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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哀公十四年》记曰：“十有四年，春，西狩获麟。”《孔丛子·记问篇》载：“叔孙氏之车子曰锄商，樵于野而获兽焉，众莫之识，以为不祥，弃之五父之衢。冉有告夫子曰：‘有麇而肉角，岂天之妖乎？’夫子曰：‘今何在？吾将观焉。’遂往。谓其御高柴曰：‘若求之言，其必麟乎！’到视之，果信。言偃问曰：‘飞者宗凤，走者宗麟。为其难致也。敢问今见，其谁应之？’子曰：‘天子布德，将致太平，则麟凤龟龙先为之祥。今宗周将灭，天下无主，孰为来哉？’遂泣曰：‘予之于人，犹麟之于兽也。麟出而死，吾道穷矣！’乃歌曰：‘唐虞世兮麟凤游，今非其时吾何求？麟兮麟兮我心忧！’” 这故事听起来颇为离奇，然而一个本于孔圣人的《春秋》，一个《孔丛子》的《记问》章乃是孔子后人所记，传为孔子言行的篇目，历来读书人也疑不得。于是有更离奇的说法在，说是鲁哀公十四年这年春天孔子正好70岁，正在修订《春秋》，而这个时候有个猎人捕获了一只他并不认得的野兽，于是去请教孔子。孔子一看，知道这是麒麟，便流下泪来，也正因此停笔，于是鲁史《春秋》就停在了哀公十四年。也正是因为这个道理，《春秋》便被后来的人称为《麟经》，也叫《麟史》。 出于我的孤陋，只是听说这个故事而已，并不知道它的本来出处。（《公羊传》之说稍稍异之，但未提到《麟经》、《麟史》。）但如果这就是全部的故事，我恐怕只能说是后学故好奇特，而失掉了本来的真意。按《孔丛子》的原意，孔子从麒麟想到了自己，想到了天下与道统之命运。这样一来，孔子哭的恐怕不仅仅是这个麒麟，更要紧的是一种信仰与一种文化，不管是礼也好，是人也好，是王道也好，是以礼乐为体的分封制度也好，总之是不受敬重。所以孔子之哭，是一种苦痛之哭，是为理想之哭，为底线之哭，为传统之哭，哭得痛彻，也哭得悲怆。 对于理想的问题，我觉得自己说的已经够多了。但还是有人认为真正成熟的人是不需要理想的，因为人的成熟就应该抛弃一切空虚的不可能。但我想说，抱歉，所谓空虚和不可能者无关理想，那不过是幻想。然而理想不是幻想正如底线不是可以商协的要求。如果一个人丧失了理想，恐怕便入得行尸走肉之帮。我有一个朋友他的论调是“我们只是一个平凡的人，比你强的有很多”，然后得出的结论，所以当务之急是保护身体，学习与前途都可以不做在乎。但我却对他说，纵然你可能一生很普通，但是你必须有一颗不普通的心。 是，天下杰出的人有多少呢？又有多少出自我们一般的生活环境呢？他们或高贵，或贫寒。高贵的不说了，贫寒的本来没有根基，所以不怕失败。但就是一般的生活者，不太忧愁的，就容易缺乏进取，就容易无所事事，就像这个和我聊天的人一样。但是我还是想说，是不是每个经过自己不懈努力的人都会是杰出的人物呢？那当然不，否则，凭借自己努力就可以杰出，你有什么理由不去努力呢？那么既然不是每个努力的人都会杰出，那么那些不杰出的人便是失败者吗？不，从现实当中看，他们努力过，为了杰出的事业奋斗过，因此他们没有很多人后悔。但是，庸人，我最看不起就是庸人，用庸人的心态过一辈子的人。那如浩海之中一粒水，随处找都是，但是放进去就看不见。人活的连自己的特点都没有了，那还活着做什么？活着不也是死？所以我常常觉得孔子之伟大，就在于他的理想精神，虽然他的理想——复兴周礼并不一定符合时代的精神，但他这样去做，这样去努力，这样去实践，最后这样去痛苦，他就完全是一个大写的人！ 接下来是底线的问题。我觉得人应该有底线，也应该尊重别人的底线，否则就是完全的蠹虫！拿我来说，我十年来坚守的信条是优秀，四年来坚守的信条是“责任、荣誉、国家”，三年来坚守的信条是“民主与科学”，现在坚守的信条是“书不离手，剑不离心”。目前，这四个信条共同构成了我这样一个人。其他东西，在我之外，都可以忍受和舍弃。孔子有言：“富而可求，虽执鞭之事，吾亦为之。”然而接下去一句就是“如不可求，从吾所好。”孔子还说：“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道不行，乘桴浮于海。”都是一个道理：底线之外，尽可放弃，只有底线，只有对正道的追求必须用自己的前途甚至用生命去捍卫！ 最后是传统。某一天我正在读《诗经》，一个人走过来说：“《诗经》简陋，有什么可读呢？”我勃然变色，不怀好气地说：“你到底是我第一个听见说《诗经》孤陋的人。”那人听了，没有再说话。其实怎么会呢？我们知道“高山景行”、“窈窕淑女”、“逃之夭夭”等早已成了我们生活里不可或缺的成语，至若“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更是成为了传诵千古的名句，研究《诗经》，解味《诗经》早已成了一种宏大的学问。关于《诗经》的论著更是浩如烟海。直到现在，我们读起《诗经》依然不乏感动。试问世上哪有一种孤陋的东西能产生如此经典的句子？哪有一种孤陋的东西能够在三千年后依然给人们的心灵带来影响？没有经过任何调查研究，轻易否定和轻视，难道是我们面对传统应有的态度吗？难怪孔子哭麟，难怪孔子面对周礼的毁弃会那么伤心。传统受到委弃，受到鄙夷，说什么也是不可饶恕的罪过。人在传统面前无论怎样都没有失掉一颗敬畏之心可怕，哪怕你笑傲，哪怕你猖獗——但敬畏，你就是敢于超越传统的铁汉；失掉，就是无知荒诞的浪人。传统，如我们的父母，我们在孝顺中间，可以不顺，但决不能不孝。如果失掉了孝心，相信人也就不足以为人，至少是不足以为中国人的。 我又想到，孔子之所以恸哭不已，不正是一辈子为了理想、底线、道德、传统奉献了一生而最终不可得吗？但哭是没有用的，一个人失败了，但这些事业，却必须还要有后来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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