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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园地|难忘补丁裤

 自来自去的人生 2017-06-11

记得那是我上小学的时候,每次放学回家,总看到母亲在补衣服。而且几乎都在同一个位置。母亲用一条长板凳,横跨在土砖屋的门坎上,廋小的身体靠在门框上,脚边放着一个篾制的小团箕,里面放着线和各色碎布片,膝盖上堆放着要补的衣裤。



那时的母亲才四十几岁,头发就已经花白了,黝黑干枯的脸上爬满了皱纹,眼睛总像争不开一样,耷拉着,这是常哭的原因。每次母亲补衣服,总是脸颊留着泪痕。母亲生了九个儿女。儿多母苦。儿女多,这个的衣服刚补好,那个的衣服又破了,母亲要出工争工分又要做家务。补衣服只能在中午和晚上。母亲从没休息过,稍有时间就拿衣裤来补,好像补衣裤成了母亲的业余爱好。可母亲总是手里拿着针线,眼唅着泪,一边轻轻哭诉着什么。那时我年小,听不懂母亲说的什么,只知道母亲在哭。


在我儿时的记忆中,母亲总是那个样子,一条长板凳,横跨在土砖屋的门坎上,廋小的身体靠在门框上,一边补衣服,一边流眼泪。



给我印象最深的,是那个大年三十晚上,母亲给我补裤子的情境。


那是我更小的时候,大概还没上学吧,在那个腊月二十九,母亲要去大山那边探望年迈的外婆,不懂事的我哭闹着要跟母亲去外婆家。那天下了一场雨。我随母亲回家时,身上穿的新裤子沾满了黄泥巴。为了让我过新年穿干净的裤子,母亲帮我把裤子洗了。可天公不作美,三十又下了一场雨。到了三十晚上,我的新裤子还是湿漉漉的。这是我唯一的没有打补丁的裤子,母亲做给我准备过年穿的。家里的布料,是母亲把买来的白官布放在铁锅里加些染料染成蓝色的,虽然布料不贵,但能有一条新裤过年,在那个年月,已是不错的事了,于是,母亲再忙也没忘记把我那条未干的新裤放在炭火上的篾罩子上去烘。三十的晚上母亲最忙。忙着忙着母亲就忘记了我在炭火上烘的裤子了。等母亲记起,我的新裤子的屁股上已烘烂一大块。这个时候,新裤烂了,唯一最快的办法是把新裤补好,因为要另做一条,不仅来不及也没布料。于是,母亲把其它一切紧要的事做好之后,含着眼泪,连夜就着昏暗的煤油灯,用同样蓝色的官布,在我那条新裤的屁股上补一个大大的圆补丁。为了在第二天的大年初一,不让我的小伙伴们讥笑我穿补丁裤,母亲补的针子很短很短,短得几乎看不出。可是,有谁知道,这个圆圆的大补丁,融进了母亲多少泪水?



正月初一,村里的小孩都起来在外面的晒谷场上玩了,在比谁的新衣服新鞋子好看了,我还没有起床。


父亲起得早,父亲起来打开财门后没有出去,只在屋中间走来走去,我跟父亲睡在一个房的,父亲看到我醒了,就轻轻走到我的床前,疼我一样叫我:凡崽。



可我没搭父亲,在生气,没有新衣服新布鞋不起床,一想到过新年我还是穿昨天晚上母亲含着眼泪赶着给我补的那条蓝官布裤子。我就想哭,但在大年初一,我什么也不敢。


父亲见我不理他,猜到我在赌气,也就没再说什么,只是低着头又在屋中间慢慢地走来走去,两手放在胸前相互搓着,很为难的样子。



如今已过去四十多年,父亲也不在人世,可那走来走去的身影和可那条 补丁裤怎么也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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