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敦颐和苏轼两人,一个是北宋的思想巨人,一个是文坛领袖。他们俩生活在同一时代,只是苏轼比周敦颐晚来了20年,不过为官经历却有过叠合。 就两人是否见过面、有无交往的问题?现有史料已无法考证。但明末清初写《宋元学案》的黄宗羲却考证出:“苏轼应是周子的私淑”。“私淑”是指那些对自己所敬仰而未能直接从学前辈的自称,比如孟子就称自己是孔子的“私淑”门徒。南宋为周敦颐写《年谱》的合州人度正曾有过这样的记述:“苏轼在一篇追赋周敦颐的诗中说,‘先生岂我辈,造物乃其徒’。能对周先生有这样的评价,一定是读过周先生《太极图说》,才能对他的宇宙观用‘造物’这样的词来形容。”由此看来,苏轼是学习过周敦颐著述的人。 苏轼虽未直接师从过周敦颐,但作为间接弟子却与周敦颐的次子周焘交往甚密,亲如兄弟。周焘,一字次元,四川人蒲氏所生。最初因父亲所得恩荫未经科举而授司法,后于元祐三年考中进士,为贵池令,迁两浙转运使,后知成都府。 当年,苏轼任杭州知府时,周焘却为两浙转运使。两人除工作上有所交往外,生活中也多有走动,二人还经常结伴出游,饮酒作诗自不在话下。周焘曾作《观天竺激水》七律诗一首:“拳石耆婆色两青,竹龙驱水转山鸣。夜深不见跳珠碎,疑是檐间滴雨声。”苏轼则应以五言诗《杭州次周焘韵游天竺观激水》:“道眼转丹青,常于寂处鸣。早知雨是水,不作两般声。”另外上面提到苏轼追赋周敦颐的诗也是呈送给周焘这位仁弟的,不难看出兄弟间的那份情至深! 苏轼有一首诗叫《独觉》,诗这样写道:“瘴雾三年恬不怪,反畏北风生体疥。朝来缩劲似寒鸦,焰火生薪聊一快。红波翻屋春风起,先生默坐春风里。浮空眼缬散云霞,无数心花发桃李。翛然独觉午窗明,欲觉犹闻醉鼾声。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独觉”,一语双关。肤浅地说,是独自睡觉,深沉地说,即指一个人只要悟透世界,了然与心,那么对于人生的凄风苦雨也就能安然处之,淡然对待了。 有人说这首诗是苏轼在写自己最后的日子,却毫无根据。要说他是在写周敦颐,就完全站得住脚了。谁能在瘴雾中工作奔波了三年却无怨无悔,最终导致受瘴毒之侵而病倒,这不是在写周敦颐还会写谁?周敦颐在任广南东路判官和提点刑狱的三年时间里,由于感恩和强烈责任感的驱使,他不顾朝廷特恩的规定:“凡在岭南职事的官员,外出巡视可择日而出,以避瘴毒之侵。”坚持马不停蹄地奔波在属地十四州、四十三县的刑狱公事和甄别冤假错案上,就是那些险为人至的荒崖绝岛和瘴厉之乡,他都不辞辛劳,亲自巡按。后来受到瘴毒的侵害,病倒了。 接下来苏轼在诗中所写,完全是周敦颐辞官归隐庐山濂溪书堂时的状态。周敦颐在庐山的最后那段日子,生活非常拮据,妻子经常连稠一点的粥都拿不出来,就如苏轼诗中所写:寒潮来时因为没有更多的衣物御寒,只能像寒冬里的乌鸦一样缩着脖子,生起火来取暖也只能解决一时之寒,然而生活窘迫到这种地步,但他的精神生活却是愉悦的。“红波翻屋春风起,先生默坐春风里”是说,虽然外寒,但先生内心却充满了暖意,好似满屋都翻滚着春天里的温暖气息,先生仿佛默坐在春风里似的。真正达到了“颜子居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的精神境界。 “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苏轼认为在周敦颐的心中,万物皆有因,世间冷暖,天地雨晴,皆平等对待,只求逍遥自得,此乃大悟也!先生能做到此,人生便也无所谓忧愁。一个人或许只有在生命旅程将达终点时,才会如此趋于宁静!《独觉》正是苏轼读懂了他,为这位心仪的老师所作的真实写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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