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ndow-HVOB 来自利维坦 00:00 06:24 利维坦按:雨后泥土的气息,一杯咖啡的香气,纸张的油墨味,某个人身上特有的气味……这些气味是否能够激活你大脑内的尘封记忆?气味识别之于抑郁症乃至自闭症患者而言,又有何种病理上的关联?气味是否会影响我们乃至周围人们的情绪? 另外,不知道大部分男性在面对女性哭泣(眼泪)时的反应是怎样的呢?按照文中以色列魏兹曼科学研究所的实验结果,是否可以从一个侧面证明男性对女性情绪性泪水的手足无措(欲望降低)?如果真是这样,那女性的泪水不失为一种自我保护的策略啊。 文/Katherine Whitcroft 译/杨睿 校对/石炜 原文/aeon.co/essays/how-exactly-does-smell-unlock-buried-memories-from-the-past 本文基于创作共用协议(BY-NC),由杨睿在利维坦发布 我深知吸烟的危害:烟草是导致头、颈癌症的一大诱因,患者可能会出现颠覆性的毁容和畸形,最坏的情况甚至会死亡。作为一名耳鼻喉外科医生,这是我职业生涯中最富情感、技术上最具挑战的病例:我早上查房时艰难地把坏消息委婉地告诉病人,蓝色的纸窗帘将他的世界从繁忙的病房中割离开来,这是香烟的错;旁边病房里全身浮肿的女人开始慢慢窒息,她呼吸到的空气越来越稀薄,来探病的人都认不出她了,这也是香烟的错;就在几小时前,我遇到的那个灰眼绅士,鲜血从他的颈动脉喷薄而出,这还是香烟的错。我知道,这就是所谓的“吸烟死亡”。
“普鲁斯特效应”:气味具有独特的能力,可以解锁以前已经遗忘但却生动、饱含情感的回忆。图源:saveaquote 马塞尔·普鲁斯特(Marcel Proust)是20世纪世界文学史上的大人物,他的长篇巨著《追忆似水年华》(À la recherche du temps perdu),我到现在也还没读完。在第一卷“在斯旺家那边”中,叙述者将一个小玛德莱娜蛋糕浸入他的茶中:
烟雾缭绕的走廊如何会让人想起茶泡过的蛋糕呢?答案在于感觉统合(sensory integration)。除了舌头的五种真正味觉(酸甜苦咸鲜)之外,所有复杂、微妙的食物味道都可以归因于它们的气味:咀嚼时鼻子后面的嗅觉受体受到刺激,挥发性分子通过一个称为“嗅觉”的过程逃离口腔。因此,普鲁斯特描述的内容形成了动人的“普鲁斯特效应”:气味具有独特的能力,可以解锁以前已经遗忘但却生动、饱含情感的回忆。 挥发性分子通过一个称为“嗅觉”的过程逃离口腔。图源:BuzzFeed 气味这种饱含诗意的能力能否被证实?心理学家、哲学家和神经科学家多年来一直致力于研究这个问题。纽约州科尔盖特大学心理学实验室主任唐纳德·莱尔德(Donald Laird)是第一位就这个话题正式发表文章的人。莱尔德的工作通常聚焦于商业心理学蓬勃发展的领域,他的书包括《心理学和利润》(1929)、《为什么我们不喜欢别人》(1933)。但1935年,他和同事哈维·菲茨杰拉尔德(Harvey Fitz-Gerald)合作,分析了254位“卓越男女”(men and women of eminence)的嗅觉体验,发表了《你的鼻子能做些什么?》的研究报告。在受试者中,91.7%的女性和79.5%的男性都曾经历过气味诱发的自传式回忆,而其中76%的女性和46.8%的男性都说这些记忆是他们脑海中最生动的记忆。 莱尔德从这些参与者身上收集了他们的个人轶事。一位代号“南方律师”的人说:
永远活在当下的人:亨利·古斯塔夫·莫莱森。图源:damninteresting 气味和最先形成的记忆之间的这种特殊联系,其关键似乎涉及到一个叫做海马体的区域。这个名字来源于希腊神话中一种半人半鱼的生物(它与海马惊人地相似)。海马体是位于大脑丘脑和内侧颞叶之间,属于边缘系统的双边结构。和其他大脑区域一样,我们对这一区域功能的了解最开始是来源于发生功能障碍的悲剧性情况:20世纪50年代,一名外科医生误以为切除海马体能够治愈癫痫。这位病人名叫亨利·古斯塔夫·莫莱森(Henry Gustav Molaison,在科学文献中被称为“HM”),1953年他接受了颞叶切除术(切除了除其他周围结构外双侧海马体的前三分之二部分)。虽然这次手术的主要目标实现了(病人摆脱了癫痫),但他的生活发生了无法衡量的巨大变化:他永远失去了形成新的长期叙述性记忆(或有意识地掌握的记忆)的能力。 我们人类的海马体(左)和海马惊人地相似。图源:Psychology Today 今天,功能性神经影像数据可以在创建新的童年气味记忆中扮演海马体的角色:2009年,以色列魏兹曼科学研究所的研究人员表明(www.ncbi.nlm.nih.gov/pubmed/19896380),左侧海马体在第一次嗅觉关联中起到的作用是独一无二的。但在第二次关联中就并非如此了。相比之下,左侧海马体在第一次或其后的听觉关联中并没有被激活。从进化的角度来看,这是有道理的:这有利于幼儿快速学会哪些食物是可食用的,哪些是不可食用的。也许,第一次闻到的气味就像是初恋一样,是记忆最深刻的。无论如何,对我来说,这听起来很有道理。我童年的那些夏天之后,我在很多建筑里闻到过香烟的味道,但在之后的关联中,没有一个能让我想起有关我外公的早期记忆。
杏仁体不仅会对可怕的面孔作出反应,它也会促成另一种学习——情绪上的激动,会让人注意到该次经验中最重要的细节。图源:whalenlab 显然,杏仁体对于处理积极情绪,特别是奖励,至关重要:向人们展示食物、性或金钱的图片时,人的杏仁体就会逐渐活跃起来。得益于这项研究和其他的相关研究,现在我们已经知道:杏仁体这个区域是情感中枢。在气味诱发的记忆中这个区域的激活有助于进一步巩固人的情绪。结合海马体锁定早期事件的能力,对小玛德莱娜蛋糕和烟草的童年怀旧就结合在了一起。
气味信号通过嗅觉神经从鼻子传播到嗅球。图源:互联网 此外,如果我们比较抑郁与非抑郁个体的大脑,就可以发现结构上的差异:抑郁症患者的嗅球(接收来自鼻子的气味输入的第一个中继站)明显更小(www.ncbi.nlm.nih.gov/pubmed/20472036)。嗅觉功能在接受抑郁症治疗后会有所改善,但嗅球大小通常不会变化。在这些研究结果的启发下,德国德累斯顿工业大学的托马斯·赫梅尔(Thomas Hummel)和伊洛纳·克罗伊(Ilona Croy)提出,嗅觉输入长期减少可能导致边缘系统的功能失调,可视作引发抑郁症的危险因素。
因此,我们似乎可以相当确定地说,气味可以诱发我们过去那些情绪激动的回忆,而嗅觉丧失和情绪功能障碍是有联系的。但是,对于我们这些生活在精神健康和嗅觉功能“正常限度”的人来说,气味仍然能影响我们的日常生活吗?气味是否真的不单单可以在潜意识层面调节我们的主观情绪,更是我们解读和操纵外部世界的方式? 有些人可能会认为人类已经超越了如此基本的控制。现代世界以视觉为主:饮料、饼干和糖果色彩鲜艳的包装几乎无法传递嗅觉,“最好在......日期之前食用”的便利也无法被嗅觉取代。结合我们周围越来越多的数字景观,我们不需要闻到那些我们看到的东西。不过,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如果我们的目光没有锁定在屏幕上,我们可能会通过“chemosignalling”(化学信号传导)的过程不经意地利用气味进行沟通。 气味可以诱发我们过去那些情绪激动的回忆。图源:Tumblr 这种沟通的类型之一是将一个人的情绪通过体味转移给另一个人,这就是所谓的“情绪感染”。 2012年,荷兰乌得勒支大学的一个研究团队评估了女性受试者对男性腋下汗水的行为反应(www.ncbi.nlm.nih.gov/pubmed/23019141)。他们表示,如果女性闻到的是男性在恐惧情绪下分泌的汗水,女性也会表现出潜意识的恐惧迹象。在反感情绪下产生的汗水也出现了类似的情况,女性也表现出了潜意识的反感情绪。这些发现似乎可以证明人体活跃的化学信号的产生和接收。
我经历过的气味传染情绪可能远比不上普鲁斯特和我外公房子的诗意,但这种体验的确是存在的。和200位同学一起等待医学院决赛是一种特别的乐趣:集体紧张的香气足够浓郁,紧张的情绪也彼此传染。后来,我再也没有闻到这样的刺激气味。直到我31岁那年,当我在几次驾驶考试中首次疾驶在一个车水马龙的环状交叉路时,我坐在一个名叫戴夫的人旁边,我又闻到了这种气味,看来他似乎有点儿紧张。
图源:Tumblr 基于气味的沟通并不只限于汗水:2011年,以色列魏兹曼科学研究所的神经生物学家提出,人的眼泪中也含有化学信号。在三次实验中,团队发现,让男性接触女性的情绪性眼泪(这是在女性观看悲伤电影时收集到的眼泪)会降低他们对勃起状态的自我评价,会让他们在评价女性的照片时认为其性吸引力较低。同时,他们的睾丸激素水平降低,与勃起相关的大脑区域的功能成像活跃度也有所降低。我们在小鼠中也已经发现了类似的现象,幼崽“眼泪”中的信息素会减少成年男性的交配行为。魏茨曼研究所的研究人员诺姆·索贝尔(Noam Sobel)最近强调,这个发现证明了他们的假设:情绪性眼泪是一种“保护动物免受(性与其他侵略)”的化学保护毯。这可能有助于解释情绪性哭泣的其他神秘之处。多年来,科学家都对情绪性哭泣的目的深感困惑。 化学信号也可以在人类繁殖中发挥作用。1995年,瑞士伯尔尼大学的研究人员发现,女性更喜欢男性具有不同遗传免疫特征的体味,他们认为这是因为免疫分子(特别是“HLA”蛋白,即白细胞抗原蛋白)会分泌到汗水中。这在理论上是有道理的。和具有相似免疫力的人繁殖的后代相比,不同免疫特征的人交配产生的后代对传染病有更强大的抵抗力。我们再次在小鼠中得到了类似的发现。除了针对疾病的进化优势之外,这种偏好还可以防止出现乱伦(亲缘关系更近的小鼠具有更相似的免疫特征)。 从直觉上来讲,我觉得大多数人都会认为自己性伴侣的气味可以让他们安心,或是让他们陶醉。但这仍然是科学家之间争论的主题:伴侣的选择是否会在潜意识上受到“遗传性气味”的影响?也许是为了证明这一理论,最近由德国马克斯·普朗克进化生物学研究所的曼弗雷德·米林斯基(Manfred Milinski)领导的研究发现,女性参与者能够分辨自己的“遗传性气味”。利用功能成像技术我们发现,这种气味可以激活大脑中的独特区域。该组织的研究人员也包括来自德累斯顿工业大学的赫梅尔和克罗伊,他们继续研究证明,白细胞抗原的差异与伴侣关系、性满足度和生殖欲望相关。我们对交配化学信号的敏感性甚至可以追溯到我们的购物习惯:我们会下意识地选择那些能增强我们遗传性气味的香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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