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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后中年危机”究竟是怎么回事 11

 舍得斋主 2017-04-13

“90后中年危机”究竟是怎么回事

2017年04月10日   11: 解放周一·见识    

  

  ■本报记者 柳森

  近来,不少90后遇到了一件戳心的事。
  一则联合国关于“青年”的年龄界定(18-24岁)不知怎么被翻出来后,迅速传遍中文社交网络。这让一些1992年生人惊叹,25岁的自己,竟然已正式步入中年。此“叹”几经发酵,一场令更多90后为之一颤的“中年危机”不胫而走。一些80后也跟着迷惘起来:“连90后都中年危机了,那我们呢?”
  这场讨论背后,有多少真实的焦虑,又折射出哪些社会心理动向?就此,《解放周一》专访了上海社会科学院社会学研究所所长、研究员杨雄。

  “中年危机”的特定来源

  解放周一:本是1949年建国以来成长环境最平稳优渥的一代,本是精力旺盛、奋发有为、拥有未来无限可能的大好年华,可25岁的“中年危机”还是被引爆了,且被不少90后包括80后承接了过来。有自嘲,有调侃,有共鸣。作为一位社会学家,您如何看待这个现象?
  杨雄:根据联合国和美国社会学家一些比较经典的研究,人们常说的“中年危机”通常发生在40岁左右,整个时间跨度一般是39到50岁。
  这个年龄段的人往往正经历着来自家庭、婚姻、事业的各种关卡和危机。站在整个人生长河的视角望去,这段时间的个人需要面对的现实压力最大,幸福感相较于此前、此后的人生阶段,皆处于一个相对低位。而与此同时,他们的生理状态却开始走下坡路了。最直接的体现,有人开始长白头发,有人提前进入更年期早期。
  虽然,由于身体素质平均基准不同、社会文化背景不同,“年龄”是一个变动的概念,不同人种进入“青春”和“衰老”的时间也略有先后,但“中年危机”的具体所指,无论在现代社会还是后现代社会,都得到了基本共识。所以,从“中年危机”的特定来源看,“中年危机”和25岁、和90后,显然是不搭界的。

  一场社会化后的心理危机

  解放周一:如何理解依然还是有80后90后被“中年危机”击中了?
  杨雄:其实,在这里,我倒真有一个“好消息”,可以分享给大家——
  目前在网上疯传的那个联合国关于青年的定义,已经是早些年的版本了。2013年,考虑到当下的世界变化越来越快,联合国已对“青年”的年龄段重新做出了界分。按照这个新的标准,44岁以下,都是青年。45岁到59岁才是中年人。60岁到74岁叫“年轻的老年人”。75岁到89岁才是老年人。90岁以上叫“长寿老人”。
  不知道这么一澄清,这些80后90后,有没有从他们的“中年危机”中释然出来呢?恐怕也未必吧!所以,当下这些80后90后的“中年危机”,与其说是中年危机提前到来,不如说是一种类似“人到中年力不从心”的疲劳感和焦灼感困扰了他们,是一场社会化后的心理危机。
  仔细玩味一下,这种内心感受之所以焦灼,源自某些互相矛盾的心理在内心起了冲撞,也是一种心理年龄上的两极化。一方面,他们无论从生理年龄还是社会角色来看,早该是一个真正成熟的成年人,已经到了一个必须承担起各种社会责任的阶段;但另一方面,他们却不愿意长大,迟迟不想走出舒服又自在的青春期,尚未真正成熟,却已经开始害怕衰老。动辄叫嚣中年危机,其实也是一种“怕老”的表现。一旦这种主观感受被放大,一声“中年危机来了”,就能搅动他们的情绪。
  在我看来,现在这些年轻人的“中年危机”既是主观化的,也是被放大了的,是被吓坏的。年龄不是真问题,年龄讨论只是焦虑的出口。所以,我的建议是,要正确对待年龄的界定,正确地接纳自己,做好自己的选择,降低自己的期望。现在有些青年对自己的期望太高了。
  解放周一:在您眼中,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成年人需要具备哪几个要件?
  杨雄:我从事青年学研究已经有三十多年了。就这个问题,我同欧洲青年社会学会主席、法国社会学家夏勒教授一起,曾专门撰文讨论过。我们提出用四个“第一”来打靶“成年人”这个概念:第一个学位、第一份工作、第一段婚姻、第一个孩子。如果这四项人生任务都完成了,叠加在一起,那么我们才认为,你真正从一个青年人进入了“成年人”的行列。
  完成第一段高等学历对于成人的意义,大家都很好理解。但如果你一直待在学校里,我认为,这还不能算真正“成人”。于是,还得有后面三个“第一”。要知道婚姻生活、生儿育女,对一个人心智成熟上的改变是很大的。很多人没有成家之前还是个“巨婴”,甚至是不愿意长大的“巨婴”。
  现在一些90后叫嚷着“中年危机来了”。但他们可能连这四个“第一”都还没有完成。成年人的生活,从来没有“容易”二字。如果连“成人”的这四个“第一”都还没有完成的,且慢说“中年”。

  是什么放大了危机感

  解放周一:您说这场危机既是主观化的,也是被放大了的。那又是哪些因素,放大了这场危机?
  杨雄:首先,当前我们正处于一个“时空压缩”的时代。这让生活在这个时代的年轻人比之前几代人,碰到前所未有的新挑战,遭遇前所未有的压力。
  我们为什么会普遍感觉好像自己快速进入了中年,这和每年有大量大学毕业生不无关系。那么多年轻人涌入职场,对职场的冲击是非常大的。我们所里这几年新进来的博士都是“90后海龟”。他们起点很高,身体素质、学术训练都非常棒。假设你作为他们的前辈,外语比不过他们,计算机应用能力比不过他们,国际视野比不过他们,精力体力又不如他们充沛,你就有心理危机了,会在心理上感受到一种“挤出效应”。以前是师傅带徒弟,经验代表权威。可如今,青年人的经验要反过来反馈给年长者了。年轻人才代表新业态、新技术的发展方向,年龄的优势点发生移位。如此一来,那种“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的倒逼感,比之过往,来得又提前了很多。
  而从大环境来看,如今知识更新极快,新兴技术快速迭代更新甚至跨代升级,人力资本竞争加剧,财富差距拉大;中国社会用三十多年时间走完了人家一百年两百年的现代化历程,整个社会的快速转轨和转型,让很多人的灵魂一下子跟不上了。这一切,无形中都会给青年人带来心理压力。
  其次,新媒体对此番话题讨论和舆情发酵的推波助澜“功不可没”。而新媒体的使用者,主要是80后90后。
  来看这次危机的整个传导链条:某媒体介绍了联合国某个对“青年”的年龄界定——新媒体公众号捕捉到可能的情绪共鸣点后迅速撰文阐释,但立论通常较为简单——有共鸣的年轻人看完以后随手转发——“90后中年危机”发酵为公共议题。可以说,没有新媒体技术的推波助澜和情绪放大,没有新媒体对人和人之间互相攀比心理的放大,也就没有这场危机了。虽然说高房价会摧毁年轻人对生活和爱情的想象力,但环顾一下自己的父母辈,再环顾一下世界各地年轻人,有多少年轻人是一成家就可以拥有100平方米以上的房子的呢。一下子把自己的生活拉到别的发达国家中年人才能达到的标准,或者总是拿自己的生存状态与这个社会上状态最好的那10%左右的精英比,都是不对的。但在新媒体上,人们很少会有意识地停下来,冷静地想一想。
  焦虑往往是比较的结果。新媒体在放大比较的同时也放大了焦虑。心灵不安宁,危机就会被放大。可选择放大压力的,其实是我们自己。

  90后遭遇的真问题

  解放周一:正如您所说,“时空压缩”“社会急速转型期”给年轻人带来的压力都是实实在在的,“90后的中年危机”虽有夸大之嫌,但多少也投射出我们今天这个时代年轻人的真实困惑。您多年从事青年研究,在您看来,围绕着90后95后,还有哪些值得关注的新动态、真问题?
  杨雄:90后在今天遇到的社会化挑战,较之他们的父辈确实来得复杂很多。我是上世纪50年代生人,那时的社会还处于计划经济时代,是一个统整的社会。那时人们的价值观是统整的,一切服从社会。我是一个小小的螺丝钉,到哪里就在哪里发光,不需要考虑太多,也不要太多竞争,按部就班,朝九晚五,很安静很稳定的一个平衡的社会。计划经济的逻辑和那个时代政治的逻辑、社会的逻辑基本统一,所以人们在价值观上没有太多的危机感。但今天的社会已经发展为了一个个体化、原子化的社会,不仅价值观多元,效率、竞争、市场的逻辑主导着整个社会的运行,影响着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人们的竞争感与危机感普遍增强。这时人的心理非常容易恐惧、紧张,有一种不稳定感,对未来的预期也难以把握。这是今天他们遭遇的困惑。
  所以,我一直认为,对于90后95后而言,就业问题非常重要。如果就业不解决好,很多真正的危机会由此而生。与此并行不悖的,就是我们今天这个时代需要一个发育得更好的社会,需要更多可以为人心提供港湾的同伴组织、互助组织。让人们在急速的变化和社会转型中找到更多心灵上的慰藉、支持和释放。有了这些依靠,随着我国国民生产总值的进一步提高,相信我们的生活方式会渐趋多元而稳定,每个人都可以以一种比较安定的方式来安顿自己的心灵,安排自己的精神生活和社交生活。让大家在社会转型中可以更多接纳自己,正确对待压力。少一些消极的、无益的心理暗示,多一些更好的心灵上的准备和适应能力。
  解放周一:等到90后真正步入中年,他们遇到的“中年问题”可能又有了新的变化。
  杨雄:没错。到那时,人工智能比之今日一定具备了更强的自主分析和深度学习能力。不仅是体力劳动,人类的一部分脑力劳动也将被替代。比如,如今一些薪酬不菲的金融精算师都可以被取代掉了。进而,比之三十多年前、半个世纪前,人类将多出更多可以休闲的时间。随着人类营养结构的变化、医疗水平生活水平的提高,人类的衰老期则进一步延后。那时的社会不再是一个后现代社会,而是一个后人类社会。
  面对机器或者人工智能的“竞争”,而不是“同辈竞争”,面对“延迟的衰老”和“延长的老年生活”,而不是“中年的提前”,新的问题又会出来。如果你现在就畏惧“中年”,未来恐怕会更困惑。
  
  ◇链接◇
    
  年龄是道怎样的杠杠
    
  ■本报记者 柳森 整理
  到底几岁入学才算合适?公务员招考35岁这道上限要不要取消?几乎每一次,社会生活中围绕着年龄画下的那一道道杠杠,都能牵动人们的神经。毕竟,事关人生的种种重大坐标,背后不仅是文化和价值观的沉淀,也有各种昭示人类发展进程的密码。

  中国古代的年龄划分

  中国古代根据男子成长过程的生理特点,以十年为单元,将人生大致分为九个阶段。分别是“幼”、“弱”、“壮”、“强”、“艾”、“耆”、“老”、“耄”、“期”。
  始于战国,成书于秦汉的《礼记·礼上第一》记载:“人生十年曰幼,学。二十曰弱,冠。三十曰壮,有室。四十曰强,而仕。五十曰艾,服官政。六十曰耆,指使。七十曰老,而传。八十、九十曰耄……百年曰期,颐。”大意是说:男子十岁称幼,开始入学读书。二十岁称弱,举冠礼后,就是成年了。三十岁称壮,可以娶妻生子,成家立业。四十岁称强,即可踏入社会工作了。五十岁称艾,能入仕做官。六十岁称耆,可发号施令,指挥别人。七十岁称老,此时年岁已高,应把经验传给世人,将家业交付子孙管理。八十岁、九十岁称耄……百岁称期,到了这个年龄,就该有人侍奉,颐养天年了。
  有趣的是,尽管千百年过后,现代人的平均寿命和预期寿命早已发生变化,但古人上述这些划分,似乎仍然基本符合人生规律,仍然可为今人的人生提供时间履历上的相对坐标。
  古人提倡十岁入学,今天我们规定七岁入学。尽管相差三年,但在经济落后、生活水平低下的古代,应该是符合现实要求的。古人提出三十“有室”,这和今天世界一些地方盛行的三十而立、成家立业,有异曲同工之妙。值得一提的是,如今人的寿命延至七八十岁以上。民间流传的“二十三十青少年,四十五十正当年(即壮年),六十七十满街转,八十九十不稀罕”民谣,和“四十称强、五十称艾、六十称耆、七十称老”的提法基本如出一辙。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们的祖先,对人生年龄的分段,既科学又极富智慧。

  幸福与年龄之间的关系

  说到“年龄”,社会学家总能滔滔不绝。
  比如,英文世界中,15岁以前叫juveniles,15-24岁叫 youth,adult 泛指成年人。至于过了18岁还是21岁才能算“成年人”,不同国家各有不同的规定。
  在中国人的当下社会生活中,与“年轻人”有关的概念更是极为丰富。有共青团的概念,入团和退团的年龄; 有计生委对生理年龄、晚婚晚育年龄的界定;法律上,18岁以上公民具有选举权。可见,各种“年龄”背后,是不同的概念在发挥作用,医学概念、法律概念、政治学概念、社会学概念。由此,专注于“人类社会生活及各种社会交往关系”研究的社会学家通常会提出多项指标,打靶年龄这个变动的概念。
  社会学家还非常关注年龄和幸福感之间的关系。比如,2014年,澳大利亚墨尔本大学的研究者经过研究,描绘出人生幸福感的U 形曲线。根据他们的研究,人在40岁左右时幸福感会降到整个人生的最低谷——如果你有几个还未成年的孩子,就太可怕了。这个时候,婚姻已经出现了些许疲惫感,职业发展也达到平稳期,可是你还要努力工作偿还沉重的抵押贷款。如果你能够坚持过去,那么你的生活满意度将明显改善。
  那么,什么年龄段的人幸福感最高?联合国的研究认为有两段。一段是15-24岁。一段是75-80岁。但有中国的社会学家认为,在15-24岁,因为应试教育等种种因素,中国孩子的幸福感是被压抑和推迟的。相较而言,65-75岁的老年人幸福指数最高。75岁一到,病魔开始袭老,生活质量不可避免地有所下降。
  最近,网上有个短片很火。片中,让5岁的宝宝先提出自己的困惑,让10岁的哥哥来回答。10岁的孩子回答之后,可以向下一位,15岁的姐姐,提出自己的烦心事。5岁、10岁、15岁、22岁、25岁、30岁、40岁、50岁、55岁、60岁、70岁、80岁、90岁,以此类推,一幅“人生难题的岁月图景”让不少观众产生共鸣。原来,生命的每个阶段,都有自己的困惑,而很多问题伴随着时间的推进,早已可以一笑而过,不再是问题。蓦然回首,才发现,原来是自己把问题放大了。那些你今天觉得是天大的事,在过来人眼里,也许就是那些年你活着的意义。
  用杨雄研究员的话来说,“今天一些‘90后’把自己的‘中年危机’议得火热。但用不了多少时间,连他们自己都会觉得有点可笑吧。只要心灵安定下来,危机就不会被放大。”
  (综合自中国网、腾讯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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