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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围炉共话少一人，中年以后所添新绪，遍插茱萸少一人，老年临近所发喟叹。四十年来家国，山东兄弟，九月九日忆起，三千里地山河，故园故人，风雪夜半未归。 人情不变，千古常新，清诗人何钱的《普和看梅云》确实有意趣：“酒沽林外野人家，霁日当檐独树斜。小几呼朋三面坐，留将一面与梅花。”丰子恺略作小改，作漫画《小桌呼朋三面坐，留将一面与梅花》，诗画融糅，另辟意趣。清人胡薇元《岁寒居词话·珠玉词与小山词》云：“晏元献殊珠玉词。集中浣溪沙春恨，‘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本公七言律中腹联，一入词，即成妙句，在诗中即不为工。此诗与词别，学者于此参之，则他词亦可由此会悟矣。”此句入画，顿成妙境。“留将一面与梅花”，乃小令意境，无奈变有奈，较之唐人“想得故园今夜月，几人相忆在江楼”之黯然、宋人“人散后，一钩新月天如水”之怅然，皮实多了。 为少了的那人，摆双筷子，放个空碗，但更多的时候，向隅失意，百无聊赖。花落啼鸦也罢，鸦啼落花也罢，门掩黄昏也罢，昏黄掩门也罢，近来无限伤心事，无论如何，黏黏糊糊无以摆脱，受伤总是赌约的人。徐志摩说：“夕阳西下，是我最想念的时候，对着你在的那个城市，说了一声：我想你，不知道，你是否听得到。”简媜说：“哪怕仅仅是花的朵影、叶的凋图、情的沧浪、人的聚散，这些都远远逝于不回头的光阴洪水里，我变成涯岸送行的女子，千万难。”世间何曾缺爱情，缺的是把爱情当回事的人。 忆来何事不堪？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悠悠洛阳道，此会在何年。语多不复能记，只记得“保重”二字。灞桥折柳，长亭短亭，离别存念，相逢一醉。少了的那人，或许还会相逢，再续前缘，或许音讯皆无，一别永诀，故曰“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红尘陌上，独自行走，万人如海，掩藏一身。问君何事轻离别，“千里长安名利客，轻离轻散寻常”，较之大丈夫的四方之志、好男儿的修齐治平，那些凄凄然伤感少一人者，隔帘无语，无语问添衣，不过曲阑深处的小情调，似乎不值一提。 好云回头，一看肠断，蜡烛有心，替人垂泪，江水三千里，家书十五行，不是当事人心太硬，是他还年轻，然故园春未尽，人已先老衰。金农说“故人笑比庭中树，一日秋风一日疏”，少的人还会越来越多，就像树上的叶子，春日萌生，郁郁葱葱，夏日茂盛，便有耐不住骄阳经不起暴雨者，先行坠落，待到冷落清秋节，凋零者比枝存者众。袭袭一风吹过，倒也公平，高处低处的，大片小片的，空空如也，乔木灌木的，藤本草本的，赤条条也。 少一人，只因心上有一人。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有少了的那个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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