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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是对第六章的一点补充，接下来我们看第七章： 子曰：“人皆曰予知。驱而纳诸罟擭陷阱之中，而莫之知辟也。人皆曰予知，择乎中庸，而不能期月守也。” ——《中庸》第七章“明道” 我们先白话翻译一下：孔子说了，人们都说自己很明智，但是在利益的驱使下，他们却像禽兽落入了网罟、木笼、陷阱一样，从来不知道躲避。人们都说自己很聪明，但是选择学习和实践中庸的道理，却一个月也坚持不下去。这 从这一段就可以看出，无论是古人还是现代人，基本的人性都没有变过，绝大多数都是一些自作聪明、自以为是的人。老子说“大智若愚，大巧若拙”，真正高明的人、有大智慧的人，是不会成天显出一付得道高人的样子。他不是有意谦虚，而是他明白人生就是那么一回事，人的那些小聪明小心思，在大道面前确实没有什么值得一提。不像现在有些人，生怕别人不把他当回事，生怕别人看不见他脸上刻着“大师”二字。 然而，凡夫之所以是凡夫，往往就是觉得自己很聪明，觉得自己比别人高出一筹。说实话，波师兄有时也冒这种念头，觉得自己在同龄人中还可以，还明白些道理。好在这类念头一冒，马上警觉，立马搧自己一耳光：呸！什么东西？也敢翘尾巴！ 我有一个社科院的朋友，乐山人，是个大学者。以前我们经常在一起，他这个人说话特别谦逊、文雅，让人感觉到什么是真正的文质彬彬。但是，交往很深了才会发现，他这个文质彬彬的外表里面，还是藏着一些非常清高、自命不凡的东西。有一次聊天的时候，我就跟他说了这个看法，他一听就笑了，说我很了解他。其实，他自己也知道这个问题，但是，他把自己这个问题的原因推到了出生地上面。他说，乐山的很多人身上都有这种自命不凡的气质，尤其是文化人。后来我还认识一个乐山的朋友，他好像跟郭沫若有点亲戚关系。有一次我问他，听说你跟郭沫若是亲戚啊？他一听，脸一下子涨红了，提高嗓门抗议道：什么亲戚！不要在我面前提这个人！他伸出一个小指头，一边比划一边说：郭沫若，这么小！然后又张开两臂比划着说：我，这么大！实话告诉你们，哥白尼、爱因斯坦、牛顿，三个人加起来，才抵得上我一个！我明年就要去美国，哈佛那些教授们一见到我，统统都要失业、下课！他说话虽然很夸张，口气大得要命，但你一点也不觉得讨厌，完全是一个性情中人。后来我就跟社科院的这位朋友开玩笑，问道：是不是你们乐山文化人都这样啊？他一点也不在意，还很自豪地说：当然啦！我们乐山人出门，一睁眼，看见的是天下第一大佛，一闭眼，脑袋里装的还是天下第一大佛，从小潜移默化，想的都是普度众生，没法不心量宽广、胸怀天下。据说乐山当地还流传着一首打油诗： 天下文章出三江，三江文章在我乡。 我乡文章属我弟，我教我弟做文章。 乐山自古就是大渡河、青衣江、岷江三江的交汇之地，号称嘉州山水，地灵人杰，像苏东坡这样千年等一回的大才子，就出在乐山。这首打油诗很好玩啊！天下的文章，最好的就数我们乐山了；乐山能写好文章的呢？全都出在我们村里；我们村里文章最好的是我弟弟；我弟弟的文章呢，是我教出来的。绕来绕去半天，还是老子天下第一！其实，我们很多人的心理状态恐怕都差不多，私底下都觉得自己最好、最强、最帅、最漂亮。只不过人家乐山人性格豪爽、敢说敢做敢表达而已。 实际上，就在我们以为自己很聪明，以为自己比别人高明的时候，恰恰就在这个时候，我们已经不知不觉地犯愚痴了。凡是自作聪明之时，就是大犯愚痴之时！犯愚痴的结果，当然就是“驱而纳诸罟擭陷阱之中”，自己身入险境而不知规避，这就为将来埋下祸根。 唐朝的白居易，诗名满天下，千古流芳，但是，今天却没有多少人知道他还是马祖门下佛光如满禅师的嗣法传人，且精于洪州一系的禅法。白居易曾经在杭州做太守，有一次，他到西湖的秦望山去见道林禅师。这个道林禅师非常奇怪，他在秦望山顶的一株巨松上搭了一个鸟巢，每天就住在上面，所以人们又叫他道林鸟窠禅师，有些禅典中又称他为鹊巢禅师，据说常常有鸟鹊与他嬉戏为伴。白居易看见老和尚高高地坐在树梢上，生怕不小心掉下来，就提醒说：师父啊，你住的地方太危险，还是下来吧。老和尚一听，回答他说：我看白太守你住的地方，比我还要危险许多倍！白居易一下就愣了，不解地问道：“弟子威震江山，掌管一方，何险之有？”我是杭州太守啊，也算是一方诸侯吧，凭什么说我的住处比你还危险？老和尚就敲了他一句：“薪火相交，识性不停，能无险乎？”我看你现在就像坐在柴火上烤，你的上级随时要控制你，你的下级随时想顶替你，你的左右同僚随时都想抓你的小辫子，能安稳才怪呢，是不是薪火相交的感觉啊？薪火相交说的是外部环境，那内部环境呢，识性不停啊！佛教讲万法唯识的，我们的七情六欲、我们的贪嗔痴慢，都是识性在起作用，你的识性停不下来，你的业力就停不下来。为了升官发财，你会不断地造业；为了立于不败，你不得不在官场上相互倾轧，你一刻都不敢放松，一天的安稳觉都没有睡，所以，你的处境才是非常危险啊！ 我们看，像白居易这么聪明绝顶的人，一不小心，也掉进了滚滚红尘的火坑里了。幸好他能及时转身，虔诚地参学于当时的禅门诸山大德，并对禅道有切实的体证。他晚年有一首诗，叫《喜照、密、闲、实四上人见过》，可以说是自己一生的自画像： 紫袍朝士白髯翁，与俗乖疏与道通。 官秩三回分洛下，交游一半在僧中。 臭帤世界终须出，香火因缘久愿同。 斋后将何充供养？西轩泉石北窗风。 你看，这么一位白髯飘飘的当朝名士，高风亮节，不入俗事，只喜欢与禅僧交游，当然是一生逍遥自在，福寿俱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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