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枚乘《七发》和司马相如《子虚赋》的出现,标志着散体大赋在梁国的正式生成

 水墨清欢555 2017-05-17

枚乘的《七发》是汉赋发展史上一篇极为重要的作品,这早已是学术界的定论。枚乘初为吴王刘濞郎中,后上书谏阻吴王谋反,吴王不纳,遂投奔梁孝王,成为梁国辞赋的代表人物。枚乘在梁国的辞赋作品,有《柳赋》《梁王兔苑赋》二篇,已无异议,而《七发》是在吴国所作还是在梁国所作,尚有争议。主梁国所作者, 「乘事梁孝王,恐孝王反,故作《七发》以谏之。」主吴国所作者,如清梁章钜《文选旁证》引朱绶说:「《七发》之作,疑在吴王濞时。扬州本楚境,故日楚太子也。若梁孝王,岂能观涛曲江哉!」我们认为,《七发》是枚乘在梁国时所作,主要理由如卜:

1、从辞赋的发展来看,《七发》当写于梁国。枚乘在吴国时,辞赋还囿于南国一隅,流行的是抒情的骚体赋,不可能出现象《七发》这样明显带有讽谏意义的散体大赋。现存比枚乘略早的贾谊的作品止可以说明这一点。而枚乘到梁国后,辞赋之风北移,新的人文白然环境使辞赋境界大开,写景咏物的新体小赋大量出现,然后产生象《七发》这样的散体大赋的条件才渐趋成熟。

2、从史籍的记载来看,《七发》应该是写在梁国。《史记》、《汉书》都有枚乘在梁国作赋情况的记载。《汉书》的记载较详,其《枚乘传》云:「梁客皆善属辞赋,乘尤高。」这说明枚乘是梁孝王时期梁国最著名的辞赋家,理应有非常著名的作品。而《史记》、《汉书》都未载枚乘在吴国的作赋情况,这说明枚乘住吴国时主要是「为吴王濞郎中」,在辞赋创作方面的成就还不够高,不可能写出《七发》这样的佳作华章。

3、《七发》是一篇明显带有讽谏意义的作品。作品假设楚太子有病,吴客往问,说七事以启发楚太子。很明显,作品中的「楚太子」就是作者所要讽谏的对象。从作品中「太子方富于年」之句看,《七发》所讽谏的「楚太子」不指吴王刘濞,而指梁孝王刘武。「太子方富于年」,意指太子正值盛年,未来的年岁尚多。这与吴王刘濞的年龄相距甚远。据《史记·吴王濞列传》记载,刘濞反时,曾自云「寡人年六十二」。枚乘在吴时,刘濞也当有50多岁,称「方富于年」,殊为不妥。而刘武是景帝同母弟,据《汉书·外戚传》载,景帝生于孝惠七年(公元前188年),刘武生年当然更晚。刘武卒丁景帝中元六年(公元前144年),享年不过40岁左右。其「东西驰猎,拟于大子」时,不过30多岁,正值盛年。

4、从作品中「久耽安乐,日夜无极」等描写「楚太子」享乐生活的句子来看,《七发》所讽谏的对象亦当为梁孝王。据《史记·吴王濞列传》记载,吴王刘濞冈吴太子入朝被皇太子打杀而怨望朝廷,称疾不朝,谋作乱。后景帝即位,议削吴,吴率七国诸侯起兵于厂陵。

当时吴王刘濞遗诸侯书中有云:「敝国虽贫,寡人节衣食之用,积金钱,修兵革,聚谷食,夜以继日,三十余年矣。」可见,吴王刘濞为蓄积国力谋反,并无过度享乐之事。因而说《七发》是劝谏吴王刘濞,这「久耽安乐,日夜无极」诸语就有些不着边际。而据《史记·梁孝王世家》载,梁孝王刘武「东西驰猎,拟于天子」,确实有「久耽安乐,日夜无极」的情况。因而,《七发》若是劝谏梁孝王,才算对症下药。

以上几点足以证明,枚乘《七发》当作于梁国。

另一篇赋是司马相如的《子虚赋》。「司马相如者,蜀郡成都人缸,字长卿。少时好读书,学击剑,故其亲名之日犬子。相如既学,慕蔺相如之为人,更名相如。以赀为郎,事孝景帝,为武骑常侍,非其好也。会景帝不好辞赋,是时梁孝王来朝,从游说之士齐人邹阳、淮阴枚乘、吴庄忌夫子之徒,相如见而说之,因病免,客游梁。」司马相如在梁国时著有《子虚之赋》是没有问题的,但司马相如游梁时所著《子虚之赋》是不是现存的《子虚赋》,目前学术界还有一些争论。今存《子虚赋》和《上林赋》,最早收入《史记·司马相如列传》,《汉书·司马相如传》利《昭明文选》也相继收入。《史记》、《汉书》皆作一篇,至《昭明文选》始分为两篇。《史记·司马相如列传》在收录该赋前有一段记载:

会梁孝王卒,相如归……居久之,蜀人杨得意为狗监,侍上。上读《子虚赋》而善之,曰:「朕独不得与此人同时哉!」得意曰「臣邑人司马相如自言为此赋。」上惊,乃召问相如。相如曰:「有是。然此乃诸侯之事,未足观也。请为天子游猎赋,赋成奏之。」上许,令尚书给笔札。相如以「子虚」,虚言也,为楚称;「乌有先生」者,乌有此事也,为齐难;「亡是公」者,亡是人也,明天子之义。故空藉此三人为辞,以推天子诸侯之苑囿,其卒章归之于节俭,因以风谏。奏之天子,天子大说。

根据这个记载,有人认为,《史记》下文所收应为一篇,即《天子游猎赋》,相如游梁时所作《子虚赋》是另外一篇,《史记》没有收录。这种说法值得商榷。我们认为,《史记》所收虽为一篇,但已包括相如游梁时所作《子虚赋》,《昭明文选》将《史记》所收分为《子虚赋》和《上林赋》是很有道理的。《子虚赋》是相如游梁时所作,《上林赋》是后来的续篇,即「天子游猎赋」。其理由有以下几点:

1、《史记》所收该赋,前半篇假托子虚和乌有先生的对话,言诸侯游猎之事,有头有尾,已可独立成篇,且与《史记》上文所载相如游梁「著《子虚之赋》」、「乃诸侯之事」等语相吻合。司马相如不可能有另外一篇《子虚赋》。而后半篇恰恰又是借亡是公之口言天子游猎之盛状,描写更为宏丽,与上文相如所言「请为天子游猎赋」相吻合。

2、《史记》言「上读《子虚赋》而善之」,恨不能同时,这说明《子虚赋》是一篇重要作品。司马迁与汉武帝同时,写作《史记》时,《子虚赋》决不会亡佚,理当收录。同时,《史记·司马相如列传》也并未表明所录只是「天子游猎赋」。「相如以‘子虚’,虚言也,为楚称;‘乌有先生’者,乌有此事也,为齐难;‘亡是公’者,亡是人也,明天子之义。故空藉此三人为辞,以推天子诸侯之苑囿,其卒章归之于节俭,因以风谏。」这段话明显是针对《子虚赋》和「天子游猎赋」两篇加以解释的,并非单指「天子游猎赋」一篇。同时也表明,司马相如在续作后篇时,紧扣前篇作了通盘构思,因而前后两篇显得首尾衔接,以致我们今天可以作为一篇来读,司马迁也将它们放在一起收入《司马相如列传》中。

3、今存《子虚赋》,即《史记》所收前半篇,明显有司马相如游梁时写作的痕迹。这篇赋虽先借子虚之口盛推云梦,宣扬楚威,但先扬后抑,只不过是为后面乌有先生夸耀齐国作铺垫,其全篇之意旨明显是在宣扬齐国的声威。而这齐国实际上正是暗指当时的梁国,乌有先生夸耀齐国时有「游孟诸」一语可以为证。孟诸是古代薮泽名,其地正在西汉梁国都城睢阳附近。其实梁孝王时梁国为大国,「地北界泰山,西至高阳,四十余城,皆为大县」,其疆域与历史上的齐国地域有交叉之处。可见《子虚赋》中的齐国正是暗指当时的梁国,《子虚赋》的创作主旨也正是要宣扬梁国的繁荣富庶和国势声威,因而这篇赋无疑是司马相如在梁国时所作。

司马相如的《子虚赋》在艺术形式上明显受到了枚乘《七发》的影响,在铺陈夸张的描写方面比《七发》更进一步,是汉代散体大赋的代表作之一。

枚乘《七发》和司马相如《子虚赋》的出现,标志着散体大赋体制在汉景帝时期的梁国正式生成。这应该是汉赋发展史上最重大的事件,其意义之深远自不待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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