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卦的好处 | 为什么人类天生爱八卦？

八卦这个词名声不太好。诚然，在背后说长道短不是什么好事，消磨时间还有更多有趣的办法。但是，这并不代表八卦就没有什么社会价值。事实上，它的好处可不少呢。

正如以色列年轻作家尤瓦尔·赫拉利在他的著作《人类简史：从动物到上帝》（Sapiens：A Brief History of Humankind）中提到的，八卦是人类生存的基石。

“社会合作是人类生存和繁衍的关键。古时候，只知道狮子和野牛的下落是远远不够的。”他在书中写道，“古人更需要知道的是，部落里谁讨厌谁，谁与谁同床共枕，谁在说真话，谁在说假话。”这些关于哪些人值得相信的讨论——换句话说，这种“八卦”，使早期人类不仅得以生存，而且能够扩大自己的部落。常常聚在一起闲聊帮助早期人类建立了友谊，形成了社会阶级，进而确立了社会秩序与合作，最终将人类与其他动物族群区别开来。

既然这项技能对日常生活如此重要，那么也就不难理解大脑本身的构造有助于我们提高这项技能。说长道短或者分享社会信息，需要我们从庞大的社会关系网中搜索此前已掌握的与一个人相关的信息，这个过程在实际操作上要比听上去复杂很多。1992年，《英国心理学杂志》上的一篇研究报告指出，名字是我们回忆一个人的重要线索，另有一些研究则将相貌视为线索。比如，2005年《自然》杂志的一项研究发现，当一名实验参与者看到演员哈莉·贝瑞的照片时，大脑中的一个神经元细胞就被激活了。但当这名参与者看到其他名人的照片时，该神经元细胞并未作出相同反应。（有趣的是，看到写有贝瑞名字的图片时，该神经元细胞也作出了反应。针对这一现象，一名研究人员推测，真正使该神经元细胞作出反应的是“哈莉·贝瑞”这一概念，而非其本人的照片。）

现在，新的研究开始关注大脑的构造是如何导致人类擅长八卦的。《美国国家科学院院刊》发表的一篇论文中提到，研究人员发现大脑中的一个区域“前颞叶”（anterior temporal lobe），简称ATL，是社会知识及他人身份信息的存储中心。当你回想某个人的相关信息时，正是大脑的这一部分对此作出反应。

ATL位于人脑四个主要脑叶之一——颞叶前方。研究发现，前颞叶在语义记忆——人类关于物品、人、词汇和事实的信息存储——方面起到了重要作用。与他人有关的信息的不同层面，如名字、长相、社会阶级和性格特点等，分别储存在大脑的不同区域中。前颞叶作为一个神经枢纽，在获得恰当的线索时，会从所有存储区域中检索相关信息并调控信息的流动。

激活该过程的线索可以有很多种：人名、照片、声音、场景或者与一个人相关的物品（比如，看到有人在表演太空步，你可能会联想到迈克尔·杰克逊）。“在记忆一个人的生平细节时，前颞叶起到了重要作用。”费城天普大学博士后心理学研究人员、该论文主要作者王垠（音）说道，“前颞叶的表现并不基于感知（比如人脸）或是语言（比如人名）。实际上，使其产生反应的是一种抽象的概念。“

为了了解与他人有关的具体信息是如何在大脑中呈现的，王垠和他的团队要求50名实验参与者了解几个虚拟人物的生平细节，包括他们的相貌、名字、年龄、婚姻状况、职业、居住地和住宅。几天后，研究人员向参与者展示每个人物的相貌和名字，要求他们回忆相关细节，同时使用核磁共振仪器检测他们的大脑活动。结果显示，大脑中有两个不同的区域被激活了：看到人物脸孔时，负责辨识人类脸孔的梭形脸部区（face fusiform area）被激活；听到人物名字时，负责语言分析的视觉字形区（visual word form area）被激活。

研究表明，在识别过程中，前颞叶区域与大脑中提取问题信息的区域联系更加紧密。比如，向某个人展示人的脸孔时，前颞叶与梭形脸部区之间会产生更多的联系；告诉某个人一个名字时，前颞叶会与视觉字形区建立神经连接。王垠说：“虽然与他人相关的信息储存在大脑的不同区域，且许多不同的刺激都可以唤起对他人的联想，但我们发现，前颞叶如同神经中枢一般，可以协调记忆检索的过程。”

每一种原始刺激，如姓名和容貌，都会在大脑中被解码。前颞叶分别从不同的信息存储区域中检索信息碎片，拼凑成关于一个人的抽象概念。在研究的另一个部分，参与者被要求了解另外一组虚构人物的不同生平细节——他们的职业，以及他们的性格是内向还是外向。在这一次实验中，他们需要在仅有面貌或名字一个线索的情况下回忆相关信息。研究人员再次监测他们的大脑活动，发现以上两种信息分别储存在不同的地方：大脑后扣带回皮质区（posterior cingulate cortex）在记忆和社会认知方面起作用，帮助实验参与者记住人物的性格是外向还是内向；下顶叶（inferior parietal lobe）在辨别社会阶层方面起作用，在回忆人物的工作和薪资时作出反应。

如同其他记忆类型一样，有关社会知识的记忆也会随时间发生变化。当我们长时间没有对一个人的相关信息进行回忆，就需要花更多的时间去回想，因为如果没有经常对信息进行巩固记忆，大脑各区域之间的联系就会减弱。不过，有时候回忆他人的相关信息只需要几秒钟——2016年的一项研究显示，人脉广阔的人在处理陌生人信息时效率更高。

换句话说，八卦就像一种练习，熟能生巧，至少能让你在记忆社会信息方面取得很大进步。八卦反映出了人类的本性——错综复杂的社会结构中一种高度合作化的生物。当人与人之间的合作处于最佳状态、每个人都相互了解时，商业、群体和军队等团体就能像润滑良好的机器一样顺利运行。赫拉利在《人类简史》中指出：“人类可以以极为灵活的方式与数不胜数的陌生人进行合作。正因如此，人类才得以统治世界，而蚂蚁却只能吃人类的残羹剩饭，黑猩猩只能关在动物园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