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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日亮:水捞面 | 短篇小说

 老鄧子 2017-03-30

短篇小说

水捞面

by 朱日亮

老高去了,吴丽安才发现她依靠的一座大山倒了。当初老高不发那个血誓就好了,这是命呢。现在她必须自己去讨生活了,现在她才发现自己没有什么本事,才发现讨生活没本事真是难死了。丽安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整整想了三天三夜,第三天,她决定就卖水捞面。丽安看过爸爸做水捞面,当然也吃过他做的水捞面。老人家的水捞面真是好吃极了,没一个小孩肚子不被撑圆了。丽安有一次过生日,亲眼看见爸爸给她做的水捞面,她大概其的还记得那个过程。可惜老爸不在了。

丽安给自己划定的范围是三条街。不大不小的三条街,三条街的十字路口,要离家不近也不能远。远了,会耽误每天接送咪咪,近了,水捞面会卖得不畅快。丽安确定这三条街,有两处建筑工地,还有一间中学。丽安在心里算计,搞好了,这三条街就能养活她和咪咪。丽安知道光这样算计还不成,这不过是纸上谈兵,不是真事,只有钞票到手才是真事。所以最关键的是水捞面。手推车上的面摊虽然让丽安搞得花枝招展,她的心却悬在半空中,根本没放下。丽安在家里试验了三个晚上零一个白天。面煮硬了不行,软了行吗?软了也不行。还有卤子,那可是关键的关键,水捞面吃的是什么?吃的就是卤子。到了第三天,丽安的舌头连咸和淡也分不出了,家里的大盆子和小盆子盛的全是水捞面。

放晚学回来的咪咪说,妈妈你要干什么呀?我快进不去屋子了。

即使不放心,还是心里跳着脸上红着把面摊车推出去了。这是丽安的处女作。她把自己的面摊车停在一个小小的十字路口上,然后就等待着她的第一个顾客。那一天,丽安几乎不敢抬头,也不敢招呼。她暗暗告诉自己,第一个来吃水捞面的人她一定不收钱。第一个顾客会是什么样子呢?丽安一遍一遍想像着这个人,却是想像不出来。从早上七点出来,她足足等了三个半小时,这三个半小时在她像三个年头。

从楼上的窗子往下看十字路口,想不到也挺有意思。十字路口就像一个小社会,来来往往的人和不来不往的人就像电影里的画,一幅不花钱的画呢。胡先生原来可是一点不知道房子守着街口的好处,原来他还嫌这里吵得慌,一直想着要把房子换出去呢。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有人要换房子,他连考虑也不会考虑呢。十字路口给了他一个营生。胡先生每天都要搬上一把凳子,坐在窗前看上老半天老半天,但是他很少出去,因为他是个喜欢安静的人。不过他看到的十字路口一点不安静,十字路口是个比较热闹的地方。这一切,胡先生上班的时候一点没留意。当初上班的时候,来来往往都要经过这个路口,也不知道走了多少遍,可是记得住的不是红灯就是绿灯,因为红灯停绿灯行嘛。

路口没有交通警察,实际上来往的车辆也很少,在这个城市,像这样的十字路口怕有几百条。路口东面是一间初级中学,西面是一处工地,工人们正在这里盖大楼;路口的南面,就是胡先生家里的这一面是一片旧的民居;最后就是北面了,北面的视界最养眼睛,那里是一片绿化带,胡先生在窗前一站,一坐,先要张眼一看的准定是那一片绿草地,看着看着,心情就好起来。胡先生发现窗下的十字路口最热闹的时候是中午,这个时间是中学放学的时候,然后就是下午五点,因为这会儿也是中学放学的时候。除了这两个时间,十字路口就比较寂寞了,车没有,人少,有时候甚至能听到鸟叫。

也不是没有人。十字路口有一个修自行车的师傅,五十多岁的样子,一支脚是跛的,不走路的时候看不到,走路的时候就一肩高起来,一肩矮下去了。胡先生能看出修车师傅当年的眉眼,这个修车师傅其实是个很英俊的人呢。 胡先生愿意看他坐着的时候,一看到修车师傅一跛一跛走起来,胡先生就总是把头低下来或是往别的方向上看。

说不准多少个日子了,胡先生就这样,每天搬把凳子看着眼前这场演不完的电影。要是别人,可能早就不耐烦了,胡先生不这样。胡先生知道,你要是不留心,这十字路口的每一天,差不多都是老样子,好比说路口西面那片工地吧,每天睁开眼睛,哟,怎么大楼还没盖起来呀?可是你要是细了心,就会发现昨天打桩机还在咣咣打桩,今天瓦匠们已经开始垒砖了,再过一天,嗬,一层楼起来了。胡先生心里说,别着急,日子就是这样不知不觉地过来的,而且是看起来不知不觉,实际上像火箭一样快呢。可不是么,去年他还在教室看着几十个学生给他们讲课,今年就一个人看着十字路口自己跟自己说话了。

这一天胡先生看着看着就打起了瞌睡,睁开眼睛一下子发现就在窗子的下面,多了一个水捞面摊。什么时候开起来的呢?胡先生惊奇地问自己,就这么一眨眼的工夫就来了一个面摊,真是有意思,十字路口的一件大事呢。胡先生从凳子上站起来,仔细看着眼前这个变化——挺漂亮的一个面摊呢,面摊车是手推车改造的,干净爽气,隔着窗子胡先生好像都闻到了水捞面的香气。真是有算计,有算计啊。瞧,东面有一间中学,西面是好几百民工的工地,脚下这一面是居民区,真该有这么一个水捞面摊啊。胡先生一面在心里赞赏着这个算计,一面打量面摊后面的摊主。

胡先生这一看心里吃了一惊——一个比较年轻的女子呢。

这一来胡先生的瞌睡没有了。胡先生一眼不眨地看着水捞面摊,也一眼不眨地看着面摊后面的女人。捞面桶,煤气罐,锅碗盆筷,大小小的酢料和卤料瓶子,该冒烟的冒烟,该冒气的冒气。女人围着一件白围裙,很大的,男人围的那一路,但是因为体态好,所以看起来一点也不别扭。女人守着面摊,张眼看着十字路口,没喊也没叫,看起来这是个安静的女人,胡先生对安静的女人印像一直比较好。女人好像以前没做过这样的营生,胡先生从眼睛里看出她的焦虑。胡先生想,做生意都一样呢,生怕没有顾客,有了顾客又怕没有回头客。胡先生抬头看了一眼自鸣钟,短针指着九,长针指着10,还不到十点,着什么急呢,不急不急,只要价钱公道,吃着爽口,早晚会有人来的。

但是没有人来。自鸣钟的长短针都压在了12上,还是没有人来吃面。学生放午学了,几百个中学生呼呼呼地走过面摊,连看一眼的都没有;民工吃中饭了,胡先生看见有一个民工向水捞面这边努了努鼻子,但是并没有走过来。那个女人大概是九点钟过来的,现在已经四个小时了。胡先生咬着牙根想,这是怎么了?这些人都不吃面吗?面摊后面的女人躲在烟气和水气里,胡先生看得不是很清楚。不要急,不要急,做生意就是这样呢,总得挺住三天寂寞,过了这一阵就好了。

丽安终于等来了第一个顾客。丽安讨好地看着这个上了点岁数的人,丽安猜他可能是一个退休的教师,或什么工厂的职员,反正不像是出力气活儿的那种,丽安看出他的穿着很体面,斯斯文文的,即使后来顾客多了,丽安也没有忘记他。第一个顾客,对她意义是多么重大啊,记住,不能向顾客要钱,一定不要,丽安偷偷掐了一把腿上的嫩肉提醒自己。这个人要了一碗水捞面,丽安就给他捞了一大碗面,足足有通常一碗半那么多,然后满心感激地看着那人坐下,一筷子一筷子地吃起来。直到人家把水捞面吃完,直到人家把钱递给她,丽安也没把该说的话说出来。她早没有了勇气,什么玩艺?不就一碗水捞面吗?现在谁还在乎一碗水捞面?

味道不错呢。胡先生说。

丽安将信将疑地看着第一个顾客。

整整三天了,水捞面摊没有人来过第二次。一开始估定的一点没有错,顾客是几个民工,中学生,还有两个附近的居民,第一个来吃捞面的那位就是。稀稀拉拉地,就那么几个人来吃她的水捞面,顾客不会很多,这她已经想到了,所以也不是十分失落,只是回头客一个没有。丽安数着赚回来的钞票,一五一十,十五二十,多数是角票,甚至不够开销的。四天了,每一天都是不够开销,这倒是不要紧,三天四天的还挺得住,做生意要有耐心呢,丽安发愁的是她没看到有谁来过两次。丽安相信自己的眼睛,何况这本来就是她要留心的,水捞面是她唯一的品牌呢,除此之外她一无所有。丽安盼得眼睛发花,第四天,她盼来的仍是最可怕的结果,全是匆匆过客,而且一整天不过那么三四个。

回头客对水捞面意义重大,大得不得了,大得让丽安第四天一夜没合眼。一个回头客没有,证明她的水捞面失败了。明天还出摊吗?周五是这个星期的最后一天。最后一天如果还是没有回头客,那就不能干了。丽安打定了主意,虽然这是个让她绝望的主意。躺在床上的丽安胡思乱想了一夜。

从殡仪馆回来丽安就收拾家里那辆手推车。一个女人,干这个肯定要手忙脚乱,到了这时候最能体会老高活着的好处。老刘在,家里的大事小事根本用不着她动手,甚至用不着她操心,她吴丽安只要把一日三餐搞好就行了。

老高是个闲起来就难过的人,丽安正好相反,丽安绝对待得住。丽安嫁给老高以前,在娘家是最小的一个,在她的上面,妈妈和爸爸有三个姐姐两个哥哥可以呼来唤去,所以她出嫁前几乎是被家里宠坏了的,干不会干,吃,绝对是会吃的。爸爸那时候是饭店里的面点师傅,如果轮到串休,家里就是过年的日子,因为爸爸肯定要把拿手的在家里重新演练一回的。照例打下手的是几个哥哥姐姐,丽 安是君子动嘴不动手,根本用不着动手,吃一碗盛一碗还怕她嚷起来呢。

结婚以后呢,又有老高接了班。老高比丽安大了八岁,是当兵的出身,当的是机械手一类的。这个老高,所以能在军队干了这么多年,是因为人家离不开他。老高是个什么活儿都会的家伙,这倒也罢了,老高还是个闲不住的家伙。在部队,有这么一样本事的不算希罕,两样凑在一起就打着灯笼也难找了,老高就把这两样凑在了一起,碰上这样的好人,谁能放了他?所以老高义务兵干了三年,在部队又干了八年志愿兵。谁知这一来,就把婚事耽误了。

老高和丽安结婚那年三十四岁。丽安呢,比老高小了整整八岁。小了八岁,差不多是半代人呢,所以老高就更加的心疼丽安,生怕委屈了这个小妹妹。哥哥姐姐们对老高说,丽安是我们的眼珠子,高家良你在一条街上访一访,有谁比我们丽安漂亮?老高自然诺诺连声。老高在结婚前就发过血誓,面子上跟丽安父母哥姐发过,背地里跟丽安当然也发过,那就是一定要对丽安好。后来果然对丽安好,好得不得了。好得丽安爸妈和哥姐看在眼里,乐在心里,好得丽安虽然结婚几年了,还像在娘家当姑娘一样,细皮嫩肉的像没嫁人一样。虽然是个当兵的,老高天生一个好脾气,凡事都听丽安的,只要丽安发了话,老高就像执行最高指示一样,绝对是他办事,丽安放心。老高连跟丽安做爱都怯生生的,小心翼翼的,大气也不敢出,好像他抱着的是一块又薄又脆的玻璃。其实丽安不希望他这样,丽安当然希望他在这一方面生龙活虎的,可是大兵出身的老高反而不敢那样,在床上,老高永远抱着一块玻璃睡觉,今天这样,明天肯定也这样,床上的老高,各个关节好像让锣丝拧成了一个机器人。

老高那间工厂破产以后,给人雇去当了吊车手。他技术好,脾气好,虽然不在国营厂子干了,每月一两千块钱照样一个不少的拿回家里来。丽安跟老高结婚以前就没找到工作,所以结婚以后就一直呆在家里。第二年有了咪咪,老高更不让她出去了。老高说,我还有力气养活你们娘俩,用不着你出去晒日头,你把咪咪带好就行。所以老高虽然不在国营厂子干了,生活水准照样不比以前差,丽安照样被老高养得像个细皮嫩肉的小姑娘。可是这样的日子只过了不到三年。春末夏初的一天,老高出事了。老高是被一棵大树砸死的。老高往后倒吊车,后面指挥的人不得法,吊车一下子撞上了一棵大树,就在老高打开吊车门向外张看时,那棵倒树砸在了他的头上。雇主没给老高买保险,老高自己也没买保险,当初雇工时,老高就跟雇主签了生死合同。老高是个实心眼,他根本想不到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一个机械手,上下左右全是铁皮包着,能有什么危险呢?老高最终用一条命换了不到一万元钱。

周五这一天丽安没敢出去。丽安把自己放倒在床上,蒙上了一条大被,眼睛也不露一只。她不敢看面摊车,现在她真是一点勇气也没有了。没有人来吃她的水捞面,就像没有人看得起她一样,还出去现什么眼呢?丽安甚至打定主意不干什么水捞面了。什么水捞面?现在世面上什么没有?只要有钱,就没有什么买不来,赚钱的路就好比窄窄的一条缝子,许多人削尖了脑袋往里钻,还容得你挤过去?可是干什么呢?想来想去按她的条件只有当保姆了,问题是当保姆咪咪怎么办?谁会让你带着孩子做事情呢?丽安在床上整整躺了一天,躺得脑袋里像过火车一样轰轰直响。晚上自己跑回来的咪咪掀开被子,吓得叫起来,咪咪说,妈,你怎么了?你脸怎么肿了?

实际上这期间也有人给丽安出过别的主意,意思是让她嫁人。劝她的人说,趁着年轻,嫁也好嫁,岁数大了,想嫁也没人要了。丽安让他们说得犹犹豫豫的,回答的话还没想好,介绍人就领着那个人来了。

那是个五大三粗的人,大眼睛,大鼻子,大嘴,看着挺憨厚,要不是眼睛上面那一道又粗又黑的眉毛,就是个慈眉善目的人。因为这一道眼眉,丽安觉得他凶巴巴的。这个人也是刚刚死了老婆,是个体育馆的什么什么教练,教小孩子的。因为犹豫,丽安一点没有心情收拾自己,就那么提里当郎的见了面。男人眼睛倒是很尖,一下子就满意了。丽安和他处了一个月,一个月中两个人见了三次面。也不能说印像就很坏,这个教体育的男人看起来真就很老实,虽然都是过来的人,跟丽安从来没有过放肆的时候。男人对丽安说,我会对你好的,一个男人如果不对自己的女人好,那绝对是混蛋一个。男人说这话的时候,丽安在心里想,哼,对我好有什么用,我还有女儿呢。说起来真是奇怪,想起了女儿,丽安的情绪马上变了,抬眼就看见了男人那道凶巴巴的眼眉,这样的角色不把咪咪吓死才怪呢。

后来就再也没见面,气得介绍人直骂街。

丽安呼地坐起来,对咪咪说,妈脸肿了吗?你看错了,那不是肿,那是胖,妈胖了。

第六天是双休日。双休日中学当然要休息,中学生如果不来吃水捞面,丽安的顾客差不多就少了七成,剩下的就是民工和居民了。这一天,丽安照例把面摊车停在十字路口。这一天是个阴雨的天气,昨夜就开始下雨了。也是从昨夜,丽安就开始祷告老天爷开眼,祷告是祷告了,天却依然没有晴起来。这不是一个好日子,下雨天,有的工地是不施工的,附近的居民也不一定出来吃面,谁喜欢浇得潮乎乎的来吃一碗水捞面呢?所以第六天,早上起来丽安的心情就像天气一样坏透了。而且果然半上午没有人来。

但是她终于还是把人等来了。

这人打着一把花伞,所以身体的上半部就被伞遮住了。他走得很慢,丽安跟着他的脚步,心里咚咚跳,他是穿过马路直直向这边走来的,所以丽安才断定他是来吃水捞面的。那一会儿,丽安心里一下子放了晴。等到她看清这个人就是水捞面开张的第一个顾客时,丽安差不多是心花怒放了。丽安早早就把面挑出来,宽宽地放了一勺子汤,撮了最嫩的一撮香菜放在了卤子上面,然后,热热呼呼地喊了一嗓“老先生,吃捞面啊?”

胡先生点了点头,把伞递给丽安,坐在了放好的水捞面前。这一次,他吃得很慢,而且一边吃,一边说话。丽安发现第一个顾客——丽安愿意这样叫他——是个绕舌的人。绕舌就绕舌吧,话多点怕什么?本来顾客就不多,丽安哪敢怠慢?丽安小心地跟这个人聊起来。

他说,我姓胡。住在对面。

丽安高兴地说,啊,胡先生。又说,胡先生,您是第二次来吃水捞面呢。

胡先生放下筷子,擦着鼻尖的汗珠,说,就是,面做得好吃嘛,我都吃出汗了,昨天你怎么没来呢?

丽安抬头看了看天,天还是细雨纷纷的,即使是守着炉子,她也没觉出怎么热来。丽安撒了个谎,说,昨天家里有事情,离不开呢。

这个老先生吃得这么慢,怎么会吃出汗来?是雨珠吧?老先生糊涂了,把雨珠当成汗珠了,也许是人家幽默一下。不过老先生这么说还是让她有些高兴。丽安偷偷地也是认真地看了看胡先生,胡先生大概六十过了,也许还不到。胡先生这样的人是最不好断定年令的。

胡先生说,再来点汤成吗?

丽安说,怎么不行?这就给您填上。胡先生是说捞面咸了吗?

胡先生说,也不是。人有口重一些,也有口轻一些,不一定呢。不过淡一些没坏处。淡了,放点卤,咸了,再填点汤。是第一次出面摊吧?

丽安说,您说得对。

胡先生放下筷子,说,以前怎么不做?面做得挺好吃的。

丽安原先的哼哼哈哈纯粹是客气,她生怕得罪这第一个顾客,可是这一次丽安突然有了说话的欲望,她对胡先生说,逼的呢。不出来赚钱,就活不下去了。

胡先生摸出一支烟,又掏出火机,刚要点,看了一下丽安,又把火机放回去,然后把烟放在鼻子下面嗅着。

丽安看见了,心情一下子好起来,她明白胡先生担心在面摊抽烟不礼貌,就说,您抽吧。我不讨厌烟味。再说又不是在屋子里。




2017年第2期目录


实力再现

谷神屋的贝玛/马原

创作谈/为姑娘寨立传

丹麦奶糖/刘建东

创作谈/“60后”的前空翻

绿手指/薛舒

创作谈/每一次相亲都是冒险之旅



现实立场

花花绿绿/张漫青

创作谈/我害怕蚂蚁的尸体

末代镇长/张奇

创作谈/都食人间烟火

寻找一见钟情的杯子/王秀云

创作谈/庆幸我还能写

我的异次元恋情/李美皆

创作谈/胡说八道后面,是冷冷的心痛

突如其来的忧伤 /崔敏

创作谈/且行且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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