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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的时候农村家庭普遍贫困，如果能吃上炒鸡蛋简直是孩子们最大的奢望，那油香金黄的炒鸡蛋是童年记忆中最好的佳肴美味。在我记忆的深处，外婆家那个油黑发亮、长把圆口的黑铁勺，永远飘散着鸡蛋的浓香，而我的童年则围绕在外婆的黑铁勺边，一天一天地增加着成长的年轮。 小学的每一个假期,我都是在外婆家度过的。那时候，我天天陪外婆去菜园子里干活，经常趁她不注意偷邻居黄瓜、番茄吃，然后笑嘻嘻地任她嗔骂。傍晚时分，我牵着外婆的手连蹦带跳地回到家里。姥姥家的院子用一圈篱笆围成，带给我童年无限的温馨和欢笑。 一踏进院门，我就紧紧依偎在外婆身边，看她笑眯眯地从鸡窝里掏出当天母鸡们下的鸡蛋，仔细地数着，然后拣出一个最大的鸡蛋递给我去洗洗。等我欢天喜地地洗好鸡蛋跑进锅屋，外婆也刷好了那个长把圆口的黑铁勺。她往铁勺里倒了一点豆油，放在燃起的麦秆火苗上。火苗很快把油烧得“滋滋”地跳起舞来，外婆一手掌勺，一手接过我递上来的鸡蛋，顺势在勺子沿轻磕了一下，打在了那个铁勺里边。随后，铁勺里激起一阵悦耳的爆油声，外婆捏一点点儿盐洒在铁勺里，拿着筷子扒拉几下，鸡蛋渐渐地变成均匀的金黄色，一股沁人心脾的浓香随着热气在屋子里飘溢……吃着香喷喷的炒鸡蛋，我瞬间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子！ 关于争吃铁勺炒蛋的事情，是妈妈讲了许多次的“光荣”历史。那是一个中秋节前，母亲带着我来给外婆送节礼，姨妈也带着姨哥来了。外婆非常开心，又拿出她的黑铁勺招待她的两个小外孙。那时候，我七八岁的年纪，姨哥比我大两岁，都对铁勺炒鸡蛋有着莫大的兴趣。 外婆在锅屋里做着铁勺炒鸡蛋，我和姨哥每人拿一双筷子紧紧站在她的两侧，焦急地等待着炒鸡蛋完美出勺。为了方便我俩同时享受，姥姥把炒好的鸡蛋盛在碟子里。待我刚伸出筷子，姨哥却一把抢过碟子往院子里跑去。这家伙想独吞！愤怒的我扔掉筷子，捡起地上的一根木棍追了出去。外婆着急了，一边迈着小脚追了出来，一边呼唤我母亲和大姨帮忙劝架。母亲和大姨看到“事态紧急”，也一前一后从堂屋追了出来。姥姥的院子虽然不大，却上演了一场“大戏”：姨哥端着鸡蛋边跑边吃，我双手扬着木棍在后面追，外婆、母亲和姨妈在后面追赶着、叫喊着…… “吃了炒鸡蛋，忘了黑铁勺”，这是外婆常说的话。我在心里暗暗发誓，长大了一定好好孝顺外婆。然而就在我高考的时候，外婆却因病离世。母亲为了不影响我考试，直到高考结束才告诉我外婆去世的消息。那天，我跪在外婆的坟头哭到了天黑才被母亲硬拽回家…… 时过30年了，我再没有吃过那么美味的炒鸡蛋，再也没有闻过铁勺鸡蛋的浓香，连外婆的那把黑铁勺也再没有见过。外婆带着她的黑铁勺去了另一个世界，那里一定也有吃不完的鸡蛋，有鸡蛋的浓香吧。□梁 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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