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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代文人下棋多风雅,连地点也大有讲究

 星河岁月 2017-07-30

文:戴桃疆

人类棋手对弈总还是需要一处地方的。古人著棋谱往往会附上对弈之地的地名,尤其是在围棋职业化高度成熟的宋代,对弈地点的选择不仅事关风雅,同时也能够体现出棋手的社会地位、社会身份及文化趣味。

中国现存最早的棋谱《忘忧清乐集》内有棋谱十九局,其中十局标有对弈地点,对弈双方多为隶属于北宋翰林院书艺局(宋徽宗时翰林院下辖各局改为院,书艺局遂称书院或御书院)的国家级围棋高手,即棋待诏。这些高水平职业棋手对弈地点大致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宫苑,一类是宗教场所。

宫苑对弈

棋待诏初设于唐朝,最主要的工作就是等待皇帝的诏书宣入宫廷与皇帝、或皇帝指定的人选对弈。因而,皇家宫苑是常见的对弈场所。

宋代文人下棋多风雅,连地点也大有讲究

[五代南唐画家周文矩绘唐玄宗诏见棋待诏的景象]

宋代文人下棋多风雅,连地点也大有讲究

[《重屏会棋图》亦被认为是周文矩作品,原物已佚失,仅存宋人摹本,现藏于故宫博物院。图中描绘了五代时期南唐中主李璟(图中头戴高帽者)在宫苑观人对弈的场景,图中精细地刻画了对弈场景中投壶、屏风、围棋、箱箧、榻几、茶具等器物,此图因背景中的屏风上绘有屏风而得名“重屏”。]

《忘忧清乐集》中有“琼林图,东京新郑门外琼林苑相公庞,李百祥饶晋士明黑先”。“金明图,东京于新郑门外金明池五殿,晋士明饶郭范黑先”。棋谱皆以对弈之地命名,一处在琼林苑,一处在金明池五殿。

明人李镰撰《汴京遗迹志》卷八《苑》所记琼林苑“在城西郑门外,俗呼为西青城。宋时建苑为宴进士之所,与金明池南北相对,其中松柏森列,百花芬郁。苑东南隅,政和间创筑华紫冈,高数丈,上有横观层楼,金碧相射,下有锦食缠道,宝砌池塘,柳锁虹桥,花萦凤舫。又有明池、梅亭、牡丹诸亭,不可胜数。”

宋人叶梦得《石林燕语》中称,“琼林苑,乾德中置。太平兴国中,复凿金明池于苑北,导金水河水注之。”金明池为琼林苑中的一部分。

宋代孟元老撰《东京梦华录》对金明池进行了较为生动、详尽的描述:

“池在顺天门外街北,周围约九里三十步,池西直径七里许。入池门内南岸西去百余步,有面北临水殿,车驾临幸观争标,赐宴于此。往日旋以彩握。政和间用土木工造成矣。又西去数百步乃仙桥,南北约数百步,桥面三虹,朱漆栏循,下排雁柱,中央隆起,谓之骆驼虹,若飞虹之状。桥尽处,五殿正在池之中心,四岸石瓷向背,大殿中坐,各设御幢。朱漆明金龙床,河间云水戏龙屏风,不禁游人。

“(五殿)殿上下回廊,皆关扑钱物、饮食、伎艺人作场匀肆,罗列左右。桥上两边,用瓦盆内掷头钱,关扑钱物、衣服,动使游人往还,荷盖相望。桥之南立擂星门,门里对立彩楼,每争标作乐,列妓女于其上。门相对街有砖石瓷砌高台,上有楼观,广百丈许,曰宝津楼。前至池门,阔百余丈。下阀仙桥水殿,车驾临幸观骑射百戏于此。池之东岸,临水近墙,皆垂杨。两边皆彩棚幕次,临水假赁,观看争标。街东皆酒食店舍,博易场户,艺人匀肆质库,不以几日解下,只至闭池,便典没出卖。北去直至池后门,乃沛河西水门也。其池之西岸,亦无屋宇。但垂杨蘸水,烟草铺堤,游人稀少,多垂钓之士。……池岸正北对五殿起大屋,盛大龙船,谓之奥屋。”

每年二月,金明池是皇家园林琼林苑中开放程度最高的。每年二月,金明池对外开放,“士庶纵观”,谓之“开池”,开放期间截止至宋代帝王驾车巡视后,开放期间不定。端午节,金明池中也会举行赛龙舟活动,下图传为北宋著名画家张择端所绘,反映的即是金明池中龙舟竞技的热闹场景。

宋代文人下棋多风雅,连地点也大有讲究

落叶溅吟声,会棋云外人

《忘忧清乐集》中提及的另外八处对弈地点结为宗教场所,宋代好佛修道者众多,文人与僧侣道士多有来往,王安石有《对棋与道源至草堂寺》“北风吹人不可出,清坐且可与君棋。明朝投局日未晚,从此亦复不吟诗”。将对弈地点选在佛寺、道观带有鲜明的个人志趣指向。

《忘忧清乐集》中“诸国手野战转换十格图,东京梁门里兴国寺戒坛院,孙洗饶郭范黑先。”十格图棋局诞生于兴国寺。兴国寺即“太平兴国寺”,是东京城内的早期建筑,与内城城门建造于同一时期,地点位于东京内城州桥东北方向,内有兴国寺大塔。

另一处诞生于佛寺的棋局为“天清图”, “王压饶晋士明黑先”,地点在东京州南婆台寺。婆台寺建于繁台,旧说繁台即古吹台,以繁姓居侧而名,《玉篇》泛姓也,《集韵》薄波切,音“婆”佛寺。“婆台寺”的俗称由此得来,正式的称谓为“天清寺”。据李镰《汴京遗迹志》记载,此寺为五代后周周世宗柴荣初建,建成之日恰好与周世宗生辰同日,遂命名为“天清节”,宋太宗二年重修,寺中塔高七层,元代遭焚毁,仅剩三层,明代永乐年间曾重建。

其余记载的棋局多诞生于道观:“上清图,东京于州东上清宫,晋士明饶朱逸民黑先”。 “酸泉图,东京于州南醛泉观,王压饶李百祥黑先”。“万寿图,东京于州北万寿观,郭范饶李百祥黑先”。“长生图,东京于万胜门里长生宫,刘仲甫饶王压黑先”。

孟元老《东京梦华录》载:“上清宫在新宋门里街北。以西茹山下院。酸泉观在东水门里。观音院在旧宋门后太庙南门。……长生宫在鹿家巷。……万寿观在旧酸枣门外十王宫前”。“佑神图,东京于州南五岳佑神观,郭范饶李百祥黑先。”

张驭寰《北宋东京城建筑复原研究》提到有两处“佑神观”,一处在水溃街东侧,一处在广利门内西侧。 “保真图,东京于州南保真宫,孙恍饶朱逸民黑先。”《沛京遗迹志》称:“酸泉观在东水门里。宋真宗大中祥符元年五月,泰山醋泉出,诏于其地建醋泉观。后复建于京城。金季兵毁。”

这些道教建筑现已不存在,只得借古人的记述得以一见。

宋代对对弈地点和场景的选择对后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宋代职业围棋高度发展,围棋的竞技性也逐渐增强,与此同时,宋朝士大夫阶层在阶层内部兴起了一种去竞技化的士大夫棋。士大夫棋直接跨越了围棋“技”的层面,上升到“意”的层面,围棋的全部意义就在于陶冶情操,“本图忘物我,何必计输赢”。(徐核《棋赌赋诗输刘起居奥》)“胜固欣然,败亦可喜”(苏轼《观棋》),这种抛却技术追求意境的围棋观念为后世文人传承延续。

比如,现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的《明人十八学士图》(棋篇),常被误传为“宋十八学士图”。画中杨柳摇曳、蕉翠榴丹,奇古石筍点缀其间,棕榈、菖蒲、含羞草以盆栽的形式作为装饰,明显受到宋代文人对弈氛围的影响,烘托出近似于宋代文人棋的意境。

宋代文人下棋多风雅,连地点也大有讲究[明十八学士(棋篇)]

宋代文人下棋多风雅,连地点也大有讲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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