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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实说，老牌弦乐四重奏组合的日子并不好过，在没有管弦乐团或者音乐学院的“保护下”，很多著名的弦乐四重奏组合都只能选择分道扬镳：阿尔班·贝尔格组在2008年解散，林赛组在2005年解散，东京组则在2013年也宣布结束四十多年的演奏生涯，而5月19日在星海音乐厅登台的鲍罗丁组的兄弟、著名的贝多芬组甚至还没能撑过1990年。这样看的话，先不谈演奏技巧，一支七十多岁的国际著名弦乐四重奏组合能在星海音乐厅登台，这本身就是一件不容错过的事情。
有趣的是，一年前的5月19日，在台上演出的是维也纳爱乐乐团弦乐四重奏，也是在当天，我们宣布了维也纳爱乐乐团即将在今年十月在星海音乐厅演出。 这场音乐会的曲目半德奥半俄罗斯：贝多芬和舒伯特代表传统，鲍罗丁代表民族风，而肖斯塔科维奇则代表现代，在一场音乐会中演出风格跨度如此大的四重奏作品，对四重奏组合的考验非常大，这就像他们要在一场音乐会中，用三种语言“交谈”，如何在这种情况下呈现这三种语言的特色，就看他们的默契了。 这一代鲍罗丁组的声音非常出乎意料，他们不像我们以往听到的俄罗斯弦乐四重奏组合那种坚实粗犷的音色，甚至和前几代鲍罗丁组的那种老辣的声音完全不同，这一代鲍罗丁组的声音非常平衡、轻盈清爽、干净稳固。他们的演奏并不通过大幅度的肢体活动和明显的力度变化强调音乐中强烈的对比，第一小提琴鲁本·阿哈罗尼甚至整场音乐会都保持正襟危坐，大家常见的那种弦乐四重奏“前俯后仰”的演奏在这一场中基本见不到。更重要的是，四个声部都平衡、清晰，要知道在很多弦乐四重奏组的现场中，是很难听到第二小提琴和中提琴声部的声音的。这一代的鲍罗丁组，真的可以说是非常顶尖了。 贝多芬《降B大调第六弦乐四重奏》是贝多芬写就的第一系列的弦乐四重奏，他们的演奏非常严密紧凑，衔接平稳顺滑，而舒伯特的“四重奏片段”虽然体格短小，但他们演奏起来仍然充满歌唱性，气象万千。 肖斯塔科维奇的《f小调第十一号弦乐四重奏》是纪念贝多芬组逝世的第二小提琴西林斯基的。在这部俄罗斯民谣曲式的解离性作品中，鲍罗丁组把肖斯塔科维奇的音色和音响的丰富变化表现得淋漓尽致，既有黯淡的叙事诗，也有黑色的幽默和怪诞的夜莺，第一小提琴和大提琴展现出忧郁和沉重，而第二小提琴和中提琴则充分渲染音乐中的彷徨、恐惧和戏谑，不由让人想起阿赫玛托娃。 如果鲍罗丁的肖斯塔科维奇让人想起阿赫玛托娃，那么他们演奏的《鲍罗丁D大调第二弦乐四重奏》无疑则是叶赛宁的田园诗。鲍罗丁组演奏的第一乐章音乐结构紧凑、清爽，富有活力和生气；次乐章和末乐章则展现了他们的出色音乐内涵，在没有太多大动态对比的情况下，他们却把主部和副部两种风格的对比展现得淋漓尽致，演奏明快清爽，但又不失舒展悠远。当然，最让人沉醉的还是第三乐章。这个第三乐章，充满着田园和星光。鲍罗丁组演奏的抒情优美、淳雅宁静，随着乐章在渐渐消失的微弱声中结束，全场都陷入了静谧之中，静待这寂静在音乐厅中消散，这时我脑海中只有叶赛宁的这一首诗： “河水悄悄流入梦乡，幽暗的松林失去喧响。夜莺的歌声沉寂了，长脚秧鸡不再欢嚷。夜来临，四下一片静，只听得溪水轻轻地歌唱。明月撒下它的光辉，给周围的一切披上银装。大河银星万点，小溪银波微漾。浸水的原野上的青草，也闪着银色光芒。夜来临，四下一片寂静，大自然沉浸在梦乡。明月撒下它的光辉，给周围的一切披上银装。” 叶赛宁，俄罗斯田园派诗人，被称为“一个最纯粹的俄罗斯诗人”。他的作品以描写俄罗斯田园风景为主，诗人叶夫图申科说：“叶赛宁的诗歌是一种土生土长的现象。叶赛宁的音韵放射着俄罗斯土地结构中所特有的那种矿物的神奇光彩。叶赛宁的诗歌是俄罗斯大自然，俄罗斯语言（包括童话、歌谣、乡村民歌、谚语和俗语、远古时代部分流传下来的咒语、哀歌、仪式歌曲）所独有的产儿。” 他们演奏的《鲍罗丁第二弦乐四重奏》太美，深深地打动了我。或许在多年之后，我依然会想起2017年5月19日那个夜晚，一支弦乐四重奏在星海音乐厅的舞台上创造了一个绝美的瞬间，在这个瞬间中，有田园和星光，我们在这里得到了心灵和精神的放松。这就是在音乐厅现场聆听音乐的绝佳魅力，在这里，你将直接感受到音乐的美好是如何扑面而来，这些“美好”没有人工的修饰，也无需越过千山万水，它跟你之间，就只有舞台到你座位之间的空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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