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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食堂丨记忆深处的食物

 残云伴鹤归 2017-06-23


最近看这部日剧,唤起了很多记忆深处的食物。

排在第一位的是老面包

那时还没上小学,第一次吃到面包,是父亲从外地带回来的,他那时说是常年在外奔波做生意,其实养家的一直是母亲。那时他年轻而精力充沛,看到外面的花花世界,不忍心总是走马观花,临回家乡之前买一两样值得纪念的东西,其中之一就是老面包,他说是在上海,也许不是上海,也许只要大一点的县城就能买到,从上海过来那么远,面包怎么可能还是这么松软可口呢?


我那时根本想不了这么多,第一口吃下去就断定这是我生平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后来我在若干年后多次买过这种老面包,甚至就在今天早上还用它作了早餐,但是再也没有童年那种味道。


我还记得父亲穿了一件从没见过的衣料做的衣服,像绸缎一样滑,还有花纹,他甚至还带回来一瓶香水,喷一下那味道经久不息,记得小叔经常到我们家拿起那瓶香水往自己身上喷,母亲总是十分生气。她年轻的时候一直在上班,上了年纪有了腿病,从来没去过别的城市。

第二位是凉面

这个倒不是什么稀罕物,夏天比较热,农村人是经常吃的。那时已经有压面条的机器,所以面条也并不是现做,每家几乎都会存着很多晒干的机器压得面条,比较忙的时候就下面条吃,方便并且容易填饱肚子。


人口众多的家庭,就用一口十分大的锅下面条,孩子们帮着剥蒜。面条煮熟以后放在刚打上来的井水里面,井水非常凉,面条变得非常凉而且筋道。讲究一点的家庭切黄瓜丝,还要放芝麻酱,花生米和西红柿的,不太讲究的就把蒜泥倒上去,把黄瓜拍碎了放进去,倒点醋就开吃了。


我奶奶做的又比较特殊一点,她喜欢放炒熟的蔬菜。她把豆芽炒熟了,然后添上水烧开了,里面放了酱油各种调料,看上去黑乎乎的。吃面的时候,可以放一勺这种汤。说不上这种吃法的好处在哪里,母亲说奶奶是怕我们吃面吃太多了,所以让我们多喝点汤,好省点面条出来。


有时候我们在父亲面前讨论这件事,他有一次背着母亲对我说,你妈说的话有时候对,有时候不对,不一定全听她的。我奶奶生了四个儿子三个闺女,每个人最少的是两个子女,最多的是四个,平时多则十几个少则四五个小孩跟着她身后,她是个矮小的慈眉善眼的老太太,如果她有什么阴谋诡计的话,只能归咎于她的儿女们自身的不争气。

第三位是饼干

味道还有形状什么的都已经模糊了,只记得是在我妈开会的时候,是在晚上,昏黄的灯光下一屋子的人,不少人打哈欠,还有人抽烟,我的眼睛被熏得睁不开,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小袋子,里面是饼干。物资匮乏的年代,我却能够一次吃个够,这是年少时期少有的奢侈。


有时候会没开完,饼干也没有吃完,我就睡着了,睡梦中还能感觉到母亲一脚深一脚浅的抹黑走路。那时候的她年轻开朗天真活泼,即使到了现在,大舅二舅她的两个弟弟还在纳闷这个二姐是怎么永葆一颗少女之心的,他们一般只会批评我们的父亲和我们兄妹二人,对二姐永远是深切地或者是浅薄的怜爱。


到了后来,我觉得母亲有很多对不住我的地方,比如裤脚开了说了好几次也没有给我缝好,上初中时下雨的时候很多家长拿着雨伞等着接的,那时候似乎总是没完没了地下雨,而我总是挨淋。只有一次母亲拿着雨伞来接我,远远地看到她骄傲的笑脸,我心中说不上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反正她脸上的表情那么明显,看吧,我不是个不负责任的母亲。


高中课程很紧张,回到家经常只有白粥喝,喝完了菜才做好,我很少吃到菜,却一脸菜色。这些我觉得都是母亲能够做到却没有做到的地方,因此有点耿耿于怀。母亲常说我长这么大一点罪也没受过,而且小时候饼干吃了个够,说完就很得意地等着被表扬一番,却不知道我这个人的心是玻璃心,而且眼睛盯着显微镜十几年,眼界狭窄地只有十几个公分。


现在自己做了母亲,全职的母亲,不用为柴米油盐发愁的母亲,我还是做得不够好。当我用饼干等各色零食哄孩子时,发现自己跟当年的母亲一样恶劣,我不知道孩子真正需要的是什么,甚至也不试图去理解。

接下来是二婶做得绿豆糕

跟现在市面上的各种绿豆糕点完全不同,就是许多绿豆挤在一起,历历可见,组成一个长方体或者正方体,吃一口很甜很香,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出来的,豆子是怎么黏在一起的呢?要是用糖的话怎么也不粘手呢?二婶是我奶奶四个儿媳妇儿中最会做饭的一个,她也是娘家最穷的一个,身高最矮的一个。后来看到她的兄弟姐妹一个比一个矮,都是瘦瘦的,说话悠悠地拖着。


他们从小没了父亲,兄弟们都成家很晚,有一个妹妹跟她嫁在同一个村。我和二婶的大女儿敏经常去她姨家玩。堂姊妹中,我和敏关系最好,她比我大两岁,我吃的第一根雪糕就是她教我用鸡蛋换来的。有时候玩得晚了,就在她家里吃饭。


二婶家永远都是吃各种杂面,窝头,各种野菜饼,土豆熬的粥,地瓜丸子,无论什么都比我们家的白面做出来的东西好吃,最难得做的是绿豆糕,我每次都能吃上,因为有敏在。虽然好吃,也是吃一两块就饱了。


坐下了闲聊,二婶说你脸上有雀斑长大了不好找婆家。我那时已经理解了婆家的含义,我仔细看了看二婶的脸然后说二婶脸上也有,而且二婶长得也不白。二婶说长得白雀斑更明显啊。我被说败了。这时才猛然觉醒原来这雀斑是从小就有的啊,青春期困扰我多年甚至一度摧毁我自信心的雀斑啊,现在几乎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了,这时当了妈的好处之一吧。


话说二婶一家,二叔在一个非常寒冷的冬天去世了,敏正要出嫁,还有两个小弟弟,我的三叔主动承担起照顾孤儿寡母的重任,三婶负责监督。二叔留下一些钱,三叔代为保管,二婶时不时地过去找他要。三婶每过几天就到爷爷奶奶那里告状,说二婶一家子多么好吃,每两天就要做一次包子,还有红豆馅馒头。爷爷奶奶当然不高兴,因为他们从来没有吃到过这传说中的包子和红豆馅馒头。


后来敏的大弟弟要娶媳妇盖房子了,三叔就说剩下的钱不多了,让大弟弟跟他去学做生意。弟弟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干了不几个月就不干了,自己学着做一些小买卖。挣不到什么钱,二婶就又去三叔那里哭诉,被三叔三婶像法官审犯人一样呵斥,她的儿女们都感到十分耻辱。二婶在三叔三婶是一副祥林嫂的表情,苦情幽怨的毫无反抗力的。她不仅给大弟弟盖了一个院子,也给小弟弟的盖好了一处院子。她有胃病,心脏也不好,帮着儿子们拉扯着孩子。


她有一年到我们家来,见了我还是先笑笑,然后拖着长腔叫我一声青——,她已经多年没有做过绿豆糕了。

进入了三十岁的后面几个年头,总算经历过一些事情,人生不可小看,不要笑看了人生。眼泪本来就是生活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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