店必须讲讲当时的时髦鞋子“懂京”鞋,此鞋子是从北京流传过来的,黑灯芯绒的面子、白塑料的底子。女式的有个小跟、横搭袢。“懂京”鞋也不知咋地在上海流行起来,实际一点也不舒服,硬硬的鞋底、滑滑的,不敢跑。后来时兴布底鞋,买来后先烫一层胶底。直到今天我还穿,一到办公室就换布鞋,脚踏实地的解放。 穿皮鞋的人也有,就是猪皮的765。不男不女的。我重来没有穿过,嫌其“娘娘腔”。老早骂人“娘娘腔”会招来“对开”地,现在“娘娘腔”时髦了,还有人讲是“有文化、有腔调、像绅士”,我是直接“晕倒”。 咖啡馆卖美乳精和可可粉 美康隔壁“美心”后来改咖啡馆了,卖美乳精和可可粉,用玻璃茶杯装。沿愚园路的墙是方形玻璃镶嵌的(像电视机玻壳),里面没有西餐卖,有菜饭和点菜。 市场上的咖啡只有像“橡皮泥”的方块状,带糖衣的咖啡。“红房子咖啡馆”的老板是我外公的邻居和朋友,他实际也不算“真”老板,临近解放外国老板要逃,“三佃不值二佃”卖给他的。老头姓陈,人很好,身体也好。 江五小学 江五前身是中西女中的附属小学,校区不大但设施俱全,有篮球场与足球场。校舍分二个部分,高年级是楼房、低年级是有回廊地平房,最有名的是六角亭,是上劳动课(手工课)的地方。记忆最深的是“沙滤水”,铜的龙头、铜的管道、一股铜锈味。 江五的音乐老师“董娘娘”住我一个弄堂,朝阳坊14号底楼。他最小,真的“娘”。我们背地里叫他“假小姑娘”,虽然是老师,我一点也不怕他。他有一个姐姐、一个哥哥,老爸是“老右派”。家里有一台钢琴,姐姐是唱美声的、哥哥会吹沙克斯。晚上弹琴唱美声,小时候听不懂,给她起了个绰号“吊死鬼”。后来江苏路拓宽,朝阳坊拆了,老朋友大家失散了。 我同桌是个美女,校小分队的成员。当年我俩同桌一会儿好一会儿吵。吵架了就在桌子和椅子上划上三八线不许过来、过去。那时,别的同学就说:哎哎哎哎小夫妻又吵架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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