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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修的颍州情结(二)

 老沈阅览 2017-07-21

欧阳修的颍州情结(二)  

                   2014-06-19

爱颍——民淳讼简物产美

    史书记载,欧阳修到颍州任职是自请前来,其因是这里作为小郡,政事不繁,宜于自己疗养眼疾。《与韩忠献王稚圭书》云:“某昨以目疾为苦,因少私便,求得汝阴。”“汝阴西湖,天下胜绝,养愚自便,诚得其宜。”老年以后欧公安家颍州,也是因为“此郡闲僻”、“足以颐养”。

    在皇祐元年二月十三日到达颍州写给皇帝的谢上表中,欧公也坦言自己之所以请求由扬移颍,为的是“付以善邦,俾从私便。”“规求安全,坐享荣禄”。而颍州,正符合这一要求。元年四月,欧公在《谢转礼部郎中表》中又称:“自被谗诬,迨于降黜。当举朝沸议,未曾以寸牍而自明。及累岁谪居,不敢以半辞而自理。其后再经宽赦,移镇要藩,曾未逾年,遂求小郡。”到任以后,更是亲身体验到了颍州的民淳讼简和物产丰美。当年十二月,欧阳修在写给韩忠献王稚圭的信中说:“汝阴西湖,天下胜绝,养愚自便,诚得其宜。然尸禄苟安,何以报国?感愧,感愧!”十八年后的治平四年(公元1067年),欧阳修在《思颍诗后序》中回顾说:“皇元年春,予自广陵得请来颍,爱其民淳讼简而物产美,土厚水甘而风气和,于时慨然已有终焉之意也。”

    据《宋史·地理志》载,当时的颍州有“户七万八千一百七十四,口一十六万六百二十八”,在北宋当属小郡。颍州志书则言这里“风俗清丽”、“率性真直”,“好尚稼穑、重于礼文”。正因为民风淳厚,才使颍州这方小郡政事简约。而正因为政事简约,欧公才有暇与众文友吟诗作文。《正德颍州志》载:“宋欧阳文忠公守颍”,“建堂治内,题曰聚星”。聚星堂成了颍州文星们切磋诗艺的场所。《王直方诗话》云:“欧阳文忠守颍日,因小雪,会饮聚星堂,赋诗。”

    皇祐元年五月,欧阳修在颍州知州任上,一天因身体不爽未能与徐无逸、焦千之两位门人游西湖,写下《伏日赠徐、焦二生》一诗:“平湖绿波涨渺渺,高榭古木阴层层。嗟哉我岂不乐此,心虽欲往身未能。俸优食饱力不用,官闲日永睡莫兴。”这里坦言自己非常乐意与两位后生去游览烟波浩淼、绿树成荫的颍州西湖,之所以不能前往是因为身体不适,而非公事繁忙。由于颍州的民淳讼简、力无所用,欧阳修经常与徐、焦两位弟子诗文酬答、探讨交流。在《读梅氏诗有感示徐生》一诗中云:“偶开梅氏篇,不觉日挂檐。乃知文字乐,愈久益无厌。吾尝哀世人,声利竞争贪。哇咬聋两耳, 死不享韶咸。而幸知此乐,又常深讨探。今官得闲散,舍此欲奚耽。顽庸须警策,赖子发其箝。”欧公品读梅尧臣的诗篇,不知不觉到了黄昏,能够享受这种文字之乐,完全得益于在颍州做官的清闲。

    在欧公的诗文中,我们看到不少是由于公闲而专门留下的吟咏。而且,欧公还经常在政余之时邀名人文士在一起拣韵赋诗,举行笔会,以此为乐。据宋代朱弁《风月堂诗话》载:欧公任颍州知州时,吕公著任颍州通判,一次他们在颍州西湖之畔的聚星堂内邀一帮文友聚会,在一起赋诗分韵。欧阳修得丰字,吕公著得雪字,刘原父得风字,魏广得春字,焦千之得石字,王回得酒字,徐无逸得寒字。每人依所分的字韵各写诗一首。接着又以室内的器物为题赋诗,欧阳修得鹦鹉螺杯,吕公著得瘿木壶,刘原父得张越琴,魏广得澄心堂纸,焦千之得金星砚,王回得方竹杖,徐无逸得月砚屏风。然后又用酒席间的果品为题赋诗,欧阳修得橄榄,吕公著得红焦子,刘原父得温柑,魏广得凤栖,焦千之得金橘,王回得荔枝,徐无逸得杨梅。最后,又以聚星堂内的壁画像为题赋诗,欧阳修得杜甫,吕公著得李文饶,刘原父得韩退之,魏广得谢安石,焦千之得诸葛孔明,王回得李白,徐无逸得魏郑公。这些诗后来编成一集,流行于世,当时,四方能文之士及馆阁诸公,都以没能参加此会为遗憾。”这样的佳会,如此的雅事,文人墨客谁不神往?未能与欧公在颍州拣韵赋诗者,当引为终生之恨。此时的颍州虽是一方小郡,但却已成为文人们向往的文学圣地。

    颍州所处的颍淮流域是我国最早开发的区域之一。北宋之前,淮河尚能直接入海,因而颍州水甘土肥,物产丰美。顺治《颍州志》称这里“地濒淮颍,厥土良沃,水泉鱼稻之美,甲于近甸。”嘉靖《颍州府志》亦云:“颍地平原旷野,非有深山大泽之藏以广为生殖,然而衣则布帛、食则菽粟园蔬林果可献岁时,池藕河鱼可佐饔餐。”颍州志记载,列入物货部的有20种、五谷部54种、菜部36种、果部24种、花部56种、药部73种、羽部47种、毛部18种。颍州历史上,还有许多物产被敬送宫廷成为贡品。据志书记载,宋朝乾德年间,宋太祖钦定颍州的绅、纶、棉为每年必纳之贡品。

翻阅欧阳修关于颍州的诗词,我们会看到有多处赞美颍州物阜年丰的句子。皇祐二年作于颍州的《喜雨》有“宿麦已登实,新禾未抽秧。及时一日雨,终岁饱丰壤。”《祈雨晓过湖上》直白:“更待四郊甘雨足,相随箫鼓乐丰年”。熙宁四年作于蔡州的《忆焦陂》云焦陂荷花照水光,未到十里闻花香。焦坡八月新酒熟,秋水鱼肥脍如玉”。治平四年赴亳州任知州途经颍州留下的《再至汝阴三绝》中描写了颍州的丰收景象:“黄鹂留鸣桑葚美,紫樱桃熟麦风凉”。在欧公眼里,秋禾、红枣、樱桃、瓜芋、新麦、黄鹂、肥鱼、熟酒,无不展示出颍州丰美的物产。尤其是《归田四时乐春夏二首》,集中描写了颍州的可乐之处:“鸣鸠聒聒屋上啄,布谷翩翩桑下飞。”“野棠梨密啼晚莺,海石榴红啭山鸟”。梅尧臣《续永叔归田乐秋冬二首》接着赞曰:“锄犁满屋牛在牢,鹅鸭乱鸣鸡乱发。割烹炊黍待邻叟,饱向茅檐闲兀兀。田家此乐乐无涯,谁道一生空沽没。”两人一唱一和,把颍州的田家之乐描写的有声有色,淋漓尽致,使人真切地感受到颍州物之丰,地之美。

    在欧阳修与友人的书信中,我们也能读到他对颍州的赞美。祐二离开颍州去商丘的途中,欧公《与张职方书》云:“道路无阻,行已及陈。时时得雨,舟中不热。自过界沟,地土卑湿,桑柘萧条,始知颍真乐土,益令人眷眷耳。”界沟即是颍州与陈州的边界,也是当今豫皖两省的界河。在与周边的比较中,欧阳修更真切地体会到颍州是民淳物美的乐土,因而在字里行间洋溢着对颍州的眷恋和难舍之情。治平四年,在给儿子欧阳发的信中,欧阳修也称颍州“巨鱼鲜美,虾蟹极多,皆他郡所无。以至水泉、蔬果,皆绝好。诸物皆贱。闲居之乐,莫若此也。”此外,在欧阳修写给欧阳发的信中,我还常常读到:“知到颍安乐,顿解千万忧想”。“知在颍安乐,甚慰甚慰”。熙宁元年,在《与吴正肃公长文书》中言道:“昨过颍尾,盖十五六年不到矣。而风气之变,物产亦佳,巨蟹鲜虾,肥鱼香稻,不异江湖之富。”欧公对颍州物产的赞美,也印证了我们这方热土上流传已久的民谣:“走千走万,不如淮河两岸。”

    由此可见,欧阳修出知颍州,初为治疗眼疾之便,求一政事约简的小州。既而,留下了“民淳讼简而物产美,土厚水甘而风气和”的良好印象,与颍州人民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颍州的民淳讼简、物产丰美,我们还可以从其他同时代人的诗文中得到印证。苏轼初到颍州担任知州,在一首《泛颍》诗中写道:“我性喜临水,得颍意甚奇。到官十日来,九日河之湄。吏民笑相语,使君老而痴。”作为一州最高长官的苏轼,履职十天竟有九天在颍水之滨游览,而且还有一群官员和百姓相随,在一起嬉戏娱乐,这一方面说明颍州的公事不繁,一方面也说明官员与百姓的和谐融洽。宋代《王直方诗话》这样一记载苏轼到州上任前的一次聚会,有颍人在座,告诉苏轼只消游湖中,便可以了中的公事。这是用夸张的语言来说颍州的讼简。秦觏少章因首绝句绝:十里荷花菡萏初,我公所至有西湖。欲将公事湖中了,见说官闲事已无。”苏轼本人在颍州做官时也曾感叹:“公退清闲如致仕,酒余欢适似还乡。”他在颍州上书朝廷的公文中写道:惟汝水之名郡,乃裕陵之故国,人淳事简,壤厚泉甘,岂惟暂养于不才,抑亦此生之可老”。北宋曾以龙图阁待制知颍州的陆佃,也在诗中表达了颍州年丰事少的情形和自己愿意在此长守的心情:“岁教诸县无公事,雨令佳人上使厅”,“圣主若容长守此,不妨生就白髭须”。

    “民淳讼简而物产美,土厚水甘而风气和”。欧阳修留给颍州的广告词,可谓是无价之宝。在欧公的笔下,颍州民风纯朴,政事简约,壤沃水甜、物产丰美,社会和谐。欧阳修留给我们一个“平湖十顷碧琉璃”的颍州,一个“风轻鸟语树荫凉”的颍州,一个“黄鹂留鸣桑葚美”的颍州,一个“直到城头总是花”的颍州,一个“相随箫鼓乐丰年”的颍州。这样的环境,若是在千年后的现代社会,简直可以获得最佳人居奖。难怪我们的欧公视颍为家,终老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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