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汉族世家，如今索虏外戚公元494年十二月，北魏孝文帝元宏大举南征，“铁骑弥望”，众号三十万，于第二年二月至钟离（在今安徽省凤阳县）城下。钟离是淮南重镇，魏军久攻不克，加之雨水增多，天时与地利都偏向南齐，被迫撤军。 在主力撤过淮河后，殿后的三千步兵、五百骑兵被南朝精锐水军堵截在淮河南岸。面对齐军四面合围，为首的魏将杨播布圆阵防御，“身自搏战，所杀甚众”，激战两天，然后趁着水势稍退，杨播率众突渡淮河，临走前向对方喊话：“我今欲渡，能战者来！” 杨播，出自华阴杨氏，还是那个华阴杨氏。永嘉之变后，大批北方士族衣冠南渡，但是杨家可能是出于对围剿杨骏的皇室和其他世家的不满，选择留在北方，家族成员出仕少数民族建立的政权。如曾在慕容燕国担任中山相的杨结、北平太守的杨铉，杨结的儿子杨珍又出仕北魏，获得礼遇，“为上客，给田宅，赐奴婢马牛羊”，任上谷太守，杨珍的堂兄弟杨晖洛州刺史，杨铉的儿子杨元寿任边防要塞武川镇司马，还把家搬到了武川。 经过一段时期的发展，华阴杨家逐渐在北方站稳脚跟，影响逐渐恢复。杨珍的孙子杨懿曾在中央主管人事的选部任职，杨播正是杨懿长子。杨播的母亲还是孝文帝的祖母文明冯太后的“外姑”，无疑拉近了杨播与孝文帝的关系。孝文帝南征期间，杨播以前将军随行，五弟杨津以直阁将军随行，班师的时候途经碻磝（在今山东省茌平县），由杨播的二弟济州刺史杨椿驻守，孝文帝没让人安排行宫，就住在杨椿的刺史府里，关系可见一斑。 此次钟离之战魏军一无所克，唯一可赞的就是杨播的突围战了，孝文帝“壮之”。而对面的南齐将领一个叫裴叔业，是河东裴氏之后（裴氏代表人物裴潜在曹魏官至尚书令，早年曾评价刘备“使居中国，能乱人而不能为治也。若乘间守险，足以为一方主。”），一个叫崔慧景，是清河崔氏之后（崔氏代表人物崔琰汉末名士，崔林在曹魏官至司空）。曾经同殿为臣，坐而论道的世家，如今已是各为其主。 南征北战，加官又晋爵北魏宣武帝延昌二年（公元513年），杨播去世。十年后（公元523年），改变历史走向的“六镇起义”（或者叫“六镇之乱”）爆发，北中国进入数十年的战乱动荡，期间的多场重大历史事件中都有着杨家的身影，甚至杨家在中间发挥着关键性作用。 这年六月，沃野镇（在今内蒙古五原县）的破六韩拔陵打响了“起义”第一枪，派兵进攻附近的怀朔镇（在今内蒙古固阳县），怀朔镇将杨钧是杨播的堂兄弟，在孤城中坚持抵抗，还发掘了贺拔允、贺拔胜、贺拔岳三个北魏末年赫赫有名的大将。 第二年夏，敕勒酋长胡琛反于高平镇，秦州的莫折念生势力不断壮大，攻掠陇西，威胁关中。十一月，杨椿的儿子、时任给事黄门侍郎杨昱兼任侍中，持节督促北海王元颢增援遭胡琛围攻的豳州，成功解围。 526年正月，代理定州事务的杨津出任安北将军、北道大都督，坐镇定州，主持河北战局。杨津刚刚上任，就陷入河北几大造反势力的围攻之中。 527年正月，关中告急，镇守长安的骠骑大将军、雍州刺史杨椿升任尚书右仆射，接任西道行台，节制关中诸将，获得五品以下官员任命权。数月后，杨椿因病辞职。 528年正月，定州失守，坚持两年的杨津被俘。 同年四月，车骑将军尔朱荣率部乘虚攻占洛阳，悍然发动河阴之变，屠杀文武官员一千多人，北魏统治走向崩溃。而此时杨椿在华阴老家，杨津还在当俘虏，得以躲过一劫。 尔朱荣的屠杀导致朝廷官员严重不足，作为四朝老臣的杨椿被任命为司徒，九月荣升太保。杨津也从河北脱身，一年后复出担任吏部尚书。杨家政治上的地位不断获得提升。 十月，南朝梁陈庆之率军七千北伐，一路势如破竹。第二年年五月，时任征东将军、南道大都督杨昱率军七万镇守荥阳，结果被陈庆之的七千人给打崩溃了，自己也成为俘虏。 这次堪称经典的北伐行动终因孤军深入而失败。七月，杨津升任司空。八月，杨椿因年老请求辞职，行前孝庄帝派禁军沿途护送，百官在城外饯行，“行路观者，莫不称叹”。华阴杨家此时“贵满朝廷”，除了杨椿、杨津位至三公，“一门七郡太守，三十二州刺史”，成为北方世家在北魏政权的顶尖家族。家族成员一部分跟随杨椿住在华阴，一部分跟随杨津住在洛阳。 灭门之祸在乱世中，富贵如烟，来得容易，去得也容易。公元531年对华阴杨家来说正是大变之岁。此前一年的9月，孝庄帝策划诛杀权臣尔朱荣，杨播的儿子、光禄大夫杨侃具体参与计划。按照孝庄帝的设想，只要自己不像王允那样不放过凉州人，尔朱荣的同党应该会放下武器的，但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尔朱荣的兄弟子侄此前已被尔朱荣安排到重要州郡，纷纷起兵向洛阳进军。孝庄帝派兵抵抗，南道大行台杨昱出战徐州的尔朱仲远，司空杨津兼任北道大行台，出镇邺城。但中央军队兵微将寡，跟随杨津的不过五百羽林军，结果可想而知。 十二月，尔朱荣侄子尔朱兆的军队占领洛阳，孝庄帝被俘虏后遇害，杨津、杨昱先后放弃抵抗。志得意满、凶残嗜杀的尔朱氏就像几年前的河阴之变一样，再次举起了屠刀。 在尔朱兆进入洛阳之际，自长安起兵的尔朱天光就派杨侃的岳父骗杨侃与自己结盟，杨侃抱着“彼虽食言，死者不过一人，犹冀全百口”的态度前往，被尔朱天光杀害。这年7月，尔朱荣的弟弟尔朱世隆诬陷杨家谋反，于夜里派兵包围杨津在洛阳的府邸，同时尔朱天光包围杨椿在华阴的家宅，杨家百口“无少长皆杀之”，“籍没其家”，杨椿、杨津、杨昱全部遇害，此外还有： 前抚军将军、冀州刺史杨顺（杨椿弟）； 前平东将军、东雍州刺史杨辩（杨顺子）； 前安西将军、正平太守杨仲宣（杨顺子）； 杨玄就（杨仲宣子，时年九岁）； 朱衣直阁杨测（杨顺子）； 征东将军、金紫光禄大夫杨遁（杨津子）； 平东将军、光州刺史杨逸（杨津子）； 卫将军、金紫光禄大夫杨谧（杨津子）。 但还是有个别杨家成员得以逃脱。杨津的一个儿子叫杨愔，当时在邺城，押往洛阳的途中被放出，辗转投奔密谋起兵反抗尔朱氏的高欢，获得高欢赏识。 532年，高欢剿灭尔朱氏，执掌北魏大权。被尔朱氏杀害的杨家众人相继得到平反追封。其中追封“太师、太傅、丞相、大将军者二人，太尉、录尚书及中书令者三人，仆射、尚书者五人，刺史、太守者二十馀人”，“古今未之有也”，“及丧柩进发，吉凶仪卫亘二十馀里，会葬者将万人”。 华阴杨家就此谢幕了么？并没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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