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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慢时光

 昵称535749 2017-07-22

2017-07-21 08:00 | 豆瓣:鱼是乎

老纪不爱听别人喊他老纪,因为老纪小的时候,“老纪”是别人对他父亲的称呼——“儿子怎么能跟爹叫一个名儿呢?叫我大纪就好了。”——老纪总是跟别人这么说。后来,单位换了领导,新领导下基层接见劳动模范时,亲切的握住老纪的手说:“你就是大纪吧?我早就听说过你啦!”

余音绕梁,终日不绝。从此以后,好事的工友就开始管老纪叫大-鸡-巴。

老纪的父亲正牌老纪,从前是国民政府西北铁大的教授,正经八百在耶鲁大学留过洋。国民政府跨了,老纪成了新中国第一代铁路工程师,主抓西北地区的铁路建设。文化大革命的时候,后来被称为大-鸡-巴的大纪,率众造了他爹的反,给老纪来了个打砸抢烧。

大纪胸口带上大红花,成了光荣的革命小将;大右派、反革命——老纪——的老婆在牛棚里被打瞎一只眼,吐血身亡;老纪右脚脚筋被人用剔骨尖刀挑断,关了几年之后放出来在西北某铁路技工学院扫马路。八十年代末,一个台湾人回乡探亲,自称是老纪的学生,听闻老纪的惨状,找到老纪要把他接到台湾去。老纪脸色铁青,把扫帚扔地上说:不去,要听党的话!

后来,铁路技工学院的甬路上松枝落满地,枫叶卷着纸屑到处飘。人们想起来很久没看见扫地的老纪了,跑到老纪的住处去,推开门,看到老纪安详的睡在一块用门板改装的床上,穿了一身崭新的中山装,胸口别着一支钢笔,头发一丝不乱,脸上溢出一层尸油,身旁放着半瓶安眠药,从此再也不用忍受屈辱和折磨。

大纪在老纪的坟前长跪不起。可一切都晚了。

多年以后,大纪在西安至宝鸡的铁路段做火车巡逻员,负责守护铁路,清理碎石。他每天都要在深山里走几十里路,走累了就坐在铁轨上抽一支延安。春夏秋冬,岁月轮转,一走就是十几年。十几年间,每有火车经过,他都会庄严的敬礼,火车也会鸣笛回应。大纪觉得,只有在这时,他的内心才最安宁。


怀念慢时光

时光荏苒,日月如梭。和大纪擦肩而过的火车从绿皮车变成红皮车,从红皮车变成蓝皮车,从蓝皮车变成白皮车。这些年,大纪有些走不动了。他得了静脉曲张,走一会路腿就跟灌了铅似的沉。火车越走越快,时间越走越窄,再过三年半,大纪就要退休了。长期的野外生活, 让他皮肤黝黑,未老头先白。六十岁不到的大纪,看上去跟七十多岁的老头儿似的。如今,大纪已经能够接受别人叫他老纪——他笑着说,老纪就老纪,听上去总比大鸡巴强——而大纪这个称呼,早已经属于他的儿子小纪了——“总不能爹和儿子叫一个名儿吧!”老纪想起自己也是从小纪到大纪一路走过来的,这一切,就像是一个轮回。不同的是,儿子大学毕业,如今已经是中铁的一名工程师,在北京修地铁,受人尊敬,没人叫他鸡巴。

火车越走越快,时间越走越窄,火车经过时,老纪已经看不清车里人的脸。呼啸而过的高铁和动车,不再对老纪鸣笛致敬,只有经过时刮起的风沙,一次又一次迷了老纪的眼睛。老纪说,如果时间能慢下来该多好,或者自己能这么一直走下去。

老纪的儿子大学毕业以后在北京工作,已经四年没回过家了,他很想念他。老纪说:现在火车这么快,从北京到西安,十个小时都用不了,他怎么这么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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