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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诸葛亮学辩论:“舌战群儒”到底赢在哪里

 指间飞歌 2017-04-04

跟诸葛亮学辩论:“舌战群儒”到底赢在哪里


来源:凤凰国学 

古今第一高人既已出场,自然要接二连三地建功立业,展现超绝凡伦的盖世才能了。

第三十九回《博望坡军师初用兵》,诸葛只是略施小计,就杀得夏侯惇十万大军血本无归,直令心里怨恨不服的关、张二将由衷钦佩:“孔明真英杰也!”接着又博望烧屯、白河用水,以区区数千兵力,杀得曹仁、曹洪十万大军,损伤大半,狼奔豕突。

曹操亲帅大军前来征讨,刘备一路败退,独子陷敌,夫人投井,百姓奔命,溃不成军。关羽去江夏刘琦处搬兵求救,久无音讯,刘备无奈,只得烦劳孔明亲自前往催促。《演义》作者想了这样一个办法,让诸葛亮离开那个惨痛无比的现场——谁也没有办法处置当时的乱局。诸葛亮这次的合理“闪避”,再次体现了《演义》作者,为“保护”卧龙先生“声誉”,确实费劲了心机。

接下去孔明随鲁肃赶赴江东,说服孙权联兵抗曹,期间写孔明预知天气,潇洒游江,赏玩之间,摆脱周瑜加害,同时收获破曹所用竹箭十余万只不止。佩服得东吴督军鲁肃五体投地,又外加了好几次感慨和叹息。孔明先生还顺势给东吴的政治家、外交家、军事家鲁子敬,大上了一堂“为将者须知天气”的“黄埔第一期”军事培训课程。真是好看煞人!

赤壁大战开始之际,孔明回到荆州,事先给曹操设下三处拦截:乌林、葫芦口、华容道;而后三气周瑜,巧夺荆州、襄阳、樊城,轻取长沙、零陵、武陵、桂阳四郡。

接下去又在庞统轻敌殒命之后,亲自率师,一路奏凯,斩获西川,奠立三分格局。刘备驾崩之后,孔明先生又“安居平五路”,恢复与东吴联盟。为稳定后方,平定雍闿叛乱,“五月渡泸,深入不毛”,南征孟获,七擒七纵。上表出师,北伐中原,杀得夏侯楙心惊胆裂,气死曹真,使当时武林第二高手司马懿无计可施,不战则已,一战即败,只能甘受“妇人”之辱。略施空城小计,退却司马十万大军;临终之际,还摆下了“死诸葛吓走活仲达”的千古妙局。

孔明用兵,真是无言可赞,无人能及了。《演义》为了展现诸葛亮的超绝神智,又“加演”了几个短片:“七星坛祭风”,巧妙躲过周瑜追杀(第四十九回);以乱石布“八卦阵”于鱼腹浦,惊得陆逊魂飞魄散(第八十四回);“装神”抢收陇上熟麦,蒙得司马懿晕头转向(第一百一回)。但由于“用力过猛”,彰显诸葛亮智谋本领的同时,却又为诸葛亮平添了几分妖气!

其实历史上的草船借箭,本是周瑜所为,也没有所谓诸葛亮“智激周瑜”和“三气周瑜”之类的事情。都是《演义》作者为了凸显诸葛亮的绝世才能,挪移和创造出来的动人场景。

《演义》中的诸葛孔明,不仅智谋当世难及,而且嘴功也堪成古今第一。“舌战群儒”时,已将东吴所有谋士,数落得个个自惭形秽,无言以对;《武乡侯骂死王朗》一节,更是令人拍案叫绝,赏赞无已。

我们仅以这两回为例,一同来赏玩这两出“口水”戏。说是“戏”的意思,就是历史上原本没有这两回事情。是《演义》作者为了表现诸葛亮的全能功夫,故意给大家上的两堂“辩论培训课”和“演讲比赛观摩课”。

下面我们就一起来欣赏一下这两堂课,看看诸葛亮教授上课,该是多么生动感人,多么机动灵活,多么令人钦佩、多么震撼人心!百家讲坛的讲课大腕易中天教授,比诸葛亮教授的讲课水平差多了;深圳大学的王立新教授,更是望尘莫及,只有望洋兴叹的份了。

“舌战群儒”一节,在《演义》第四十三回。

(鲁)肃乃引孔明至幕下,早见张昭、顾雍等一班文武二十余人,峨冠博带,整衣端坐。孔明逐一相见,各问姓名,施礼已毕,端坐客位。

请注意各位东吴谋士,尽皆“峨冠博带,整衣端坐。”这可是不是简单的衣着整洁,以迎宾客,人家都是来认真听孔明教授上课的!都是孔明的学生,都是来跟孔明老师实习辩论技巧的。

张昭等见孔明风神飘洒,器宇轩昂,料到此人必来游说。张昭先以言挑之曰:“昭乃江东微末之士,久闻先生高卧隆中,自比管、乐。此语果有之乎?”

“挑”字用得好!

来者不善!孔明心说。于是就顺情造势,继续刺激江东谋士:“此亮平生小可之比也。”嚯!东吴谋士群情欲燃,只待他们的张昭先生,先替他们给孔明点颜色看了。

昭曰:“近闻刘豫州三顾先生于草庐之中,幸得先生,以为如鱼得水。思欲席卷荆襄。今一旦已属曹操,未审是何主见?”嗬,当头一瓢凉水,登时令人战栗。“吾观取汉上之地,易如反掌。我主刘豫州,躬行仁义,不忍夺同宗之基业,故力辞之。刘琮孺子,听信谗言,暗自投降,致使曹操得以猖獗。今我主屯兵江夏,别有良图,非等闲可知也。”张昭还算有风度,先放下诸葛亮以“等闲”藐视自己的意味,只就其话语内涵展开进一步申说:“若此,是先生言行相违也。先生自比管、乐——管仲相桓公,一匡天下;乐毅扶持微弱之燕,下齐七十余城。此二人者,真济世之才也。先生在草庐之中,但笑风月,抱膝危坐。今既事刘豫州,当为生灵兴利除害,剿灭乱贼。且刘豫州未得先生之时,尚能纵横寰宇,割据城池;今得先生,人皆仰望。虽三尺童蒙,亦谓彪虎生翼,将见汉室复兴,曹氏即灭矣。朝廷旧臣,山林隐士,无不拭目而待,以为拂高天之云翳,仰日月之光辉,拯民于水火之中,措天下于衽席之上,在此时也。何先生自归豫州,曹兵一出,弃甲抛戈,望风而窜,上不能报刘表以安黎庶,下不能辅孤子而据疆土;乃弃新野,走樊城,败当阳,奔夏口,无容身之地;是豫州既得先生之后,反不如初也。管仲、乐毅,果如是乎?愚直之言,幸勿见怪!”

要是小孩子遭遇此种情况,一定会说:“妈,咱们回家吧,这个地方太不好玩了。”

孔明听罢,哑然笑曰:“鹏飞万里,其志岂群鸟能识哉?譬如人染沉疴,当先用糜粥以饮之,和药以服之。待其腑脏调和,形体渐安,然后用肉食以补之,猛药以治之,则病根去矣,人得全生也。若不待气脉和缓,便投以猛药厚味,欲求安保,诚为难矣。吾主刘豫州,向日军败于汝南,寄迹刘表,兵不满千,将止关张赵云而已。此正如病危尪羸已极之时也。新野山辟小县,人民稀少,粮食鲜薄,豫州不过暂借以容身,岂真将坐守于此耶?”

先说所处境况,正如身染沉疴之人。而后再说:

夫以甲兵不完,城郭不固,军不经练,粮不继日,然而博望烧屯,白河用水,使夏侯惇、曹仁辈心惊胆裂;窃谓管仲、乐毅之用兵,未必过此。

我自比管仲乐毅,难道过分了吗?

“至于刘琮降操,豫州实出不知,且又不忍乘乱夺同宗之基业,此真大仁大义也。当阳之败,豫州见数十万赴义之民,扶老携幼相随,不忍弃之,日行十里,不思进取江陵,甘与同败,此亦大仁大义也。”

好话语!卧龙先生岂止是“好为梁甫吟”?

“寡不敌众,胜负乃是常事。昔高皇数败于项羽,而垓下一战成功,此非韩信之良谋乎?夫信久事高皇,未尝累胜。盖国家大计,设计安危,是有主谋,非比夸辩之徒,坐议立谈,无人可及;临机应变,百无一能。——诚为天下笑耳。”这一篇话语,说得张昭并无一言回答。

这就算击败张昭了。张昭之败,在我看来,不是败在嘴上,也不是败在事理上,只是败在他是主人,不能对孙权请来的客人太过“无礼”,这是其一;其二,张昭之败,败在他是主降派,而不是主战派。大凡主降派面对主战派时,总有些气馁,尤其是在众人面前。孔明正是抓住了张昭这两个顾忌,一战成功,张昭不便再讲下去。

座上忽一人抗声曰:“今曹公屯兵百万,将列千员,龙骧虎视,平吞江夏,公以为如何?”

说话的是虞翻。不待孔明言语,自己已经败北了。此言虽然来势很猛,但言者心中先已气馁。何于此种场合,出此等顺着张昭所败之势的话语?且开口称曹操曰“曹公”,如此已经败了。这是骂曹操的场,准备与曹操开战的场。孙权虽然犹豫,但是心中不愿降操,只等有效的策略。主子既然如此,逆主子而直出尊操之言,自然不待孔明击破了。所以孔明只用了简单一句话:“曹操收袁绍蚁聚之兵,劫刘表乌合之众,虽百万不足惧也。”虞翻接着冷笑道:“军败于当阳,计穷于夏口,区区求救于人,而犹言‘不惧’,此真大言欺人也!”《演义》作者在这里,诚心想让虞翻授孔明以口实,孔明毫不迟疑,抓住对方怯懦,当即直击:“刘豫州以数千仁义之师,安能敌百万残暴之众?退守夏口,所以待时也。今江东兵精粮足,且有长江之险,犹欲使其主屈膝降贼,不顾天下耻笑。——由此论之,刘豫州真不惧曹贼者矣!”虞翻不能对。

座间又一人问曰:“孔明欲效仪、秦之舌,游说东吴耶?”这个问题太小儿科了。料江东步骘何止若此!

“步子山以苏秦、张仪为辩士,不知苏秦、张仪亦豪杰也。苏秦配六国相印,张仪两次相秦,皆有匡扶人国之谋,非比畏强凌弱,惧刀避斧之人也。君等闻曹操虚发诈伪之词,便畏惧投降,敢笑苏秦、张仪乎?”步骘默然无语。

忽一人问曰:“孔明以曹操为何如人也?”愈加授人以柄矣。孔明视其人,乃薛宗也。孔明答曰:“曹操乃汉贼,又何必问?”综曰:“公言差矣。汉历传至今,天数将终,今曹公已有天下三分之二,人皆归心。豫州不识天时,强欲与争,正如以卵击石,安得不败乎?”孔明厉声曰:“薛敬文,安得出此无父无君之言乎!夫人生天地之间,以忠孝为立身之本。公既为汉臣,则见有不臣之人,当誓共戮之,臣之道也。今曹操祖宗叨食汉禄,不思报效,反怀篡逆之心,天下之所共愤;公乃以天数归之,真无父无君之人也!不足与语,请勿复言!”

薛宗满面羞惭,不能对答。

如果说虞翻前面对诸葛亮的诘难,是明显地授人以柄,那么薛宗这套质问孔明的话语,简直就是引颈就戮了。不仅如此,因为薛宗的诱导,又把下一个问难者陆绩拉进了自讨没趣而徒遭羞辱的泥潭。

读《演义》的朋友,不能光看孔明的伶牙俐齿,还要学会看到这是作者的意图,作者就是想为孔明创造这样的便利条件,让孔明先生轻而易举地将东吴的重量级谋士一个一个的轻易“拿下”。

要是罗贯中写什么你都顺着他的路数走,那就不要我们这些读者了。书,著作,或者经典著作,而尤其是经典著作,作者和读者各占一头,两头互动,才能实现对书的更加深入的理解和开掘。读书的过程,其实也是对书进行理解、转化,甚至还是再创作的过程。当然读者得有眼力,得有学识,得有客观辨识和理性分析的本领,不然只是任凭简单的情绪,空发既没有真正来由,同时本身又混沌不清的价值议论,那是无益于书的理解、传播,深化,也无益于读者的成长和进步的。

座上又一人应声问曰:“曹操虽挟天子以令诸侯,犹是相国曹参之后,刘豫州虽云中山靖王苗裔,却无可稽考,眼见只是织席贩屦之夫耳,何足与曹操抗衡哉?”东吴的谋士,一个不如一个,逾加拙劣不堪了。

孔明视之,乃陆绩也。孔明笑曰:“公非袁术席间怀橘之陆郎乎?请安坐,听吾一言。”

陆绩的拙劣,引来了孔明的轻蔑,把他当年参加袁术宴席,偷偷拿走了一个橘子的事情首先抖落出来了。当年陆绩年幼,家境贫苦,乘着参加袁术宴席,偷偷拿了一个橘子,准备带回去,给正在家中忍饥挨饿的老母亲,可是被人发现了。这事诸葛亮是怎么知道的呢?看来高卧隆中时,并不只是“抱膝危坐”,连东吴这么小的这位谋士的生活细事都留心记下了。

“公小儿之见,不足与高士共语!”陆绩语塞。

这等小儿见识,确实不足与高士共语,遭遇诸葛亮若彼迎头痛击,能不语塞吗?

座上一人忽曰:“孔明所言,皆强词夺理,均非正论,不必再言。且问孔明治何经典?”说话的这位是严畯。

如果严峻要是不这样说,但言:“孔明先生只须讨论问题,揭人隐私,非贤者所为也。管仲、乐毅,是以擅长揭人之短,而名扬后世的吗?”孔明当作何回答?如此,则语塞的,就可能不止是陆绩一个人了吧?如果有哪位朋友将来去参加辩论赛,一定要记住在下的这个提醒。

《演义》作者将东吴所有谋士的话语,都当成诱因,以便使诸葛亮得以步步向前逼进,造成东吴所有谋士,个个都节节败退的结局,以彰显诸葛亮的天下第一嘴功,好使诸葛亮独霸话语权力,烘托其正大伟岸的“无敌”形象。

孔明曰:“寻章摘句,世之腐儒也,何能兴邦立事?且古耕莘伊尹,钓渭子牙,张良、陈平之流,邓禹、耿弇之辈,皆有匡扶宇宙之才,未审其平生治何经典。岂亦效书生,区区于笔砚之间,数黑论黄,舞文弄墨而已乎?”严畯低头丧气而不能对。

《演义》虽于此处,令诸葛亮再次于口角中大获全胜,实则是一大败笔。真实的诸葛亮既不可能如此,也不应该如此。这段话语,完全是当年刘邦对儒生的蔑视之翻版,对本即不重视读书,而以读书为谋生、升官而专设的世俗功利心理,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吾国历史悠久,文化积累深厚。倘使没有这些“寻章摘句”的所谓“腐儒”,历史传统谁来继承?都去建功立业,文明成果早就遗荡无存了。只为了从政当官,去掀动并投入所谓改天换地的社会运动,蔑视为文化传承而辛苦坚忍的学者们的“寻章摘句”,华夏的五千年历史,就统统可以抛弃,读书人不管身处什么时代,就只剩下为其所处的当下政权出谋献计一件事情可做,也只有此一件事情,才是正大而令人称赏的了。

历史文化传统的存在,本身就是意义。潜心研究历史文化传统,本身就已经功莫大焉,善莫大焉的崇高事业,不必非得为身在其中的政权服务,读书或者人生才有意义。

我举了简单的例子来说,大家就会感觉更清晰。比如长城,难道非得在当下依然还有军事防御功能,它才有存在下去的必要,不然我们就要把它铲平吗?再比如天安门,非得现在依然有皇帝在里面居住,要不然我们就拆毁它,改建办公大楼吗?我们今天,早已不再使用毛笔书写交流了,那么是不是就把依然在写毛笔字的人都当废物,连同毛笔一起扫进历史垃圾堆呢?还有诸葛亮本人,以及《三国演义》的作者,是不是因为他们已经不能再去“匡扶宇宙”,就把他们一股脑遗弃呢?

人的性格和兴趣,天生就有不同,你愿意在现实中发挥效用你就去发挥,人家愿意沉潜经典,寻章摘句,人家就去寻章摘句,术业有专攻。非要让所有传统时代里的读书人,都去为身在其中的政权服务,这本身就是独断。读书最忌讳独断,判断也最忌讳独断,世间一切事都忌讳独断,而吾国家天下的专制主义历史,坏就坏在历朝历代的专制统治者们都太过独断。所以黄宗羲先生才说:“为天下之大害者,君而已矣。”

由于这种一定要在读书之后为现实发挥效用的习惯心理的误导,中国一直没有开发出为知识而知识,为读书而读书的纯粹学术传统,也没有形成作为知识分子的独立品格和阶层。不依托政治,仿佛就没了价值,就没了意义;不混个一官半职,好像书就白读了,就没了知识分子的尊严和效用了一样。而正是因为没有为知识而知识,为读书而读书的传统,才使得中国没能在科学上获得重大的创造性贡献。明清时期已经落伍,犹且全然不知,等到近代挨打了,才想起向人家学习科学技术。回头看时,我们在数学、物理学、化学、生物学,甚至包括哲学、历史学等方面,已经远远落在了人家后面了。如果很早就能树立此种为知识而知识,为读书而读书的传统,何至于有后来的艰难和悲惨!可叹的是,直到今天为止,我们依然都还只在旧有的——只有在政治上发挥作用,或者只有在官阶上获得升迁,才算是书读好了的错谬习惯。倘使不加改变,而只是整日围在升官发财的火炉旁烘烤,终究有一天,还会再度出现近代中国的惨痛遭遇场面。到那时,拍破大腿也没用了。为读书而读书,为知识而知识,较之直接参与政治,乃是更加深远的爱国主义。只有更多的读书人肯于为读书而读书,为知识而知识,潜心专研,而不是整天总想着在政治上升官发财,我们的民族,才会有长远不衰的发展动力。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也!

诸葛亮或者罗贯中,本身也是读书人,何以因为个人的急切于建功立业,返身贬斥自己的同类?读书人有各种各样,根据自己性格和兴趣特点的不同,可以从事各自所能展现自己能力、发挥自己特长的工作。为什么非得去当宰相,去当大将军,才算是报效国家民族呢?现在我们每年招收那样多的大学生、研究生、博士生,天下有那么多宰相和大将军的位置,等待他们去坐吗?

再就《演义》中的诸葛亮,诋毁知识分子“数黑论黄”,略发一点议论。如果没人数黑论黄,怎么知道为政效果到底是优是劣?怎么能够发现还有更多的社会实际问题需要解决呢?看足球比赛,还得请几个解说员专门在那里“数黑论黄”。尽管“黑黄”“数论”得不一定完全到位,但是“数黑论黄”这个环节是不能缺少的,要不然球迷都会出来抱怨,说节目安排的不好。这么大一个国家,这么久远的一个民族,连个“数黑论黄”的人都没有了,那不显得太冷清、太寂寥、太可怜,也太悲哀了吗?就像我在凤凰国学网上品评三国人物,有人说好,有人说不好;有人赞同,有人批评;有人表扬,有人谩骂。这都是很正常的现象。尽管有些议论跟我所要讲说的几乎毫不相干,但是我有什么资格不允许人家来这里“数黑论黄”?谁都不愿意挨骂,但是骂也是一种爱,至少是一种关注。连关注都没有,就一个人在操场上踢球,你会感觉有劲吗?

所以这段对话,虽然客观上被罗贯中判定诸葛亮获胜,其实危害不小。读书人读这段《演义》故事,需加留心才是。

当然,我必须在这里加以说明,这不是诸葛亮的所为,而是罗贯中们干的勾当!《诸葛亮集》中有《诫子书》一篇,明确教育自己的儿子说:“夫君子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夫学须敬也,才须学也。非学无以广才,非志无以成学。淫慢则不能励精,险躁则不能治性。”只是说要立志,要勤学,要宁静,不要急切躁进。哪里有“不要治经典”,不要“寻章摘句”,只要在政治上图进取了?

还有诸葛亮临终前,密令马岱和杨仪联手杀死魏延,这都是罗贯中们干的,根本就不是诸葛亮所为。有关这一点,《三国志》的《杨义传》和《魏延传》说得非常清楚。诸葛亮过世后,杨仪和魏延发生内讧,杨仪使马岱杀死魏延。诸葛亮根本就没有给他斩杀魏延的密令。杨仪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因为没坐上替代诸葛亮的位置,不断诋毁西蜀,最后被撤职流放。依然不依不饶,说“当年我要带兵附魏”,又哪有西蜀的今天之类的话语。被拘下狱,无奈自杀了。魏延虽然也很自以为是,且很有些不以诸葛亮之然为然的意味,但是心思没有杨仪那么拙劣。诸葛亮虽然对魏延有所抑制,有所不信,但却没有从头到尾的猜忌和防范。也没有魏延杀长沙太守韩玄,举长沙城投降刘备那回事,更没有诸葛亮当场要把他拿下斩首的事情。都是罗贯中们非要这样写,好使小说故事情节生动。作为小说,这样写并不违法,也不犯规,这是小说家的天赋权利,谁也不能剥夺。但是这样写的效果,严重影响了诸葛亮在世人心目中的形象。好像诸葛亮是个心胸狭隘的人,只能容忍听话的人一样。本来想写诸葛亮具有精深的察人功夫,不小心却把诸葛亮写成了小心眼。这是《演义》在写作上不小的失败。

《演义》在类似于上面的许多地方,虽然扩大了诸葛亮的影响,但也把诸葛亮在历史上的真实形象,弄得有些混沌不明了。

咱们还是先回到《演义》中,继续评说“舌战群儒”。

忽又一人大声曰:“公好为大言,未必真有实学,恐适为儒者所笑耳。”孔明视其人,乃汝南程德枢也。孔明答曰:“儒有君子小人之别,君子之儒,忠君爱国,守正恶邪,务使泽及当时,名留后世。——若小人之儒,惟务雕虫,专工翰墨;青春作赋,皓首穷经;笔下虽有千言,胸中实无一策。且如扬雄以文章名世,而屈身事莽,不免投阁而死,此所谓小人儒也;虽日赋千言,亦何取哉!”程德枢不能对。

东汉以后,专制主义体系内的人们,多以王莽为篡汉奸臣。《演义》作者让孔明以此为说辞,可起到无法回击的效力。这段与上段同一格调,只欲令孔明在辩难中获胜而已。

众人见孔明对答如流,尽皆失色。

席上张温、骆统二人又欲问难,忽一人自外而入,厉声言曰:“孔明乃当世奇才,君等以唇舌相难,非敬客之礼也。曹操大军临境,不思退敌之策,乃徒斗口耶!”

这场展现诸葛亮辩才的口水戏,至此被黄盖将军拦截终止。

我还想在这里指出一点,就是《三国演义》作者,在写东吴上下为了战与降的问题,搞了个简单的阵营划分。说是“文主降”,“武主战”。文臣都主张投降,只有武将才主张抗敌作战,实际上根本也不会是这样一种情形。但是《演义》这样的写法,却极容易在读者心中产生一种错觉,就是文臣除了投降,没什么别的用处。而文臣都是读书人出身,这种书写目标的一个意想不到的不良效果,就是推助了读书无用论在这个世界上的更加横行无忌。湖南话说:“要不得”!

当然,历史上本没有诸葛亮舌战群儒这回事,只不过是《演义》作者的肆意虚构而已。因此,我在上面所发议论,如果是针对真实的诸葛亮,那我就是唐吉坷德了。所以,大家只可以把我上面对诸葛亮的议论,实实在在的还原成对《三国演义》中的“诸葛亮”的议论,即对《演义》作者的议论,跟历史上真实的诸葛亮,并没有直接关系。

大约很少国人不崇敬诸葛亮。孔明先生确实是旷世奇才,尤其是他那忘身为国,公而忘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敬业精神,无论在什么时代,都显得弥足珍贵。无论我们作什么工作,都应当学习孔明先生的这种真诚投入,不计得失的崇高品质。只是时异世移,我们应将诸葛的精神扩而大之,不必局限在忠于刘汉王朝,更不必将忠勤的对象,仅仅绑定在刘备一个人身上。应将他忘我工作的热忱,投向更广大的生民,投向整个民族,甚至整个人类,这样才能真正将诸葛的敬业精神发扬光大。

孔明之事、孔明之心,既已久为公众所尽知,鄙人就不必要在这里再做简单而无新意的重复了。

幼时看三国,既已折服且由衷景仰孔明先生,从教以后,时不时试着讲讲三国,用孔明精神感动自己,感召身边学生。现如今站在整体中国历史的角度,能将小说中的诸葛亮,跟历史上的诸葛亮勉强分离开来看待,不小心又具有了一定的分析、剖判的能力。这可真要好好感谢天地的赐予,好好感谢孔孟、五峰和船山先生等古圣先贤们的教诲了。是天地和先贤,给了我这样的机缘和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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