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记得每年过年回老家的时候，又没啥事干，就爱去田野寻折耳根来挖了吃。行走呼吸发现挖掘得到享用，挖折耳根是过程和结果都很完美的行为。 折耳根这一称谓广泛用于菜市场，是普遍的叫法，在医学上又叫作鱼腥草的，你不能说医生开一盒复方折耳根颗粒。《中国植物志》里说它的正式名称叫「蕺菜」，读jí。宋代王十朋有首《咏蕺》：「十九年间胆厌尝，盘羞野味当含香」，说的是卧薪尝胆那个越王勾践，口舌生疮，吃折耳根自愈的典故。蕺的古音是读zhi或者ze什么的，儿化音一下，就变成「折耳」了。又或是根一节一节的，叫节儿根。 叫鱼腥草，突出的是它的味，这种无法形容的酸或腥的味道，恨它的人恨之入骨，爱它的人至死不渝，所以，它像是天堂和地狱的分界线，每一个对折耳根有所挣扎的灵魂，都徘徊在爱与恨的边缘，不能自拔。这就是折耳根口味的孤僻乖张之处，它是一种能把品尝者的味觉底线划分的味道，有点类似于香菜，有弃之者，亦有视为珍馐者。像一个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女子，一面拒人千里之外，一面苦觅知音，只对懂它的灵魂绽放。众里寻它千百度，蓦然回首，那薄如蝉翼的未来经不起谁来拆。这一句明显跑题了。 挖折耳根的过程也很有趣，跟寻宝一样，有经验的根农，是可以根据土地的湿润肥沃程度来定位的，一般生长在田梗和地边荫蔽处。发现冒出土地的绛红色叶子后，就一锄头下去，翻起一大块泥巴，一根白生生的根若隐若现，掰开泥巴，就是折耳根了，须须喇哒的，最下面那节有点老，又吃不得，就把它撇下来埋回去，来年还长，这就是做人不要贪心，同样，挖一顿够吃的就行了。拿回去清水洗净，青青的叶片，白嫩嫩的根，用油盐酱油醋花椒蒜葱等拌匀，凉拌的拌。嚼一节在嘴里，先是有点苦涩的，接着又一股酸脆，最后还有点回甜，仿佛人生酸甜苦辣麻百感交集在舌尖，要的就是这份酸爽脆。后来看有人吃火锅也拿这烫，捆住一捆，烫得软绵绵面浆浆的，亲爱的，这样的人生，乐趣在哪呢。 在我们那，也有人叫猪鼻孔或猪鼻梁的，我也不晓得为什么要跟猪过不去，直到那天看到个说法说其实是叫「朱碧莲」的。叶子一面朱色，一面碧绿，莲是形状，恰如其分的，听其名，则脑生靓影，观其意，则满口生香。他说我们那不愧是文化县。窝。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