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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经》第五十篇《定之方中》

 古风泊客 2020-10-24


【篇目】

  [作品介绍]

  [注释]

  [译文]

  [赏析一]~~[赏析五

【古风泊客一席谈】

定之方中


  
  [经·国风·鄘风]

       定之方中,作于楚宫。揆之以日,作于楚室。树之榛栗,椅桐梓漆,爰伐琴桑
       升彼虚矣,以望楚矣。望楚与堂,景山与京。降观于桑,卜云其吉,终然允臧。
       灵雨既零,命彼倌人,星言夙驾,说于桑田。匪直也人,秉心塞渊,騋牝三千。


[作品介绍]

《国风·鄘风·定之方中》是《诗经·鄘风》的一篇。全诗三章,每章七句。是一首先秦时代华夏族诗歌。这篇风诗意在歌功颂德,称颂的对象则是卫文公卫懿公当道时,荒淫腐败,懿公好鹤,给鹤食俸乘车,民心离散。公元前660年,狄人攻卫,卫人无斗志,懿公死,卫亡。卫遗民不足千人渡过黄河,齐、宋援卫,立戴公,庐居于漕邑(今河南滑县旧城东)暂栖。不久戴公死,弟文公毁立。齐桓公发兵戍守亡而复存的卫国。漕邑不宜建都,前658年,齐桓公率诸侯助卫迁于楚丘。卫文公受命于危亡之际,兢兢业业励精图治,卫国日渐强盛。

这是一首歌颂的山歌,歌颂的对象据考证是卫文公。这首山歌描述了建筑宫室和从事农桑的情景,全歌叙事,都用赋的手法,从赋中让人品味出赞颂的意味。

这种叙事的山歌,在《风》中较为少见,但它也透露出春秋时期的一种社会风俗。


[注释]

①定:定星,又叫营室星。十月之交,定星昏中而正,宜定方位,造宫室。于:古声与为通,作为之意。 楚:楚丘,地名,在今河南滑县东、濮阳西。

②揆(音葵):测度。日:日影。

③榛、栗、椅、桐、梓、漆:皆木名。椅,山桐子。

④虚(音区):一说故城,一说大丘,同“墟”。

⑤堂:楚丘旁邑。景山:大山。京:高丘。

⑥臧:好,善。

⑦灵:善。零:落雨。倌:驾车小臣。

⑧星言:晴焉。夙:早上。说(shuì税),通“税”,歇息。

⑨匪:犹“彼”。直:特也。秉心:用心、操心。塞渊:踏实深远。

⑩騋(音来):七尺以上的马。牝(音聘):母马。三千:约数,表示众多。

[译文]

定星十月照空中,楚丘动土筑新宫。度量日影测方向,楚丘造房正开工。栽种榛树和栗树,还有梓漆与椅桐。成材伐作琴瑟用。

登临漕邑废墟上,把那楚丘来眺望。望了楚丘望堂邑,测量山陵与高冈,走下田地看农桑。求神占卜显吉兆,结果必然很安康。

好雨夜间下已停,吩咐驾车小倌人。天睛早早把车赶,歇在桑田劝农耕。他是正直有为人,内心充实又深沉。良马三千多如云。


[赏析一]     

前642年,邢与狄合兵攻卫,卫文公率兵击退敌军,次年又讨伐邢国,其国力与懿公时不可同日而语。卫文公不乏文治武功,称得上是卫国的中兴之君,《定之方中》对他进行颂扬可谓相人得宜。

全诗三章,章七句。诗当作于卫文公的晚年或死后,是追叙当时情事,具有史诗性质。它与《大雅·公刘》写周人先祖公刘带领周民由邰迁豳时相地形、建京邑、治田地等颇相类,可以参读。

首章写在楚丘营建宫室。古代科学技术还比较原始,建造宅邸需要定向,只能依靠日星。定星每年夏历十月十五至十一月初,黄昏时分出现在正南天空,与北极星相对应,就可准确测定南北方位。至于东西,揆度日影也可确知。又十月后期方届农闲,严寒尚未至,古人于此时修宫筑室,自是相当科学。至于栽种树木,古代在宫殿庙宇建筑旁需植名木,如“九棘”“三槐”之类,也有一定规定。楚丘宫庙等处种植了“榛栗”,这两种树的果实可供祭祀;种植了“椅桐梓漆”,这四种树成材后都是制作琴瑟的好材料。古人大兴土木兼顾人文景观与自然景观,这对今天也是一种启发。“爰伐琴瑟”,很有意思。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立国之初就考虑到将来能歌舞升平,琴瑟悠飏,可见深谋远虑与充满自信,非苟且偷安者比,由此让人品尝出诗中隐寓的褒美之意。首章写的是群体劳动,那样的科学规划,那样的紧张有序,那样的自豪自信,在颇为整饬而略带进行曲色彩的诗行中,读者仿佛触摸到了卫人重建家园时那种明朗而又热烈的欢快脉搏。可是,人们不可能自发盲目劳作,也不可能群龙无首,这一大规模工程究竟由谁擘画和领导的,由此造成小小悬念,自然折入二章的倒叙缘由,章法安排上具有跌宕之势。

二章追叙卫文公卜筑楚丘的全过程。全过程包括二个层次:尽人事,敬天命。前五句为尽人事,先是“望”,后是“观”。望是登高远望,登上漕邑故墟,眺望楚丘。“望楚”的重复,说明端详得极其细致,慎重而又慎重。此外。还考察了附近的堂邑和高高下下的大小山丘。这显示文公有丰富的堪舆风水知识。“观”是降观,下到田地察看蚕桑水土,是否宜耕宜渔。这都是有关国计民生的根本大计,作为贤君自然不会疏忽。这五句从“登”到“降”,从“望”到“观”,全景扫描,场面宏远,在广阔雄伟的背景上刻划了既高瞻远瞩又脚踏实地的文公形象。最后两句写占卜,经“天意”认可,人事才算定局,它有助于今天读者认识古代历史。

与二章大刀阔斧手笔迥不相侔,三章却于细微处见精神。三章写文公躬劝农桑。“好雨知时节”,有一天夜里春雨绵绵滋润大地,黎明时分天转晴朗,文公侵晨起身,披星戴月,吩咐车夫套车赶往桑田。这幅具体的细节描写图,要传达的信息也不言而喻:文公重视农业生产,亲自前往劝耕督种。由小见大,文公平时夙兴夜寐劳瘁国事的情景,都不难想见。

三章的最末三句是全篇的结穴,揭出题旨:他可不是平庸的一般的人,他的用心是多么的实在多么的深远啊!全诗叙事,都用赋的手法,从赋中让人品味出赞颂的韵味。“匪直也人,秉心塞渊。”二句虽然也是赋,却有更多的抒情色彩。由于文公“秉心塞渊”,崇尚实际,不繁文缛节做表面文章,才使卫国由弱变强。一、二、三章的所有叙写,无不环绕“秉心塞渊”而展开。难方玉润诗经原始》在此句上有眉评:“是全诗主脑。”

诗末句“騋牝三千”,好像与全诗内容风马牛不相及,其实是构成一种因果关系。上述卜地、筑宫、兴农种种是因,此句是果。兵强马壮,常体现一国的富强,在文公治理下,卫国确实日臻富强。《左传·闵公三年》载:“卫文公大布之衣,大帛之冠,务材训农,通商惠工,敬教劝学,授方任能。元年革车三十乘,季年乃三百乘。”可见卫文公后期国力已增强了近十倍。《诗经原始》也高度评价文公治卫,称其“不数年而戎马寖强,蚕桑尤盛,为河北巨邦。其后孔子适卫犹有庶哉之叹,则再造之功不可泯也”。


[赏析二]

这是一首颂扬卫文公政绩的诗歌。

  定之方中,作于楚宫。揆之以日,作于楚室。树之榛栗,椅桐梓漆,爰伐琴瑟。

  升彼虚矣,以望楚矣。望楚与堂,景山与京,降观于桑。卜云其吉,终然允臧。

  灵雨既零,命彼倌人。星言夙驾,说于桑田。匪直也人,秉心塞渊。騋牝三千。

  “定”,定星,“营室星也。此星昏而正中。夏正十月也。于是时可以营制宫室。”“楚”,即楚丘,地名,在今河南滑县东,濮阳西。楚宮“楚丘之宮也。”“揆”,测度。“日”,日影。“树八尺之臬,而度其日之出入之景,以定东西。又参日中之景,以正南北也。”“虚”同“墟”(读若区),一说故城,一说大丘。“堂”,楚丘旁邑。“景山”,大山。“京”,高丘。“臧”,好,善。“灵”,善。“零”,落雨。“倌”,车夫。“星言”,晴焉。“夙”,早上。“说”歇息。“匪”犹“彼”。“直”特也。“秉心”,用心、操心。“塞渊”,踏实深远。“騋”,七尺以上的马。

  “《定之方中》,美卫文公也。卫为狄所灭,东徙渡河,野处漕邑,齐桓公攘戎狄而封之。”卫文公就是卫宣公之孙,昭伯顽之子,宣姜所生。初名辟疆,周行人,掌管接待宾客之礼仪的周朝“秋官”说,这个名字是天子之号,他不能用,虽改为毁。喜欢养鹤的骄奢淫逸的卫懿公九年(前660年),在翟人攻卫时被杀。“及败,宋桓公逆诸河,霄济。卫之遗民男女七百有三十人,益之以共、滕之民为五千人。立戴公以庐于漕。”公子毁逃往齐国。此时昭伯已死,先立公孙申为戴公,戴公短命,逃到齐国的公子毁,被立为卫君,是为文公。齐桓公派公子无亏率兵助卫击败翟人,并在楚丘(今滑县东)新建卫都,卫国得以复国。诗歌就是歌颂卫文公复国,建都立市,百姓安居功绩的。这一说法,无多大争议,朱熹也说:“卫为狄所灭。文公徒居楚丘。营立宫室。国人悦之而作是诗,以美之。”

  诗歌分为三章:

  第一章:定之方中,作于楚宫。揆之以日,作于楚室。十月的夜空中,“室宿”升上夜空,根据此测量方位,白天又根据日景加以测定,在楚丘营造宫室。这两句的意思是“既得其时节,又得其制度”。树之榛栗,椅桐梓漆,爰伐琴瑟。“榛栗椅桐梓漆”都是树木,是说:“树此六木于宫者,曰其长大可伐以为琴瑟。言豫备也。”

  第二章:升彼虚矣,以望楚矣。这是说:“自河以东,夹于济水,文公将徙,登漕之虚以望楚丘,观其旁邑及其丘山,审其高下所依倚,乃后建国焉,慎之至也。”望楚与堂,景山与京,降观于桑。先看见楚丘,后看见楚丘旁,还看见景山,下山后,看见桑田。卜云其吉,终然允臧。“其始之望景观卜而言,以至于終,而果获其善也。”求神占卜显示出吉兆。

  第三章:灵雨既零,命彼倌人。星言夙驾,说于桑田。下起了春雨,“文公于是命主驾者晨起驾车,亟往而劳劝之。” 匪直也人,秉心塞渊,騋牝三千。“言文公既爱民务农如此,则非直庸庸之人,故秉操其心,能诚实且复深远,是善人也。”因为如此“既政行德实,故能兴国,以致殷富,騋马与牝马乃有三千,可美之极也。”

  《定之方中》一首叙事乐章,叙述有层次,第一章,定位、揆日、建宫、植树;第二章,升墟、望楚、卜吉、终臧;第三章,零雨、夙驾、劝农、秉心。诗歌按照时间的先后顺序,一一道来,明白晓畅,情绪饱满,热情洋溢。虽然是一首歌功颂德的篇什,但是全篇不见一句阿谀之词,不出一句奉承之言。第一章说天时,得人心,得拥护;第二章,说地利,有丘有山,有桑有田,风水很好;第三章说人和,上下齐心,勤奋劳作,安定吉祥。最后用事实说话,騋牝三千,所谓騋即高七尺的马,牝,雌马。“今文公灭而复兴,徙而能富,马有三千,虽非礼制,国人美之。”诗歌“整而雅”。结构严谨,既有含蓄的美又有变化的美。第一章,树之榛栗,椅桐梓漆,爰伐琴瑟。并非真的砍伐之后擢为琴,“犹唐人诗‘种松皆作老龙鳞’也。下‘终焉戍臧’正其意,非真欲伐之也。孟子云‘故国乔木’,可见乔木亦为故国之徵,岂有伐之者哉!”诗歌打破了四言诗,出句和对局工整的结构。第一章,变化在最后三句:树之榛栗,椅桐梓漆,爰伐琴瑟。前两句实,后一句虚,前两句具体,后一句是想象,寄托深远。第二章,变化在中间三句,望楚与堂,景山与京,降观于桑。“镜头”从全景推倒局部,从大的气象,到很小的局部,处处形势大好。第三章,变化也在最后三句,匪直也人,秉心塞渊。騋牝三千。“騋牝三千”犹如注解,亦似点睛。结尾似乎不经意,实则豹尾,力大千钧。没有騋牝三千,这一首《定之方中》就无法落到实处,亦毫无意义可言了。


[赏析三]

诗序:《定之方中》,美卫文公也。卫为(位)狄所灭;东徙(喜)渡河,野处(楚)漕邑;齐桓公攘(壤)戎狄而封之;文公徙居楚丘,始建城市而营宫室,得其时制;百姓说【同悦】之,国家殷富焉。

定之方中,作于楚宫。揆(音葵)之以日,作于楚室。树之榛栗(因真利),椅(音壹)桐梓(音子)漆,爰(音元)伐琴瑟。

升彼虚【通墟】矣,以望楚矣。望楚与堂,景山与(音羽)京。降(音酱)观于桑,卜(音补)云其吉,终然允臧(音赃)。

灵雨既零,命彼倌(音官)人。星言夙(音素)驾,说【同悦】于桑田。匪【通非】直也人,秉(音丙)心塞(音涩)渊,騋(音来)牝(音聘)三千。

一、题解与诗序讲解:

【1】国家衰落必有渐,国家灭亡却倏然。君臣荒淫民心叛,戎狄入侵非偶然。

诗序说:“《定之方中》,美卫文公也。卫为(因位)狄所灭;东徙(因喜)渡河,野处(因楚)漕邑;齐桓公攘(因壤)戎狄而封之;文公徙居楚丘,始建城市而营宫室,得其时制;百姓说【同悦】之,国家殷富焉。”

《邶风》到了《二子乘舟》,已经意味着卫国名存实亡;从《鄘风》第一篇开始写了“共姜自誓”,之后的几篇都是写对“公子顽”和“宣姜”淫乱之事的讥刺,以及其淫乱所造成的“政散民流”。到了《定之方中》,才让我们感到焕然一新。

在《鹑之奔奔》到《定之方中》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呢?所发生的事情是“卫为狄所灭”。可是,《诗经·鄘风》中却没有关于这个阶段的诗篇。可是,“狄人灭卫”与“公子顽”和“宣姜”淫乱不是没有关系。

一个国家被外国所灭,一般情况下,若非国家弱小而且无助,就是朝廷不得民心的时候,否则,或者外国不敢入侵,或者敢于入侵也不能成功。卫国不是弱小之国,然而,从《邶风·旄丘》开始,就已经失去诸侯国的帮助。

从卫庄公纵欲而败坏礼义开始,内宫开始混乱,其后逐渐到了朝廷混乱、官吏混乱,到“宣姜”淫乱,朝廷就已经完全失去民心。夫妻不和,则第三者插足;兄弟不和,则外人欺侮;君臣不和,则离间易成;朝廷不得民心,则外国入侵。

卫惠公之后,不是还有一个“爱鹤胜过爱人”的卫懿公吗?难道他对亡国就没有责任吗?当然不是没有责任。不过,一个已经病入膏肓的人身上再长一个疖子、一座立刻就要坍塌的大厦再被人挖去几块砖,也就不值得一提了。

总之,卫国被狄人灭了,似乎卫国的一切都一去不复返了。但是,“天无绝人之路”,有了一个卫文公,卫国又复兴起来了,犹如“绝处逢生”。这首诗不是为了写“卫国复兴”,而是写“百姓说(同悦)之”。

圣贤君子所关心的不是谁在“天子”、“国君”之位,而是关心在位的“天子”、“国君”是否能让百姓安宁。同时,圣贤君子也不是仅仅站在百姓的立场说话做事,而是站在道义的高度说话做事。所以,是以“道义”统摄君臣民。

圣贤君子主张,不是“君做主”,不是“臣做主”,也不是“民做主”。如果在位的“天子”、“君主”不违背道义,臣民就能安宁;臣民不得安宁的时候,也就意味着在位的“天子”、“君主”偏离乃至背离了道义。

【2】卫国自从惠公后,懿公爱鹤不爱人。狄人灭卫戴公立,庶民不安不足论。

诗序说,《定之方中》是“美卫文公”。为什么赞美卫文公?因为他使卫国的百姓喜悦了,使卫国富裕起来了,亦即“百姓说之,国家殷富”。卫文公如何做到这一点的呢?这就需要从卫国被灭开始说起了。

狄人灭卫,固然是狄人侵略之罪。夷狄之所以是夷狄,就在于没有道德礼义,当然不顾道德礼义的约束,以强凌弱、见利必争、趁火打劫是其必然行为。然而,诗序说“卫为狄所灭”,主要目的不是为了谴责狄人,而是卫国“政散民流”的必然结果。

从狄人侵犯卫国开始,有卫懿公与狄人对战失败之事,有宋桓公迎接卫国遗民渡河之事,有宋桓公立戴公而暂居漕地之事,然后,才是齐桓公在楚丘之地封立卫文公之事。为什么诗序中却不提卫懿公抗侵略、宋桓公立戴公之事呢?因为《诗经》不是史书,而是经书。

作为史书,固然要谨慎而且详细地考察史实而记录其原委,但是,经书却是为了明道义。卫懿公不爱国人,纵然卫国不被灭,百姓也不得安宁,所以,虽有抗击侵略之事,也只是驱赶其民而保其权位疆土而已,不必多写;

“东徙渡河”,就是宋桓公迎卫国遗民渡河之事。诗序为何不说宋桓公之功?因为这里要突出强调的是卫国被灭之后,百姓所受的危害。“东徙”则意味着卫国百姓背井离乡、撇家舍业、流离失所;“渡河”则意味着百姓经历危难。总之,百姓未得安宁。

百姓不得安宁,与其说是狄人入侵所害,毋宁说是卫国亡国所害。“野处漕邑”,就是说宋桓公立戴公于漕地之事。为何不称之为“卫戴公”?宋桓公立戴公,是私自所立,非天子所封,也非众诸侯所立,因此,戴公作为卫国国君则“名不正而言不顺”。

虽然说戴公只是在位不到一年就生命结束了,但是,我们所关注的不是戴公在位的时间,而在于戴公为卫国百姓做了什么事。在他在位的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卫国的遗民也只是“野处漕邑”而已。所谓“野处”,犹如身处荒野;所谓“漕邑”,则不是京都。

诗序说“齐桓公攘戎狄而封之”,难道齐桓公真的“攘戎狄”了吗?史实是,狄人灭卫之前,齐桓公并未发兵救助,后来派公孙无亏带兵守护漕邑,再后来又联合其他诸侯,在楚丘之地建成城邑,立卫文公为君主,狄人因此而不敢再进犯。

说“齐桓公攘戎狄”,虽然与史实不完全相符,但是,这里主要是肯定“攘戎狄”是应该有的做法。所谓“攘”,是因为狄人已经入侵卫国,然后在卫国国内抓获或驱逐狄人。《孟子》中有“攘鸡”之事,指的是鸡入其家而抓取。

本来是“狄人”入侵卫国,为什么说是“戎狄”呢?虽然事实上是“狄人灭卫”,但是,《诗经》并非“就事论事”,而是“借事明道”。所以,这里所说的“狄”,可以泛指“蛮夷戎狄”之类无道德礼义者,所以,“戎狄”是“连类而及”。

宋桓公立戴公是私立,为什么说齐桓公是“封之”呢?“封”的意思是,封其爵位、定其国界,惟有天子有此权力,齐桓公没有这个权力。可是,在“上无天子”的情况下,“齐桓公”此类的做法属于“行权”,亦即“权宜之计”。再说,卫国本来就有爵位。

“齐桓公”之类的这种做法是否应该肯定呢?从“经”的原则上不能肯定,但是,从事实权变上可以肯定,蒋庆老师说这是“实与文不与”,也就是肯定其事实功效,而不肯定其礼义。这是在没有“天子”的情况下,没有办法的办法。

宋桓公立戴公和齐桓公立卫文公,其不同之处在于,第一,宋桓公私自立戴公,而齐桓公“遍告诸侯”而后立卫文公。第二,宋桓公临时安排一个地方使戴公与卫国遗民居住,非立国君之礼;而齐桓公“遍告诸侯”而后专门营建“楚丘”以为京都,是建国之法。

【3】齐桓公封卫文公,文公先建市与城。遵奉天时建宫室,自正复礼利民生。

从“文公徙居楚丘”开始,卫国的重建也就开始了。从“卫为狄所灭”到“封之”,都是在给卫文公重建卫国而做的铺垫。“文公徙居楚丘,始建城市而营宫室,得其时制”是此诗所写的主要内容,而“百姓说之,国家殷富焉”则是“美卫文公”的点睛之处。

“文公徙居楚丘”,意味着卫文公已经名副其实地身居卫国国君之位,要担当起保国安民的责任和义务了。“始建城市而营宫室”,是卫文公所行之事。为什么先说“始建城市”而后说“营宫室”?“建城”是“保民”的措施,“建市”是“利民”的措施。

“城”包括城墙、护城河、住所、道路以及各种管理和生活方面的设施;“市”则是市场、交易之处。所以,“城市”是关系到国计民生的事情。“营宫室”是“营建宫廷房舍”之事,是国君以及朝廷的事情。卫文公先注重国计民生,而后是个人、朝廷,是爱民的做法。

“得其时制”则是“定之方中”的最主要体现,因此也是此诗最重要的方面。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卫文公“定之方中”,才能“得其时制”。“得其时制”包括“得其时”和“得其制”两方面,意味着既符合天时,又符合礼制。

那么,“定之方中”是什么意思呢?首先,“定”是星之名,不过,这里所说的“星”与西方天文学之中所说的“星”不是一个意思。《书经·尧典》“历象日月星辰”,孔安国先生注:“星,四方中星。”

孔颖达先生疏:“‘星,四方中星’者,二十八宿(音秀)布在四方,随天转运,更互在南方,每月各有中者。”由此而言,“定”是“中星”之中的一个,这里所指的是“营室”。所谓“每月各有中者”的“每月”是按照“二十四节气”说,不是按“朔晦”说。

每月“初一”叫做“朔”,每月最后一天叫做“晦”。比如,在二十四节气中,从“立冬节”到“大雪节”,这个阶段是这里所说的“一个月”,中间的“小雪”是“中气”;在这个月,作为“中星”确定正南方向的是“营室”。称之为“营室”,是指适合于“营建宫室”。

“立冬”之后,进入“农闲季节”,再到“小雪”当天黄昏时分,是“营室星”出于正南方的时候,由此而确定正南方向,再根据“极星”确定正北方向,南北方向就能都确定下来了。所以,《尔雅》说:“营室谓之定。”孙炎先生说:“定,正也。”亦即以此正南北。

在建造楚丘宫室的时候,卫文公能遵奉天时,这是“得其时”的一个方面;能根据“定星”确定正南正北方向,这是“得其制”的一个方面。“得其时”能说明什么问题呢?如果明白了中华文化是建立在“效法天地之道”的基础之上的,就可以理解了。

当初,伏羲氏“仰观天文,俯察地理”而有了“易”;《易经》以“乾坤”二卦开头;《书经》首篇写帝尧身居天子之位的第一件大事就是考察天象以“敬授民时”;“仁政”在于“人道”符合天道,“王道”是以“人道”贯通“天地人”。

“得其制”能说明什么问题?正南北,也就意味着“恭己正南面”、“向明而治”,既是“正己”之义,也是端正“礼义”之义。当初,卫国渐渐走向灭亡,是从卫庄公自身不正而纵欲乱礼开始,因此,卫文公从遵奉天时、正己复礼开始。

卫文公能遵天、正己、复礼,那么,卫国的重建就不仅仅是“建国”,而是使“政散民流”的卫国而回归到“政治民聚”、“国泰民安”。卫文公有此心,那么,其政令教化也就能“爱民如子”,百姓因此而能“安居乐业”所以,“百姓说之,国家殷富焉”。



[赏析四]

朱熹诗集传解曰:“卫为狄所灭,文公徙居楚丘,营立宫室,国人悦之而作是诗以美之。苏氏曰:种木者求用于十年之后,其不求近功,凡此类也。”

第二章“此章本其始之望景观卜而言,以至于终而获其善也。”

第三章“言方春时,雨既降而农桑之务作,文公于是命主驾者晨起驾车,亟往而劳劝之。然非独此人所以操其心者,诚实而渊深也。盖其所蓄之马七尺而牝者,亦已至于三千之众矣。盖人操心宜矣。记曰:问国君之富,数马以对。今言騋牝之众如此,则生息之蕃可见,而卫国之富亦可知矣。此章又要其终而言也。”

“按春秋传,卫懿公九年冬,狄入卫,懿公及狄人战于荣泽而败死焉。宋桓公迎卫之遗民渡河而南宣姜子申,以庐于漕,是这戴公,是年卒。立共弟火毁,是为文公。于是齐桓公合诸侯以城楚丘而迁卫焉。文公大布之衣,大帛之冠,务材训农,通商惠工,敬教劝学,授方任能,元年革车三十乘,季年乃三百乘。”

总之,这首诗是为卫文公歌功颂德的。他很有远见,营造宫室,多种树木,认真规划,力劝农桑,因此实现了兵强马壮的复兴。

 这是一首恰如其分的颂诗。第一章主要描写卫文公营造宫室的情景。你看他多么认真啊!“定之方中”,“揆之以日”,都是以科技手段认真勘测,仔细测量,定准方位,然后再动工兴建宫室。建成之后还广种树木,如榛、栗,以备祭祀之用;种下椅桐梓漆,以备日后制作琴瑟之用。你看他是多么自信啊!十年树木,十年之后可以歌舞升平了,正如可以伐树以供制作乐器之用了。

第二章主要描写卫文公规划卜吉的情景。他一会儿“升”彼之虚,一会儿“望”楚与堂,一会儿“景”山与京,一会儿又“降观”于桑,一会儿又“卜”吉与否,他是多么忙啊,又是多么认真仔细,亲力亲为啊!苍天不负苦心人,“终焉允臧”,他最终获得了好的结局。这一章用很多具体的实际行动,集中刻画了一国之君的操劳,很形象。

第三章主要描写卫文公力劝农桑的情景。他非常重视农业生产,有时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他就早早地起床,叫醒为他赶车的车夫,披星戴月急急忙忙地往田间地头跑,鼓励人们管好桑田,好过上丰衣足食的日子。这样勤政的君王,老百姓能不称赞他是正直无私的好人吗?他的胸怀宽广,宅心仁厚,可以塞渊!

在这样好国君的领导下,很快就兵强马壮起来,一个重要的标志就是有了高大的母马三千匹了。因为成年的母马可以繁殖更多的马啊!这最后一句,有如神来之笔,形象具体,戛然而止,非常有力。

总之,这是一个勤政亲民的、富有远见的、懂得规划的、重视农业的、亲力亲为的好国君。



 [赏析五]

公元666年,翟人攻破卫国,好养鹤的懿公被翟人杀死。卫戴公(宣姜与昭伯顽所生之子申)立,在宋桓公的帮助下渡过黄河,暂居曹邑。戴公即位一年即亡,其弟(宣姜与昭伯顽所生之子燬)卫文公立。卫文公在齐桓公的帮助下,率诸候伐翟,从曹邑迁回楚丘,营造宫室,重建国家,卫国得以中兴。《定之方中》记叙的便是筑楚丘之事。

全诗共分三章,首章总言营造宫室的盛况,洋溢着欣喜之情。“定之方中,作于楚宫。揆之以日,作于楚室”,是指根据星座,日晷等来确定营造宫室的吉日与方位,突显其营造宫室的神圣与珍重,而这背后大兴土木的忙碌与盛况亦由此可以想见。“树之榛栗,椅桐梓漆,爰伐琴瑟”,营造宫室,除了大兴土木工程,还得广植树木,布置绿化与园林。

“升彼虚矣,以望楚矣”,次章写登上高冈,遥望楚丘,以勘察楚丘风水,占卜吉凶,并由衷赞叹其“终然允臧”的好风水。风水最忌露、泄。好的风水当如聚宝盆,当如温厚有德的君子,能汇聚天地之气同草木精华,涵养宝藏。

末章则是赞美营造宫室的主人公卫文公。“灵雨既零,命彼倌人。星言夙驾,说于桑田”,宫庭建造好之后,卫文公便命随从驾着马车,亲往桑田劝农耕稼。“匪直也人。秉心塞渊”,这样勤政爱民,忠厚有德的君子,自然能得到百姓由衷的赞美和追随。“騋牝三千”,骑着良马追随他的人有三千。

《史记》里记载:“文公初立,轻赋平罪,身自劳,与百姓同苦,以收卫民。”由此可见,《定之方中》对文公的赞美,以及“騋牝三千”都非虚言。

卫国自太子伋被杀之始,闹哄哄乱了那么久,终于能有一位有德君王出来,复国中兴,安定百姓,实是值得欣慰啊。这样的诗,读着也让人欣喜。



老不容易地来了一篇没有多大异义的诗篇;也终于好不容易地来了一篇“美”文。

这就是定之方中》。

诗序说:“《定之方中,美卫文公也。卫为狄所灭东徙渡河,野处漕邑齐桓公攘戎狄而封之文公徙居楚丘,始建城市而营宫室,得其时制百姓说之,国家殷富焉。

卫文公就是卫宣公之孙,昭伯顽之子,宣姜所生(看,《诗序》说“淫乱“的宣姜跟卫宣公子公子顽生的儿子)。

卫文公做了什么,因而被“美”?

请读诗篇:

       “定之方中,作于楚宫。揆之以日,作于楚室。树之榛栗,椅桐梓漆,爰伐琴桑。
       升彼虚矣,以望楚矣。望楚与堂,景山与京。降观于桑,卜云其吉,终然允臧。
       灵雨既零,命彼倌人,星言夙驾,说于桑田。匪直也人,秉心塞渊,騋牝三千。“

       这里,要注意几个关键(词):

       一是“楚宫”。乃楚丘之宫。这里的“宫”可不是卫文公的“宫室”、居住的地方,而是“宗庙”。在此有重大的意义。意指卫文公复国。

       二是“树之榛栗,椅桐梓漆,爰伐琴桑”。据专家考证,这里的树种,均可用于“礼“也。

       三是“桑田”。安居乐业农事也。

       四是“騋牝三千”。泊客初读到此,疑惑不解,感觉很突兀,较难理解。可是,详细阅读资料和专家的考据。原来,这句才是诗篇的中心所在。何也?复国初,卫国才30乘,季年,已经300乘。意思与騋牝三千”,指国家兴隆也。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定之方中》其实就是很好地描写了这两件大事。通篇叙事,描述卫文公的丰功伟绩,使卫国从富国到国富民强的过程。

       回过头来,我们再看白话翻译:

       “十月定星耀天空,楚丘动土造丽宫据于日影度方位用作建造楚室中榛树栗树多栽种还有梓漆和椅桐成材伐作琴瑟用

登上漕邑废墟城,眺望楚丘朦胧中看罢楚丘看堂邑大山高丘气势宏走进田地桑农占卜一卦皆云吉最后结果必善终

及时好雨飘零落,吩咐驾车小臣童晴天宜于早出行歇息就在桑田中为人正派好君王深谋远虑非平庸牝马三千国兴隆。“

      《定之方中》歌颂卫文公建国兴邦,刻划了一个勤于政事,脚踏实地,深谋远虑的君主形象。


诗经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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