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1941——如日中天的程砚秋

程砚秋在沪演出纪实（节选）

张斯琦

程砚秋

1940年，程砚秋携鸣和社在上海黄金大戏院演出，从4月3日演到5月29日。日戏座价为3元3角半、2元3角半、1元9角、1元2角、7角半、4角半；夜戏座价为4元2角半、2元8角半、2元3角半、1元9角、1元4角、9角、5角。演员的演出阵容基本与1938年相同，增加了花脸刘连荣。首日打炮戏为王少楼《失空斩》与程砚秋《玉堂春》；第二日大轴戏为程砚秋、王少楼、顾珏荪、芙蓉草等人合作全部《王宝钏》；第三日大轴戏为程砚秋《碧玉簪》。这一期前半段，程砚秋演出了《青霜剑》《朱痕记》《金锁记》《弓砚缘》《鸳鸯冢》《柳迎春》《风流棒》《玉狮坠》《春闺梦》《奇双会》《红拂传》《文姬归汉》《赚文娟》《能仁寺》《沈云英》《聂隐娘》《梅妃》，成为自1922年程氏新剧首次在沪演出以来所有程派剧目的一个大集合，但真正的高潮还在后面。

演出到了4月24日，《申报》在演出广告中贴出了一则新剧预告，“预告：程砚秋君心血结晶——全部《牡丹劫》”，旁边还有一行字，“一名《锁麟囊》”4月25日，改为：“预告：程砚秋君心血结晶——全部《锁麟囊》、又名《牡丹劫》。”4月26日，预告的下面又多出几行字：“此剧为程君最近编，唱作繁重过于以前任何剧本、情节曲折离奇，亦悲亦喜，唱功之最大特点则为以【垛板】起唱，【西皮原板】下加原词，于【二六板】中加用哭头，下加原词为前人之未有，新腔别创，委婉动听、洵伟构也。”4月28日《申报》广告正式贴出“明天夜戏：程砚秋、芙蓉草、张春彦、吴富琴、孙甫亭、刘斌昆、慈少泉、韩金奎、李四广全部《锁麟囊》”。4月29日《锁麟囊》正式首演于上海，并于4月30日，5月1日、2日、3日连演5天，5月8日、9日、11日、12日、18日夜戏也均为《锁麟囊》。4月29日首演当天，连谢绝舞台、蓄须明志的梅兰芳也到场观看，可以想见当时在上海的戏剧界引起了多大的震动。《锁麟囊》在上海的首演，对于程砚秋及程派艺术的发展应该算是一个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事件。

5月4日《申报》登出了唯我的《锁麟囊观后》，其中写道：“讲到技术方面，砚秋的做工，素来为人所钦佩的，尤其是演悲哀一路的戏，这里前场的薛湘灵，是一位千金小姐、砚秋照样有超特的演出，描写湘灵的娇生惯养，大有雍容华贵、仪态万方之美，看嫁妆时的水袖，接连有两个美妙绝伦的姿势。讲到这出戏可以说让台下人过足戏瘾，最重要的是两段【二六】，一段【二簧】，和一段【西皮】。第一段【二六】是春秋亭避雨一场，这一段【二六】后转【快板】，间有白口。第四句‘想必是新婚渡鹊桥’‘渡鹊桥’三字，有一佳腔，后转【快板】，更佳腔百出，尤其是每一段落之末一句，其收腔无一雷同，良非易易。其唱词中有七字一句者，有六字一句者，更觉新颖。伴天麟‘游园’一场，唱【二簧慢板】，最末唱大段【二六】加【哭头】，其间皆多新腔，因限于篇幅，未便一一举出，总之，砚秋之腔本不易学，此戏所用之腔，更令人有‘听听好听学学难学’之感。”

程砚秋《锁麟囊》

5月10日、11日，《申报》“寿春壶斋曲话”专栏，登出谭派名票苏少卿《观砚秋初演锁麟囊简评》，其中对《锁麟囊》初期演出的记录颇为翔实，全文如下：

程砚秋此次“黄金”出演，号召力之大，为从来所未有，每日座满，得一票位颇难，向隅者想小在少数，吾亦向隅之一也。砚秋虚怀若谷，又极重友谊，每到沪，辄过我一谈，上月彼轻车简从，来舍间小坐，寒暄之后，谓将演一新编戏，名《锁麟囊》，唱工极为吃重，新腔颇多，内有【二六】板中加【哭头】，系“原着板”者，与【唱散】同，尚觉新奇。彼与王瑶卿氏共同研究而成，或能一新耳目也。吾闻此言，实欲往聆究竟，若在北平，程御霜君必届时赠票，然在上海，票价至四元余，即赠亦难承受矣。过半月，此戏贴演，适有夏君预购票位相约，吾以八时半往，王少楼《洪羊洞》六郎已将归天，只听得一句“无常到万事休……”据夏君云，嗓子不佳，十分钟休息后，《锁麟囊》上场，观众精神为之一振，吾亦特别注意，今将剧本及程君唱做之特优特弱各点，作一简评，情节故事日前本刊已有介绍，不赘述矣。

优点一：此剧第一场能脱离俗套，用仆妇丫鬟等屡次换奁具及锁麟囊，先虚写女主角薛湘灵之骄矜，其后女主角始上场，再实写其矫情做物之状态，本为叙薛女不日出嫁，并无说媒纳采老套，此层可取。

优点二：花轿避雨，遇贫苦新娘赵守贞赠锁麟囊一场，写贫富之情势不同，边唱边夹白，薛家梅香之气焰熏天，赵家老父之穷极无聊，两相对照，写到好处，唱腔用【二六】【流水】两种，亦要言不繁，此场极好。

优点三：末场，赵守贞问薛妈(即薛湘灵)，因何见锁麟囊哭泣，先无座位，及答数语，命丫鬟为设一座，再问答数语，将座移为客位，再问答数语，知确为昔年赠财宝之恩人，乃将座改为上座，又加丫头之打诨，极有趣味，惟丫鬟有“木能生火……”之语，粗而不当，可以删去。

弱点：全剧中用丑角六七人之多，闲话太絮烦，可以归并节省，以清头绪。又花园中薛氏带卢公子游戏，时间过长，看客觉得沉闷，后宜减少。

今论砚之唱，砚秋唱工，本有独到，近二年来，更加精密，此剧中“遇雨赠囊”一场之【二六】板及【流水】各段，如斜风吹雨，两点从上斜下，滴滴有力，并能利用阴平觉傲高腔，句句提住，似虞褚字体，瘦硬通神。腔亦别开生面，唱此等腔，吾知其最费气力，因字字皆是提住唱出也。花园中唱【二黄】有一句尾，从底处陡然提至极高，又复落归主音，此种唱法入耳甚生，可谓新极；如做诗之用险韵者耶。“团圆”一场之二六板中，“原着板”加【哭头】，“儿的娘”“我的儿”之腔，似【南梆子】而变尾，顿觉新奇，汪派长亭中【二六】有原着板之【哭头】，青衣从来未有。总之，全剧唱极繁重，无一句不新，此戏一出，压倒一切矣。砚秋于做工欲像真，于悲哀或羞惭时白口特别发声小，此吾以为有令台下听不清楚之虞，不知可以改响一些否?

程砚秋《锁麟囊》

1941年，程砚秋再度出演于黄金大戏院，老生为杨宝森，小生为顾珏荪，俞振飞也参加到演出之中。这期演出戏码极为硬整，体现出这一时期他罕有比拟的艺术实力与影响力，

10月1日正式登台，大轴戏为程砚秋、杨宝森、顾珏荪、芙蓉草、吴富琴、张春彦合演全部《王宝钏》；

10月2 日大轴为全部《碧玉簪》；

10月3日大轴为程砚秋、杨宝森合演《四郎探母》；

10月4日大轴为程砚秋、杨宝森合演《朱痕记》；

10月5日，日戏演双出：程砚秋、杨宝森合演《桑园会》，程砚秋、刘连荣合演《弓砚缘》，夜戏为杨宝森《失空斩》，程砚秋、俞振飞合演全部《贩马记》；10月8日，谭富英、张君秋在大舞台开始演出，双方展开艺术较量。程砚秋演出了《金锁记》、《风流棒》、《青霜剑》、《柳迎春》、《红拂传》(与俞振飞合演)、《文姬归汉》、《玉堂春》等剧目，并在10月13-16日连唱4天《锁麟囊》之后又演出《梅妃》《碧玉簪》《赚文娟》等戏，24日、25日两日又连唱两天《锁麟囊》。11月3日，程砚秋又推出新剧《女儿心》，并一连唱到11月7日，于11月13日以《锁麟囊》结束整期演出。

检点1940年、1941年这两期演出剧目可以发现，除了与老生合作是传统剧目外，程砚秋演出的全都是程派独有剧目，无论是剧目数量，还是演出频率，此时的程砚秋完全是如日中天的王者风范，此后不久，他便暂时结束了舞台生活，隐居在京郊青龙桥。

京剧专辑《锁麟囊》 北京市文史研究馆 长安大戏院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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