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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例意外的肿瘤病人患的是肺癌，说意外，是因为他找我来看本身就是个意外，我从未宣称能治肺癌，他也只是听说我治咳嗽好而来诊的；吃了药之后竟然慢慢不咳嗽了，家属感到很意外；三年后去西医院检查的时候，肿瘤还在，他还活着，他的主治医师也觉得意外；唯一不意外的是病人自己，他认为自己就是慢支，每年咳嗽了就来吃一段药，控制了就不再吃药。 肿瘤疾病我也治过不少，但这一例算是效果出人意料的好，所以也带给我不少的思考，作为科普文章，我写出这样的案例，不是着重跟专业的同道交流，更多的是通过对这样的疾病的思考，带给读者诸君一些思考，从临床实例中体会中医的方方面面。 这个病的过程大致是这样的： 何某，76岁，男，2014.8.22日初诊。2013.6月因咳嗽不愈，查出晚期肺癌，因不符合手术条件，医院建议化疗，子女因其年龄较大等种种原因，未同意化疗，仅口服对症治疗药物控制，患者本人并不知情。近一月因咳嗽加剧，日夜不止而经亲戚介绍来就诊。其症咳嗽阵作，剧烈，有痰难咯，咯出痰后咳嗽暂缓，动则气促，乏力，口苦纳差，胸痛不明显，精神萎靡，其人面色虚浮暗黄，消瘦，脉沉弦硬数，舌紫苔白腻，据脉症而言则痰热瘀血阻滞肺经，肺气不降则咳嗽不止；乏力神倦，正气之虚亦是显然可见。参合虚实，标证为急，以化痰止咳为急，扶正佐之，方用仲景泽漆汤合后世瓜蒌枳实汤之意，方用：泽漆30半夏12紫参12炙白前15炙甘草10黄芩10党参10桂枝10紫菀10蒸百部10瓜蒌15枳实10当归10竹茹10茯苓15生姜15，5付。 二诊：8.27日，咳嗽咯痰减少，口苦纳差，脉沉弦硬略减，舌淡紫苔薄黄腻，患者有流清涕之症，但无其它感冒症状，仍是肺气虚所致，另按诊腹部胀痛，且数日不大便，遂于前方加柴胡15克，大黄6克，合大柴胡汤意，以开通少阳之郁热；另加苍术1克，神曲10克以化脾胃腐浊之气，五付。 三诊：9.1日，前药服二付便出硬屎数枚，自觉腹部舒畅，咳嗽白天缓解很多，于夜间明显，仍觉口苦纳差，腹部按之已不甚满，脉沉弦，数急之象已退，舌淡紫苔黄腻，此时实邪已退，转用小柴胡汤加干姜五味子之止咳法，另因其喘促之象，合用五虎二陈汤之意，专力治其咳喘。方用：浙贝母10黄芩10干姜10陈皮10南五味10炙桑皮10半夏10柴胡10肉桂10木香5炙甘草5炒苏子10炙麻黄5杏仁10白果10紫菀10冬花10，7剂。 四诊：9.9号，第六付后夜间咳嗽已止，食欲仍差，脉沉弦，舌紫苔薄黄腻，原方加党参继进7剂。 五诊，9.16号，咳嗽已少，食欲明显好转，但腿软乏力，病后元气虚弱，仍守法服7剂。 五诊后病人未再来，后数月一咳嗽病人自称何某介绍而来，据述何某自觉无症状，精神体力还挺好。但这个病并未结束。 2015.9.21日，患者又来了，仍然是咳嗽，病案上我只记了“咳嗽复发，浓痰，难咯，脉沉细弦，舌淡紫”几个字，脉弦劲之象不显，说明患者病情还比较平稳，后来我才知道，病人认为自己咳嗽好了，家属怕劝他吃药引起怀疑，在近一年的时间里基本没服用其它药物。当时我开的处方就是初诊方加了芦根30克来治疗浓痰，服用7天。9.28日咳嗽粘痰明显减轻，后复诊两次，咳嗽又控制。 2017.6.8日患者又来了，仍是咳嗽，询问2016年咳嗽情况，患者说仅仅是有一次，去年输液好了，今年又发作，输液半月，仍然咳嗽、咯痰粘稠，且乏力气短，无食欲，怕冷，来诊时30度的天起他还穿外套。脉左寸弱，关略弦，右沉略弦，舌紫苔白腻。仍然用初诊方，去蒸百部15，加炒白术15，健脾益气，除湿开胃止渴，七付，此方吃七付咳嗽即大减，吃14付后，2017.6.23日复诊，患者食欲恢复，怕冷消除，体力好转，患者要求再吃7付巩固。 这就是目前为止病人的治疗过程，有几点可供大家讨论。 第一：晚期肿瘤病人，往往无法手术，西医主张化疗，此方案对患者并非绝对有效，且化疗的副作用使正气损耗相当厉害，但因为是西医的方法，病人或家属常纠结于是否采用此方案。大多数患者是想鱼和熊掌兼而得之，一方面化疗，一方面吃些中药，但以化疗为主，我接触过很多，这样的患者的中医治疗往往是不了了之。 这例病人因为家属不愿意让病人知情，所以就未同意化疗，现在正治疗的三例食管癌，也是家属决定不化疗，在中医看来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我个人比较愿意看这样的患者，患者正气不受过多的干扰，中医可以全力以赴，虽然不敢保证有什么疗效，但愿意接受中医治疗的患者还是越来越多。 至于患者自己知道是肿瘤，却拒绝化疗的，现在也经常会遇到，比十年前好多了，说明中西医的科普正在起作用。我最近治疗的一例乳腺癌及一例直肠癌术后的患者，都是如此的拒绝化疗。对于确诊肿瘤后，是否采取化疗，这个只能由病人及其家属自己决定，任何医生不会给拿主意。 第二：这一例患者是不知情的，或许正是这个不知情使病人没有什么精神负担，也是这个病得以带病延年达四年之久的主要因素，我见过一例肝癌患者从发现到去世仅仅十来天，正是精神压力过大的结果，所以老年人的肿瘤疾病，不让他们知道，对精神脆弱者是有好处的。傻人有傻福，我越来越相信这句话了，聪明人是瞒不住的，对自己的病总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从市医院检查到北京301，有条件的还要跑到美利坚去检查，总之是不问个明明白白不罢休，其实对病不妨傻一点，因为中医就是傻傻的分不清是腺癌，是鳞癌。 但不知情这个事也有弊端，我在临床上也接诊不少不知情的患者，他们往往认为自己的病不重，认识不到肿瘤疾病的复杂性，觉得治疗一段时间就该好转，一旦短期疗效不显，则对中医的信心就没有了。或者是刚见到疗效，病人就想停药了，以为不用长时间服药了。就像何某的肺癌，正因为他不知情，不愿长期服药，所以我也无法知道此方究竟是只控制了咳嗽的症状，还是说这个方长期服用能使他的肺癌完全消失？因为按中医的一些经验，有些肿瘤最后是可以完全消失的，这个病人的不知情也错失了彻底治愈的机会。世上哪得双全法？ 第三点：中医对疾病的治疗跟西医完全不同，这例病人是以咳嗽为主症来诊，我的治疗就是辩证使用治疗咳嗽的方剂，根本没有从西医的肺癌考虑，但结果疗效还很不错。中医的证是用药的标准，而不是病，这个可以参看我前面写的《中医其实不治病》。几十年来流行的所谓抗癌药物如白花蛇草、核桃枝、罗汉七、半枝莲、壁虎、灵芝孢子粉等等，经常有一些患者家属拿着含有这些抗癌药的偏方或处方来问我能不能长期服用，我也是无法回答的。因为这样的用药方式是在西医观念指导下的用药，你不能说绝对没效，这也是一些号称肿瘤专家的“囊中秘药”，笔者有幸看过一些患者拿着某些大城市中大医院的大专家的方子，动辄数十味药，价格不菲，细观之，不外是这些药的堆砌，我不敢说这样的抗癌方误人不浅，但疗效不问可知，抛弃了中医的思维，算不上中医处方。这一点，中医同道们应该深有体会。 第四：谈谈我的经验，这个病人我前后用了三个方：仲景的泽漆汤、《普济本事方》的贝母汤、《万病回春》的瓜蒌枳实汤。这三个方中，泽漆汤是仲景治咳嗽的方，原文就一句话“脉沉者，泽漆汤主之”，我们分析药物可以知道，这个方是治疗水热互结的咳嗽病的，它简直就是小柴胡汤的变法，去了柴胡加泽漆、紫参、白前、桂枝，所以实中兼顾虚。贝母汤是仲景小柴胡汤止咳法加浙贝、桑白皮、陈皮、肉桂、木香理气化痰止嗽之品衍化出来的，从北宋的许叔微到金元的刘完素都有此方的记载，也可谓是少阳咳嗽的典型代表方，许叔微也只说了一句话“治诸嗽久不瘥”，仍是少阳输转不利夹痰热。瓜蒌枳实汤是“医林状元”龚廷贤治疗燥热咳嗽胸痛的有效方，可看作是小陷胸汤的加味方，其中贝母完全可用半夏代替，治疗咳嗽日久不愈，表证已除，咯痰困难粘稠，胸痛，咯出后咳嗽缓解者，每有良效，偏于攻邪，与二陈汤治疗寒湿痰正好相对。 这个病人初诊是泽漆汤合瓜蒌枳实汤，后来合大柴胡短暂使用，又回到贝母汤为主方，旗开得胜。15年的方及17年的方都是以泽漆汤合瓜蒌枳实汤汤为主，虚实兼顾，每用必效。前人有“效不更方”之说，所以对一些患者疗效特好的方子，医生应该记录下来，以备将来再用，毕竟“千方易得，一效难求”。 这三个方治疗久咳不愈偏热者，我在临床上验案颇多，虽然理论上细分起来有区别，但实际应用上往往很难完全辨别清楚，有时用瓜蒌枳实汤无效，转用泽漆汤则愈；有时用泽漆汤无效，用贝母汤效果奇佳，读者诸君不妨在临床上揣摩用之，有确切之经验则分享给大家。小平同志说“摸着石头过河”，我认为是通人之论。有中医喜欢对某方治某病之理法方药言之凿凿，寒热虚实好像辨别的很清楚，我认为往往是言过其实，事后诸葛亮，因为人体太复杂了，君不见国医圣手赵绍琴、刘渡舟二先生会诊时，也会对同一个病人做出四逆汤证与白虎汤证的截然不同的判断？阴阳寒热岂易辨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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