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身于中医世家,自幼学医,十三岁始背诵《医学三字经》《汤头歌》《药性赋》《濒湖脉诀》等医书。 耳闻目睹,父辈接受西医药较早,解放前即用中西医结合。治内外妇儿之病均用中西医结合,而仍以中医药为主。既用土霉素糖粉,四环素糖粉,红霉素糖粉,阿斯匹林片,复方氨基比林针剂,青霉素针剂等西药治小儿病,又擅用《丹溪女科》,《付青主女科》中方治妇科病闻名乡里。北方人感冒,祖辈一般都用九味羌活汤以治之。 父辈合用些土霉素片,注射青霉素,那时认为即是中西医结合了。治外科疮疡,父辈会用手术刀开刀,中药内服。母亲腰部长一疮则治疗二年始愈。成年后读诸医书渐多,方悟母亲病是阴疮,又叫“骨痨”气血大亏,所以愈之也慢。
古人云:不为良相,便为良医。父辈希望我能成为一名医生。说自已治不好母亲的病是一大遗憾。我想自已如果能成为一个能解除病人痛苦的医生,如果能成为一方名医,在中医学术上有所建树,乃不枉人生一世。 至1966年文革动乱开始,学校停课,学生开始大串连,我已15岁了,父亲则让跟他学抄方配药抓药,晚间诊余则读医书。有人说“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熟读汤头三百首,不会看病也会开方”。 至1968年我十八岁,即开始从一套五十年代的中医教材学起,计有内经,伤寒论,金匮要略,温病学,中医诊断学,中医针灸学,中医妇科学,中医儿科学,中医药物学,中医方剂学,中医各家学说讲义等。 白天跟着抄方抓药,晚上则在灯下看书。针灸是在自已身上的足三里穴位来练习的。不明白的便可问父亲。看到祖父辈皆忙于诊务,自已在学习时感到文化水平和知识面薄弱,故而开始拼命地买书读书,除中医书外,包括文学方面的书与西医书。 经常光顾书店。每到一地,先去新华书店。包括四大经典文学名著。亦喜爱杂文与小说。医书读渐多,深深知道了古人所说的“读书三年,便谓天下无病可治,治病三年,便谓天下无方可用”是指的什么。 父亲的医术在当地应该是可以了,可是母亲的病还是没能治好。后来明白“骨痨”相当于西医所说的骨结核。
有一感冒病人,恶寒发热,我与其开祖父辈常开的九味羌活汤一剂,满以为可一剂治愈。第二天病人来说亳无效果。父亲说:“你认为看了一点书,即可以给人看病了,能够治病救人了,早着呢。是感冒都用九味羌活汤吗?汤头歌上是怎么说的?” 九味羌活用防风,细辛苍芷与川芎,黄芩生地同甘草,三阳解表宜姜葱。 我背了一遍。父亲说:“对啊,三阳解表,此病是在三阳吗?明明有寒热往来,是少阳证,是小柴胡汤证,还用九味羌活汤能行吗?九味羌活汤是治外受风寒湿邪,内有热象,以风为主证的外感病的。以头痛身重为主证的。不是所有感冒都可以用的。只会比胡芦画瓢啊?不会辨证啊? 看我们用九味羌活汤多次有用,那是该用的才有效,要好好地读书,认真地读,先学会认识药,如何抓药,如何配药,这也是在学医啊,当医生不识药如何能行,先从看小病开始,没有把握的病,诊断不明的病,可以问我嘛,可以让我看嘛。 古人学徒,都要学三年才行的。你现在先学识药抓药配药,一边跟我学临证抄方。先学着开些西药和中成药,开中药处方再等几年。 记得有一次,我看中药该进药了,便自已列写了一张所需进药的单,当归,白芍,生地,羌活,防风,细辛,半夏等各五斤,父亲看后大为光火:“你知道哪些药用量大,该多进,哪些药用量小,该少进吗?当归五斤够用的吗,细辛五斤用得了吗?去一次城里,一次该进多的进少了能行吗,不该进多的也进哪么多能行吗?
时日久了,故而明白古人说“读书难,读医书尤难;读医书得真诠,则难之又难”的精义所在。方知“用药如用兵,用医如用将。世无难治之病,有不善治之医;药无难代之品,有不善代之人的道理”。 西医之言细菌,即中医所谓病邪,西医能杀菌灭毒,中医亦能杀菌灭毒。如桂枝汤、麻黄汤、白虎汤、承气汤,或表或化,或吐或下,使邪尽而病愈者,皆杀菌之法也。如西医诊为炎症,中医便盲目运用若寒,往往不能达到消炎的目的,因中医对西医的炎症,有虚实寒热之分,若不辩证地死搬硬套,就达不到予期的疗效”。 行医不久后,因治一小孩高热惊风,经我用针刺十宣穴出血治愈,名声大振,求医者甚多。认为自已医术可以了,真的如古人说的“读书三年,便谓天下无病可治”了。
那时认为脉有力,舌苔灰腻应是寒湿重症。用张锡纯之急救回阳汤应该是对证的。一点没有看出病已至危,“回光反照”之象。故处方以急救回阳汤,方用六君子汤加黑附片,山萸肉。 数日后听人说,那个老头你看后,药还没有煎好人即死去了。要不然你会麻烦的。我一边暗自庆幸,一边自责。深悔当时没有看出病人是回光反照。如果病人服药后岂不是麻烦大了。 所幸其妻及其孙等家人皆是我与其看病看好的。其子及子媳对我甚为相信。然亦为深该的教训了,证明还是自已的功底不够,医术没有学到家。别人治不了的病,自已也还是治不了。病至垂危都不能看出何能为医呢?
又服二日仍是腹痛,大便仍然如故。后数日病家至一西医处,打针输液病情缓解。我亲至西医处拜访,赵姓西医说病人是水液缺失且有肠炎,不补液如何能好。 方始明白自已所治之法皆是通下,肠内干燥如何能通下。自已的思路太狭隘了。至此深深明白自已的功底不够,所需知道的东西还太多。真的是古人所说“治病三年,方知天下无方可用”了。
效时故有,然不效者居多矣。如用经方“甘遂半夏汤”“皂角丸”“三物白散”孙思邈“千金要方”之“下瘀血汤”等,虽然都没有出事故,然而效果也没有,病情依然如故。是古人的方子不好吗?显然不是,是自已用不好,是辨证没有到家,没有抓住要点,没有抓住主证而已。
1985年我34岁时,治好一个老年男子腰扭伤,半个月不能直腰,针灸推拿打针服药不效来诊,视其腰中间痛重,与之针“人中”穴位一针,手法捻转后,病人立即能直起腰来,一点也不痛了。病人高兴地在门外说,大家看一下了,我腰扭伤半个月了,治了半个月不见效,痛得我什么也不能干,只能弯着腰。先生只给我扎这一针,而且还是扎在鼻子下面的,但我的腰立即不痛了,还能直起来了呀。众人皆以为奇,相互传说。
曾自服巴豆,甘遂,鸦胆子以掌握其药性药力与药量。用甘露消毒饮合十指尖刺血治愈我的2岁儿子之脑炎高热惊厥。用滋阴清燥汤加清火之品治愈我的18岁女儿住院数次不能治愈之癔症。古虽有“医不治自”之说,然而历代名医家均有自已愈病的记载。 试想自已的病,自已应该最清楚的,该如何治,服药后有何反应,感觉如何?效果如何?自已应该是最明白的了。我自已血脂高,血糖高,转氨酶高,经常发作心慌难受。先用中成药针剂“脉络宁”输注一疗程不效,学生江植成劝服西药降脂药多日不效。同行孟医生说服中成药“防风通圣丸”有效,我也曾看过报道。 然服多日也不效。后再服衡通汤加雅胆子胶囊方效。我经常观察自已的舌质舌态变化,来指导用药方法,明白自已是湿热痰阻与气血瘀滞之体,故治法须用疏通气血,清热祛湿理气化痰之药方可。自已非常明白“脉络宁”的组成是治气阴两虚偏热之瘀,治心脑血管病的,经常给病人用有效的,为何给自已用则不效呢?乃不对证也。 报道上有“防风通圣丸”治高血压,高血脂,肥胖病有效,同行一说有用马上自已也服用,自已应该明白“防风通圣丸”是表里双解的,对自已的气血瘀滞还是不对证的,难怪服后还会出现心慌的症状呢?原来还是没有详加辨证,断章取义了也。 2004年的大年三十,我的左手被野猫咬伤,不数小时即红肿,除用破抗疫苗注射外,输注抗菌素,又自疏方五味解毒饮重用金银花,土茯苓,加服鸦胆子胶囊,三七粉,一日肿消,三日即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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