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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个神啊》:人类符号文化世界的祛魅

 古典文学我最爱 2017-06-16


祝东,文学博士,兰州大学国际文学交流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为传统文化与符号思想史;

王小英,文学博士,西北师范大学文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为比较文学与符号学。

人何以成为人?德国哲学家恩斯特·卡西尔在其《人论》中给出了著名答案:“人是符号的动物”。而什么又是符号?意大利哲学家艾柯认为,符号仅在能指角度具有替代性,是用来撒谎的。于是,在人用符号构筑自己的世界时,便出现了与符号性质和特点相关联的种种问题,或者也可以说人类世界的种种问题都与其所使用的符号相关联。在此意义上,追寻人类世界背后的真相,其实也就是追寻符号背后的真相。问题是,深陷符号世界中的、已经被符号构筑起来的、海德格尔所谓的“常人”,如何能够认识本真世界?电影《我的个神啊》以影像的方式,形象地设置了一个来自外星球的非符号使用者PK,来对人类世界的符号行为及文化进行祛魅。祛魅围绕着一个外星球来的宇航员PK和人的符号交流展开,可谓一针见血,也正是其思想深刻性所在。

▲电影《我的个神啊》海报,2014

身体交流对照下的符号性质问题

影片以顺时序线性叙述为主,讲述了PK初次来到地球遥控器被偷后,镜头一转,展现了当日贾古在比利时发生的爱情故事,之后就跳跃到贾古找新闻途中与PK的相识。PK如何学习适应人类符号世界,是在PK和贾古的对话中,通过PK的自我回忆和讲述展示出来的。这之后便是贾古帮助PK寻找遥控器。叙述结构并不复杂,插叙部分很容易被辨识,PK这条主线明晰,故事较为完整。

 让人物自己回忆讲述自己的漂泊经历,这种结构在西方叙事文学中并不少见,《荷马史诗》中奥德赛十年的海上漂泊经历便是以这个方式讲述出来的,这种安排的好处是结构紧凑。PK与奥德赛都是在寻找回家的路上流浪,不同的是PK要回家必须要学会人类世界的交流方式,也即通过符号交流,才有可能找到回家的遥控器。

影片一开始,宇宙飞碟将赤身裸体的PK送到地球上,他的身体构造与人类相似,身上唯一的物件是用来发出信号的遥控器,这是一个隐喻。人类历史的发展进程中,穿衣服是进入文明社会的标志之一。《圣经·创世纪》记载的亚当夏娃故事中,二人被蛇引诱之前就是赤身裸体,且不感到羞耻,等到吃了善恶树上的果实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用无花果树的叶子为自己编织裙子。可见,穿衣服与其说是保暖之必须,倒不如说是文化之使然,衣服本身就是符号,赤裸之身与穿衣服之身就构成了自然之身与符号之身的对立。PK在回答贾古问为什么穿衣服的问题时,指着一只鸟告诉她:“看那只鸟,也是没穿衣服坐那儿的,它有没有觉得奇怪呢?要是它穿了衣服才奇怪了呢。”也即是说这身衣服不过是人类符号世界的约定罢了,并没有什么理据性和必然性。这种安排可以说非常巧妙,非符号使用者外星人的设定,清除了人类社会任何一个人生来就带有的各种成见和限制,如家庭、宗教、地区等,也即将PK的背景色调到了近乎无的地步,正是这种“无”更能映衬人类世界的“有”。

在PK所在的世界里,人们之间的交流是通过握手的方式,而非通过语言、表情、姿态、图片等符号,握手是身体接触产生的交流,这种交流准确无误,不存在撒谎和欺骗,保证了纯净的真诚。影片中这种信息交流的类似方式在古代印度哲学中是可以找到根源的,如佛祖拈花示众,摩柯迦叶破颜微笑,彼此之间即是越过语言符号进行的心灵沟通,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中国禅宗脱离语言文字符号的顿悟,“不立文字,教外别传”即也源自印度。

但人类之间的主要交流形式还是是通过符号进行的,也即符号发出者传递意向意义,符号文本携带意义,接收者解释出符号意义,意义凭借符号加以传达,然而符号文本一旦发出,它究竟表示什么意义,实际上已经超出了发送者的权力操控范围,因此这一过程中有意或者无意地出现了诸多偏差,影片也正是通过PK的符号“习得”过程来展现了这一问题。首先是形而下的日常生活中的问题,比如钱币的使用。当PK看到人们用印有甘地图像的钱换取东西的时候,他以为这种符号的核心是图像,结果他搜集了大量的印有甘地图像的各种纸片,这种学习方式可以说是对的,但纸片作为货币符号,是各种规约共同造就的,如纸张大小、印刷、防伪标记等,甘地图像的像似并不能保证其可以流通,规约性才是其根本,此即为普遍规约性。

人类世界的秩序全靠各种符号系统予以维系,也即符号的指示品性造成了世界的秩序感,但这种秩序感也是文化规约,凡是规约就需要学习,于是在影片的结尾,PK在带着同伴再次回到地球的时候,特意强调同胞要记住四点内容,其中不能光身子、语言、衣服以及“神”都与人类的约定有关。而PK本无名字,PK的叫法不过是绰号,绰号的意思是醉汉,有意思的是在常人看来是疯狂的,却是最清醒的,名实不符的叫法再次确认了符号的荒诞性。但同时PK在英文里又有较量和比赛的意义,隐喻作为符号人的地球人与作为非符号人的外星人之间的较量,表面上看,PK认识世界的方式和价值观取得了胜利,但PK最后走的时候恋恋不舍地带走录满了贾古声音的磁带,则反映出另外一个问题,人类的符号世界并非一无是处,符号虽然片面化,但它却是承载意义的必须媒介。假如贾古接受PK,他会留下来,也就是相较于人类符号世界的种种不好,它也有好的一面,正因其能撒谎,所以它也能述真。

“神”的符号之超越性与功用性

影片名字《我的个神啊》是个很妙的翻译,它充分利用了这句话的双重含义:其一,它是一句口头禅,表示无可奈何之意;其二,它的确指向神的存在,指向人超越性的精神需求。PK丢失了遥控器,于是无法回家,为了找回遥控器,他拼命地寻求神的帮助。由寻找遥控器变为寻找神的过程,来自于他人的指点,先是朋友将其指向销赃地新德里,到了新德里找警察却不予理睬,最后只能求助于神。可“神”究竟是什么?这一符号代表的是什么?如何可以从“神”那里求得帮助?

有“宗教博物馆”之称的印度,各种宗教教派的信众都为数众多,PK也遇到了很多“神”,他们分别来自不同的宗教:印度教、伊斯兰教、基督教、佛教等。他先是买神像,后又遵从宗教仪式寻求帮助,可面对如此具体的帮助需求,PK除了意外获得一次食品施舍之外,其他均一无所获。因为他所碰到的是“神”的各种符号,符号载体虽然并非都具有物质性,但大部分符号的确需要依托物质性的符号载体,因此“任何物都是一个‘符号-使用体’。它可以向纯然之物一端靠拢,完全成为物,不表达意义;它也可以向纯然符号载体一端靠拢,不作为物存在,纯为表达意义。”当卖神像的向PK售卖的时候,这种“符号-物”之间发生微妙偏移造成了极强的喜剧效果。PK以为自己买的是“神”这个实体,但卖家卖的是符号,且是一种“符号-物”,当卖家说这个神是自己造的时候,他的意思是说作为“物”的这个东西出自他之手,而在PK看来,“神”这种万能的东西竟然是人造的,感到不可思议。PK一直在具体的意义上理解神,并没有将其理解为符号(因为在他生活的世界,人们不是用符号来交流传递意义的),更没有将其理解为物,于是他向神不断提出具体的要求,想获得具体的帮助,而这种帮助却是不可能的,或许我们可以说“神”是个心灵符号,也是个不可触及的存在。无法触及,所以我们通过各种方式予以符号化,如图像、雕塑、饰物、仪式等,可这些依然不会触及“神”。不过这并意味着“神”的符号毫无实际用处,PK将自己脸上贴上神的图像,所以别人想打他的时候就不敢下手,因为打他也就打了神,神作为护身符,保护自己不挨打,在这一点上,这种符号的确发挥了实际的作用。皮尔斯在定义符号时,提出了著名的语义三角理论:

理解“神”只能通过解释项来进行,而这个解释项又是一个新的符号,对象是无法触及的。PK对神的理解与世人不同,因而也就无法与神沟通。而世人之所以将某些物件奉为神明,所依据的也只不过是符号解释项。比如电影中PK带着一块石头,涂上颜料,然后在周围撒些钱币,很快奇迹出现了,后来者也跟着敬奉钱财,甚至顶礼膜拜。这个过程很形象地展示了自然物的符号化过程:自然物加以特殊化,在周围附上“崇拜”的伴随文本,建立意识的方向性,“事物在意向性的区隔作用下产生‘对象的秩序’,此时事物不再是原先似乎自然存在的状态:事物原先具有无限的观相,任何事物的细节是无法穷尽的,在这一意义上可以说‘一沙一世界’。当事物变成对象,事物原先的细节无限性被限制,被挑拣,部分观相被选择,成为携带意义的感知,也就是变成了符号。”将石头涂上红色的颜料是建立区隔,选择石头的部分观相,也即带有富有象征意义的红色这一观相,由此与别的崇拜物建立类似关系,引导人们朝宗教符号的角度去理解。而又在旁边扔上钱,建立他人已经确认了这是宗教崇拜物的假象,根据前人的这一虚假的解释项,后人源源不断地奉上更多的钱,进行跪拜之礼等,于是终于造就了一个新的偶像符号。至于这一偶像符号是否真的实有所指,已经没有人再去关心。而宗教符号又在多大意义上不是按照此种模式诞生的?在这里我们看到的信徒们,其实并没有任何一个人运用过自己的独立判断来选择自己的信仰,他们是盲从的。或者换句话来说,他们信徒的身份,作为信徒的自我,不过是他人规定了的而已。影片中的批判则指向人类思维中内在的一种无形暴力,正是这种无形的符号化暴力,促使人将原本并不存在的事物指认为是“神”的符号。

而实际上,影片还将人类思维中习以为常的符号暴力用PK的“他者”眼光作了符号现象学意义上的思考,他没有人类脑子中各种既定的概念构架,故而能够脱离人类各种既定思维符号的限制,如各种宗教文化观念中规定的善恶好坏,通过本质直观把握意义。比如PK在回答贾古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你是外星人这个秘密时,PK的回答是“你是第一个往箱子里替我放了五千块的人”,所以“我”感觉你是一个值得信任的好人。也即是说PK在贾古往功德箱里面投钱包这个情境中看到了她“善良可靠”的本质。PK对“好人”的认定既不是影片开始贾古与信仰伊斯兰教的巴基斯坦人相爱时,她的父母亲人所持的那种依据教派来分别的;也不是教主塔帕兹根据自己的利害关系分析出来的预言——预言沙弗莱茨注定要欺骗和抛弃贾古。因为带着各种宗教信仰文化习俗等成见,人们看待事情时往往有一个先见在内,这不是本质直观意义的再现,也妨碍了人类正常的沟通行为。在哈贝马斯看来,人类的奋斗目标是沟通行为的合理化,影片中那个沟通神灵的电话,在PK看来是拨错了号码,也许就是对人类在通往寻“神”之旅中各种宗教文化以及信众之间沟通偏差的隐喻。

 信息沟通中的符号权力:两种传播中介的较量

 电影中花很大功夫刻画了一个情节——用拨错了电话号码的想法来解释宗教神职人员的作为,从而击倒他们。同时,影片中还有一个重要的机构对揭露神职人员的欺骗起到关键作用——电视台。贾古的新闻记者身份顺理成章地帮助PK和梵教领袖塔帕兹展开了一场“PK”。

从符号传播的角度而言,宗教领袖塔帕兹和电视台充当的角色是相同的,都是符号沟通中介的角色。塔帕兹将信众的问题告诉神,然后再将神的答案传达给信众,他是信众能够与神沟通的唯一中介。正因为他是唯一中介,所以他拥有巨大的权力,信众无法看到神,只能从神的代言人那里去接受旨意。这种因为垄断了符号信息渠道而拥有的权力,与中世纪教会所拥有的滔天权力非常类似,正因他人无法接触神,因此神的代言人也就成了神,接受人们的礼遇和朝拜。值得注意的是,塔帕兹在宣扬自己的教义时,充分利用了现代媒介,并且从形式上看似乎十分民主,如他使用扩音器在巨大的舞台上宣讲,并且允许信徒们提出问题,并予以一一解答,利用自动升降机把所谓的湿婆鼓的碎片升到舞台上来。也就是说神和他是一对一的沟通关系,但他和信众是一对多的大众传播。因此,我们可以说他的巨大权力是源自于一种传播的垄断权。

贾古所供职的电视台,也是当代社会中典型的大众传媒。电视台通过新闻记者摄制视频,并将其以影像的方式通过传媒机构发布给大众。制造焦点,引起轰动效应,谋取利益同样是他们的诉求。不过,因为电视台新闻以追求真实和真相为准则,或者说至少以这些为表面上的规则,所以他们在接近真相上比神职人员的方式更为透明些。实际上,印度电影中通过引入电视台这类在当今世界具有巨大影响力的传媒机构,从而促进电影情节进展和突变的并不少见,如《贫民窟的百万富翁》就是一个典型。电视台这种中介机构的推波助澜,或者扩大展示能够影响个人命运,也能够影响社会进展,而大众传媒的这种权力正是由于我们日常生活中传媒景观世界的构成现实。“景观不是附加于现实世界的无关紧要的装饰或补充,它是现实社会非现实的核心。在其全部特有的形式——新闻、宣传、广告、娱乐表演中,景观成为主导性的生活模式。”电视台在新闻的制造上,在各种综艺节目的制造中都扮演了重要角色。《贫民窟的百万富翁》是通过有奖竞赛的选秀节目实现了贫富阶层超越,《我的个神啊》是通过新闻和电视辩论赛击垮老奸巨猾的神棍。媒介即权力,PK的种种奇思异想如果没有电视台的帮助和实施是不可能战胜塔帕兹的。电视台所占有的信息渠道,和其捕捉并传递信息的方式,赋予PK力量,这种力量既是一种符号力量,也是一种实实在在的触动人内心的力量。

▲电影《贫民窟的百万富翁》海报,2008

击败塔帕兹中,具有极高媒介素养的贾古在策划、操作和实施过程中的作用不可低估。否定先从质疑开始,“是不是拨打了错误的号码”这个疑问刚开始只是一种温和的怀疑,目标指向无意作假而成假,柔化了神棍们的故意欺骗色彩。不过,肯定“拨打了错误的电话号码”的方式却是类比论证,如电影中一位信众的妻子得了绝症,需要帮助,塔帕兹指示他去一个几千公里远的地方解决问题;此时PK跳出来质疑塔帕兹,当你的小孩生病了向你求助时,你会对他治疗,还是去一个离他几千公里的地方找一个房子?塔帕兹的信众顿时哄堂大笑,这里所使用的就是这种类比论证方式。类比论证,运用的是隐喻思维,是建立在相似性基础上的思考问题方式,由于类比置换之后,语境抽离,因此原先答案中隐而不显的荒诞性随之凸显出来,所以也更容易被普通人接受。PK使用类比论证的方式延续了他的一贯去符号化策略,将高度抽象的、不同于一般意义上的天父与扎根于日常生活中的父亲对应,从而用父亲不会做这样的事情来论证天父也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由此肯定帕兹卡“拔打了错误的电话”号码。化繁为简,化抽象为具体的方式较易被人理解,也容易接受。但要想迅速演变成一场公开的质疑,还需要借助其他力量的帮助。这个时候电视台这种非常专业化、系统化的传媒机构又起到了积极作用,他们策划了手机拍摄然后互动,这简直就是自媒体和大众媒体进行媒介融合的典范。自媒体将每个人变成一个符号发送元,变成电视台里不拿工资的记者,然后这些民众化身的记者群又将这些信息发送到电视台,由其制造新一轮的大众传播。细菌繁殖式的传播,远超帕兹卡那种有限利用传播工具的方式,也就是说此时二者的符号传播权力是不对等的,PK一方不仅炸药量足,且发射武器先进。帕兹卡此时只能被动防守,直到他主动提出电视辩论。

电视辩论采取的是直播的形式,直播可谓是符号传播中最能接近现场,最具演示性的叙述模式,它没有剧本,即时、悬念性强,也更容易吸引批量的观众。电视辩论是一决胜负,也是对宗教问题的最终明确。帕兹卡提出的观点是“神”是人们心灵的寄托和希望,这一点不容否认,PK成功的反驳在于,区分两种神,作为造物主的神和人造神。人造神是被神的代言人所垄断的神,造物主神才是我们真正需要的神。这种腔调特别像路德宗教改革时的腔调。它确认了“神”的必须性,但垄断与“神”的沟通权的神的代言人却是需要抛弃的。

综上,影片《我的个神啊》构思的关键,即在于用一个非符号使用者对人类符号世界进行祛魅。祛魅的始点在于外星人和人类截然不同的沟通存在方式,祛魅的旅程是外星人学习地球人文化生活方式的历程。学习在地球上生活,也即学习适应人类运用各种符号构建的秩序社会。寻找“回家之路”成为学习的动力,也成为不断追问“神”是什么,什么是“神”的动力。学习过程中的种种心得、体悟、质疑和反思,都基于对符号的特点、性质和沟通问题而展开,而这正是人类文化世界中经常被人忽视的理所当然、天经地义的组成部分,于是整个影片也就成功地成为破除文化成见,重新审视人类生活秩序尤其是宗教在生活中所应扮演的角色的一次尝试。

参考文献:

1. [德]卡西尔.人论[M].甘阳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5:34.

2.[意]乌蒙勃托·艾柯:符号学理论[M].卢德平译.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0:5.

3.赵毅衡:意义的意义之意义:论符号学与现象学的结合部[J].学习与探索.2015(1).

4.赵毅衡.符号学[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12:28.

5.赵毅衡.论区隔——意义活动的前提[J].西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5(2).

6.[法]德波.景观社会[M].王昭风译.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6:3-4.


 本文原载于《文化研究》(第23辑),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5年版。

 主编 / 陈静

文编 / 刘蓉晖  黄 捷   美编 / 胡 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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