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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明前茶 这样劳师动众又跌宕起伏的接站故事如今再也不会有了。动车与高铁已经基本准点，旅客的行李变得分外小巧玲珑。 曾几何时，接站还是我们生活中富有意味的片段。那个时候的火车站出站口多半连着跨越站台的天桥，接站的人往往提前半个多小时就在天桥底下等。绿皮车不见得会准时抵达，广播站有时会通知晚点，告诉你列车晚点约一个小时，但这一个小时有可能是两个半小时，也有可能是四个半小时。在没有手机与微信的时代，接站的人完全不敢走开。于是有的人在出站天桥底下用报纸铺地，邀一起接站的人打牌（亏他还记得在裤兜里揣一副扑克牌）；有的人就地睡会儿觉；而小贩把香瓜洗净，切成一牙牙兜售。负责接站的人饥渴难耐，于是小贩的生意总是不错。 一辆又一辆徐徐喷吐着灰白蒸汽云的列车进站了。无数的归人从天桥上肩扛手提，狼狈又喜悦地叫喊着接站人的名字。一部分接站的人满怀欣喜地离去，而剩下的人失落又倔强、空茫又迷惑的眼神，每每让我想起《归来》电影中一遍遍去天桥底下等候的巩俐。 掉头离去是不可能的。一个星期前，乘车的父亲或儿子就写信来，说此次回家要带着20斤自灌的香肠，30斤四川红橘，乘坐32小时的火车归来。在此之前，15斤一篓的两筐橘子已经与主人一起在船上漂流了一天一夜；而香肠是对方节省了自己大半年的定额肉票，又走后门买了珍贵的花椒，用三四个晚上的时间，用灌热水的漏斗，撑开一节节肠衣来灌制的。请想象一下火箭动力工程师或者牙科医生灌香肠的样子。这是给家人的珍贵礼物，包含着在外工作的人对家人的绵长思念，以及平时错过了无数团聚时刻的内疚。 从上午等到黄昏，或者，从午后等到天黑，经历了无数眺望与搜寻，感叹与失望之后，属于接站人的那一列车终于姗姗来迟。照例是无数被行李牵绊得趔趄不已的旅客，被车门吐出，在天桥上滚滚而下。接站的人好像已经在人群中搜寻到目标，他跳起来，在挤挤挨挨的接站人流中挥帽呼喊。个子较矮的接站人在别人的胳膊底下钻来钻去，被别人一顿斥骂，他也顾不得了。他知道，天桥上的人也在紧张又忐忑地搜索，生怕错过目标。小个子终于钻到了最前面，他欣喜地把一本《大众电影》举过头顶，把女明星的封面照正对前方。这个法子可比那些在信封上写名字的接站者聪明多了。女明星浓眉大眼的容貌一下子抓住了天桥上的一溜目光。小个子就这样成功地与要接的人对上了眼。下一秒，他已经抢过了对方的行李，呼地一下扛在肩膀上。 这样劳师动众又跌宕起伏的接站故事如今再也不会有了。动车与高铁已经基本准点，旅客的行李变得分外小巧玲珑。是的，在一个物流如此发达的时代，那点土特产的搬运为啥不交给快递呢。更重要的是，火车站出口处的天桥也早已拆除，跨越站台的地道已经与地铁入口直接联通。这样，就算是有好心亲友非要来接站，也只要在微信上说一声：“等你，我在地铁3号口的××奶茶店门口。” 而且，双方见了面也不会热烈地拥抱，甚至像被风吹迷了眼一样淌出眼泪。双方往往都在紧盯着手机屏幕，露出痴迷的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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