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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树街979号

 圆角望 2017-07-07
去年,为躲飓风,全家人从美国查尔斯顿驱车到亚特兰大避难,这才有暇来到桃树街。咳,我是被大风刮来的。

  人说,桃树街之于亚特兰大,如同百老汇街之于纽约。倘若将亚城比作一株桃树,桃树街便是它的主干,历经沧桑,终于枝繁叶茂,出落成今天这座南方名城。当年,这里是南北战争最激烈的战场,北军放火屠城,大火烧了三天三夜……岁月竟如一场飓风,将街上那曾经有过的桃树、要塞军营,还有战争的疮疾,都无情地席卷而去。一个名字,却没有被刮走,她就是玛格丽特·米切尔,还有她曾经栖身,写出《飘》的那幢房子——桃树街979号。它,成了这条街,乃至这座城市不可撼动的地标。

  入眼的979号,是幢三层小楼,红砖白柱,朴拙中透出几分别致。尽管周遭有高楼掩映,但因三面临街,又有庭院做隔,显得一派疏朗。这幢历经两次火劫的百年老宅,已被修葺一新,辟为“玛格丽特故居博物馆”。楼梯旁独有的一柄雕兽扶手,与整座建筑并不搭调,这是火灾后幸存的物件,为重现玛格丽特的生活情景,特意镶嵌在楼梯上。它古色古香,可以想见遭受燹火前小楼的典雅风格。据说,玛格丽特·米切尔非常欣赏它,每逢下楼取邮件时,总要摩挲再三,把玩良久。

  这幢小楼,原是十户人家挤在一起的公寓。作为名门千金的玛格丽特,为什么不买独有的大宅,却偏要在这里蜗居,至今是个谜。1925年,她搬来不久,小屋成为她与第二任丈夫约翰·马什新婚的爱巢,从此,他们在这儿度过八个春秋,这是玛格丽特一生中最为重要的岁月。

  当我走进那“袖珍”的起居单元,心“咯噔”了一下子,不由得放轻了脚步。环顾四围,尽管人已远去,却觉得一个不凡的灵魂仍在这里。这个超小的居所,实在难以承载她巨大的名气。我凝视着每一件什物,如同端详着婴儿的摇篮。就是在这儿,诞生了大名鼎鼎的南方女孩郝思嘉,倏忽间,依稀看到她提着裙子跑下楼去,跑出橡树街,跑进塔拉庄园,跑向“十二橡树”……身后,留下桀骜、浪漫、悲情与少女的馨香。她的故事,如此的迷人,通过小说和电影,竟穿越时空,风靡了全世界,痴迷之众甚至可与《圣经》的膜拜者比肩。

  流淌出玛格丽特心曲的打字机,静静地躺在窗前的小几上,一旁的纸笺上写着:“在我虚弱的时候,写了一本书。”是的,这是玛格丽特的心声。这个在南北战争后出生的名门淑女,一生却笼罩在战争的魔影下。家人耳闻目睹的战争故事,自小深入她的灵魂,像酒曲一样不断发酵,最后麻醉了她,令其不能自拔;从老兵那里学会的马术,教她神勇无畏,狂放不羁,以致多次摔于马下,落下伤痛之根。1926年,马伤复发,疼痛令她举步艰难,不得不终结报社的记者生涯。无奈之中,她离开热闹的社交圈和纵歌劲舞的朋友,蜷缩在桃树街的小屋里,靠着阅读书籍打发日子,陷入身心俱“弱”的时刻。丈夫约翰·马什为给她的苦闷找个出口,便鼓励她写本书,于是,她开始了十年磨一剑的辛劳岁月。约翰·马什为辅佐她,最后瘫痪在床。

  那场留下67万具尸体和20万寡妇的战争,成为其小说的背景,但她却将血腥和残酷都隐藏在了幕后。她笔端出现的是风情万种的花鲜少女郝思嘉,实则是她自己缠绵于情场之中的搏斗,和战争带来的种种创伤。那战死沙场、曾令她痛不欲生的初恋情人克利福特·亨利少尉,化作了书中的卫希礼;而给她带来噩梦的第一任丈夫,竟成为白瑞德的某些影子。当然,她做记者时所采访的一些人物,和在桃树街上结识的牧师等也都为她的人物提供了滋养。

  人们迷恋郝思嘉,当然有明星费雯·丽与克拉克·盖博在银幕上的演绎因素。但说到底,还是主人公对爱情的那份执著和不懈追求,以及对来日的憧憬和向往,震撼人们的心庭。玛格丽特感伤“随风飘去”,但她借用郝思嘉之口说出不朽名言“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南北战争结束了奴隶制,乃正道沧桑,理应歌赞。但是,玛格丽特·米切尔在字里行间,却对奴隶制带着恋恋不舍,甚至向奴隶主大撒鲜花,向着本该埋葬的黑暗制度唱着挽歌,这是令人遗憾的。然而,博物馆的讲解员却告诉我,书外的玛格丽特对黑人很友好,曾资助过贫困黑人家的孩子。她与黑人领袖马丁·路德·金的律师父亲,还是要好的朋友。事情竟是如此的吊诡。

  当我离开桃树街979号的时候,突然脑际跳出“宿命”二字。玛格丽特·米切尔1900年11月8日出生于桃树街10号,在979号完成了她一生唯一的杰作,作品中屡屡出现的便是桃树街的景象。1949年8月16日,也是在桃树街上,就在离979号不远处,作家遭遇酒驾而香消玉殒。桃树街成为玛格丽特·米切尔一生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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