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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家乡是座边陲小城，小而年轻，年轻却在走向衰落。 我小学是在矿区读的，那时煤矿利润很高，大多数老师水平比市区老师水平高。小学毕业后我到了市区一所中学去念书，因为市区课程不够难，我每天逃课，考试时拿一个让老师可以原谅的分数，初中三年没出过什么差错。 第一次就读的中学周边只有几家书店还有网吧。书店里的书我基本都看过了，偶尔我逃课只能去网吧聊天或者去榕树下看小说。 可是很快这些我就玩腻了，于是开始在学校开展了写情书业务还有代写作业业务来赚钱。 那时我写一封情书只要两块钱，我提供信纸还有荧光笔。一年写下来，居然赚了200多块。代写作业这块业务就没那么顺利，我代写作业几个星期后就东窗事发了，自己和几个客户被老师罚写英语单词一千遍。 很快初二到了，我认识了L，迎来了我一生的转折点。 L从上海来到我家时带了一箱子书、杂志还有磁带，我那时还是个读简爱和傲慢与偏见的女生，最爱的乐队还是零点。 L到了我家这边后租了一个房子，买了一台VCD，我逃课后就跑到他家去和他看电影，这个习惯我一直保持到高二。 我们在一起看的第一部电影是张艾嘉导演的《心动》，不过也许是我记错了，他记得我们第一次一起看的电影是《玻璃之城》。 我们一起订杂志：《看电影》，《诗刊》。 那时L刚刚开始试着写诗，做一些笨拙的表达，我有时候也会东施效颦写一首。 学校因为一些原因在我初二下学期时搬到了郊区，同学们都很不开心，可是我开心极了，新校址对面有一个动物园。我和L在天气好的时候会一起去动物园看动物。 初二很快过去了，我学习成绩没什么变化，那年我爸妈忙着离婚，没人知道我有个男朋友。 甚至我和我的男朋友去了上海，他们都不知道。 初三到了。 初三时我和L发生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他回上海了，我自己一个人逃课时还是会去动物园，不过不会去呆呆看猴子和狗熊，而是去动物园里骑马绕着园区走一圈走一圈，想自己的心事。 初三下学期，我们关系缓和了一点，他从上海回来了，我们继续厮混在一起，周末坐朋友的车去东郊的水库烧烤，看星星。 五月来临的时候我和L说我长这么大还没有去过其他城市，我爸妈又在离婚，我离家出走吓吓他们，怎么样？他说那我们去一趟远方，你吓他们一个月，六月回来好好复习一个月去参加中考啊。 好呀。 我非常雀跃，期待着我们第二次旅行。 五月是一年最美好的季节。我们买了去省城的车票，打算从省城一起坐火车去上海。火车到了呼兰的时候我们都非常激动想要去那里看看萧红生活的地方。 在呼兰呆了两个晚上的我们并没有找到呼兰河传里的遗址，我们对彼此也有些失望，转车去哈尔滨的时候我们开始彼此埋怨。他说他失望透了，从上海逃到这里，居然就是为了和我吵架。 结果他下车就因为肺部感染进了医院并且越来越严重，医院要求他家长必须来医院。 我们本来打算到大街上雇个民工大哥假装他爸的，结果发现自己钱不够了，他给他妈打电话要钱，像个无赖一样，他妈说她已经受够他天天无所事事的样子了，他要不死在外面要不就回家去上学。他说那我死在外面好了。最后我们山穷水尽，L向他朋友借了500块，发着高烧坐着硬座和我一起回了家，从此落下病根，每到冬季肺水肿一定发作。 我们的旅行就这样结束了，我自己回到了学校，发现学校已经没人了。 那年中考在六月时就结束了，我错过了自己的中考。老师发现我没有领准考证时给我父母打电话，结果发现我留的电话是空号，家里的地址也是假的，我就这样错过了自己的中考。 而L他妈受够了他的无所事事，告诉他不回家读书，他一分钱也别想拿到。 我不得不开始重读，而他不得不回到上海。 重读那年，我的生活没什么特别的，大概唯一有意思的事就是参加了足球队，在校球队里踢中场。那年我上课时间看王小波黄金三部曲，下课时间和同班好友未明一起讨论卡夫卡。晚上去迪厅和我姐去蹦迪，顺便见识下所谓的“社会人”。我偶尔会和L写信，在信里他会和我说说他在医院遇到的人，我觉得那些人好有意思，却不知道他当时被他妈送进的医院是精神病院。 我初中生活浑浑噩噩结束了，中考结束的那天，天气非常好，我站在马路边给L打电话：一切结束了，我去上海找你呀。 他在电话里很疲惫：一切没结束啊，宝贝，你还有高考呢。 后来，我想想那天的电话竟然像一个预言：我打电话时，一切美好都结束了，在我挂上电话那一刻，一切困难都才刚刚开始。 我的初中时代结束了，然后我和L迎来了我们人生中最艰难的四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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