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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

 昵称535749 2017-08-01
2017-08-01 00:01 | 豆瓣:西木

长文|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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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手横搭在额头上,我仰望了好一阵。天空看起来和前几日一样,蓝色如海面般铺开直至无限远处的天际。由于没有云朵的遮盖,太阳得以肆意将其光芒洒满我的全身。虽然已是七月出头,我却丝毫感受不到阳光中本应饱含的热意。

“成都哪儿比北方热。”这个念头一闪而过。

环视四周,平日里挤满了人的天府广场现在空空如也,周围的马路上也是如此,半天见不到一辆车驶过。我觉得凡是看见这番景象的人,大抵都会觉得瘆得慌,我就觉得有些恐怖。哪怕在白天,放眼只有自己一个人也不是很舒服。

不过令人欣慰的是,分布在广场四周执勤巡逻的武警们还跟白天一样来回转悠,偶尔可以碰见他们,而且时不时还会拦住我盘问一番。询问的内容都差不多,像是为什么这么晚还在这溜达,你自己一人要干什么之类的,最后还会让我把身份证掏出来给他们检验一番。说实话这种互动还挺刺激的,被持枪武警叫住问话什么的。

我就一直绕着广场一圈圈的转,到后来基本每个队伍都见过我了,也就没人再拦住我问话了。

又回到了只有我自己的状态。

每次外出时我走路一直是低着头的,只参照着自己鞋尖前的几块砖而前进,这种方式非常令我安心。看不见远处深浅不一的建筑和宛若巨人般的行人,心理上的压力便会小很多。只看见擦肩而过行人们的脚的话,就会感觉其他人和我一样,便不会产生人与人间的压迫感。就是那种压力,仿佛别人快把你压死,这是长久活在别人眼中之人的通病。

且这种行进方式还有一个好处。由于减少了对其他人的关注,以及放弃了对如何回应陌生人打量般眼光的思考,人们可以更好的思索自己的事情。

现在我就正在想怎么度过今晚。孤身一人的时候,尤其在夜晚,人们便总会思考起自己存在的价值或意义。总是不自觉地开始想这些事情,似乎大家也都非常苦恼,无法控制好自己的思绪,这是人类的特质。

但后退一步,对于白天和夜晚的定义究竟是什么?现在是白天,可事实上则是夜晚。我借阳光定义白天,却以孤身定义夜晚。光和人,到底哪个是判断世界运转的标准?

思考着毫无头绪和意义的事情,我向广场北面美术馆的方向走去。东面科技馆前耸立着的毛主席像正探出他雪白的右手,不知是与我作别还是问好,总之他还是跟往常一样岿然不动,目送了我的离去。

即便只是漫无目的的游荡,总也要确认下一个目的地,人无法停下脚下的足迹,就像不吃饭便会饿死一般。而且漫漫长夜,还有很久才会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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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

今早六点出头的时候我就醒了。不靠舍友的叫早,没有闹铃的叫早,甚至应该也不算是生物钟的叫早。

似乎在五点后我才睡着,舍友放在桌上的手表会用滴滴声自动报时,我最后听到的是五声短促的滴声。

不到一小时的睡眠让身体无法得到充分休整,甚至可能才刚进入浅睡眠期便醒了过来,导致我现在头昏脑涨。这段时间的经验告诉我再怎么躺也无济于事,我便慢慢坐了起来。

等到脑壳儿内的脑浆大致趋于平缓,我抓住床边的扶手,抬起屁股,小心翼翼地从床头梯子爬了下去。

借着溢满了整个屋子的日光,我抓起衣服套在了身上。为了不吵醒其余还在睡梦中的舍友,所有动作都进行地十分轻柔。

几分钟的穿衣运动最终耗费了我大部分体力,我拖着酸软的身体拉开落地窗,走到了阳台上。拽过呆立在卫生间门口的椅子,重重地坐到了上面,后背也义无反顾地托付给了椅背。终于得以放松,我不禁长吁一口气。

将头微微抬起,这个位置恰好可以看见夹在对面两栋楼空隙间的落日,正缓缓没入地平线。仅剩的几缕阳光绽放着凄美的暗红色,仿佛是垂死时的挣扎。恰好没有其他任何建筑物的阻拦,这是何其幸运。

日落原来是这个样子的?问题的答案我无法盖棺定论。从小到大我都未亲眼目睹过日落,哪怕有过无数次可以观看的机会,我都优先选择了干别的事情。

现在所有的景致都与两星期前有着微弱的差异,比如在“白天”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云彩了。那么如今的日落是不是也已大不相同了?我十分后悔自己在以前没有去看过日落。

太阳此时已完全看不见了,支撑着天空中亮度的只剩下从地平线上溢出的些许余晖。我目不转视盯着那逐渐变暗的远方,多么希望我也能追随它再到世界的另一头,远离这种煎熬。

从裤兜里把烟盒掏了出来,摸索着抽出一根香烟塞进嘴中。点燃之后刚吸了两三口,大脑就头痛难忍,便只好掐了烟扔进卫生间。长期睡眠不足带来的恶果之一,即身体变得脆弱不堪,只是没想到已经连吸烟都做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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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

日夜颠倒之初,我还是很兴奋的。白天如夜晚一般,夜晚则成为了白天。上学时被裹挟在厚厚的人群之中,没有路灯,没有任何照明设备,唯一亮堂的只有悬挂在空中如圆盘般的月亮。所有人都在黑暗中穿行,这让极不适应人多地方的我,也有了抬起头走路的余俗。第一天一整天我都沉浸在沾沾自喜当中,仿佛是掌握了什么世间的真谛。因为我发现除了自己以外,似乎大家还是过着跟往常一样的白天与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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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去

夜色渐渐笼罩一切,我依旧注视着太阳落下之处的地平线。唯独每天日落后到六点半前的这段时间,才是我原本所生活的世界。楼下的路灯还未熄灭,远处的城市高楼虽被临近的其他宿舍楼所挡住,但仍可以看见它们越过楼顶散发出的光芒。熟悉的的景象映入眼帘,胸口处好像突然多了一个黑洞,不断地蚕食着我的内心,就连肉体也仿佛都在被吸向心脏的位置。虚弱的身体因为兴奋,开始不由自主地颤动起来。

直到此刻我才发现,自己是多么想念两周前的日常。一股愤怒的感情突然从某个角落冲出,打破了内心的平衡。

为什么?

怎么回事?

不论我如何绞尽脑汁地思考,答案都不会自己跳出来高喊着“我在这,我在这,快来抓我啊。”对于自己深陷如此的境地的缘由我毫无头绪。不论怎么握紧拳头,去捶桌子,或是忍着疼痛狠打墙面,都无法改变现状。即便拿刀子去划自己的皮肤也无济于事,凡是能想到方法,我都试了。

上一次面对这种毫无还手之力的绝望,是什么时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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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

到了第三天的时候,我发现无法在床上躺一会就能睡着了,取而代之是无数的辗转反侧。透过阳台落地窗照射进来的阳光洒满了宿舍的每个角落,即便把眼睛闭上,眼球也能捕捉到异乎寻常的光亮。

在我印象中宿舍似乎从来没有过这么好的采光。由于是在三层的缘故,而且附近还有许多别的宿舍楼挡着,不论冬夏阳光最远也只能抵达阳台,是典型的冬冷夏凉房间。过去即便是睡午觉,只要翻身面对墙壁便怎么也不会被阳光干扰到。但现在的感觉却和以前完全不同,我仿佛无时无刻都身处户外,不论怎么逃避太阳都于事无补。

而在“白天”,整个世界的照明除了月亮之外别无他物。透过教室的窗户,即使是离得最近的教学楼也只能看出个大致的轮廓,地面上的行人更是朦胧清浅,但时不时可以通过眼镜反光判断出他们的位置。若刨去教室里老师的讲话声和同学们悉悉索索的翻书声,窗外仿佛是一座死城。该赞颂教室的隔音效果吗?

偌大的教室可容纳一百多人,我则坐在最后一排,完全看不见远在教室尽头的黑板和老师。天花板上的灯没有一盏是打开的,拜此所赐倒可以一眼看出有谁正在玩手机。我不确定自己是否可以这么继续下去。

“你们他妈的给我闭嘴!”我突然听到楼外有人这么高喊道,声音中好像充满了愤怒。正当我转头要往楼下看时,放在桌上的手机传来了短信震动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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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

在阳台上坐了许久,屁股有些发麻,我便站了起来。手臂搭在胸前的栏杆上,将力道全部输送给胳膊好支撑身体,我就这么保持着前倾的姿势观望起来。眼前是不管怎么看都看不清的宿舍楼群,而头顶的天空则是一片漆黑。此时的月亮仍旧位于我所在的宿舍楼背后,所以现在无法看到。但如黑幕一般的夜空中,除了月亮却也别无一物,连一颗星星也没有。即便是光污染非常严重的现在,每晚也应该能看见零星几颗星星,而如今笼罩了整个世界的幕布则显得虚假且不真实。如果不是嵌在墙上的空调机一刻不停地发出轰鸣的噪音,我仿佛觉得自己所生活的是一个没有生息的世界。

正当我仰望着空中发起呆时,裤兜里突然传出了一阵乒乓球落在案台上的声音,我赶忙掏出手机。一看屏幕,原来是父母在微信的聊天群里发来了几条问候信息。再往右上角一扫,原来时间已至七点。对于远在家里的他们而言,这个点儿差不多正好是起床的时间。

点开对话框,映入眼帘的文字尽是些寒暄问候的话语。往上翻了翻,上次和他们对话已是几周之前,内容也依旧是些不冷不热的问候。到底从何时开始变成这样的?

或许是打从因为生活的压力而让他们不得不寄期望于我的时候起。一想到这儿,那些屈辱的时刻和扭曲的表情便瞬间蜂拥至我的眼前。一切宛如泡沫般虚幻,那些期待的眼神和鼓励的话语,在一夜之间变得又酸又苦。沿着轨道笔直疾行的火车一旦脱轨,流血与死亡便在所难免。自此的日与夜,一旦家里出现了声音,也只是男人与女人的争执所带来的噪音。清淡的日子开始浑浑噩噩,渐渐令人分不清日与夜。晚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眠,白天也只能借着老师上课的催眠声小小歇息一会儿。睡眠成为了一件令人抓耳挠腮的麻烦事,多余出来的时间空白便由电影和游戏来填补。还未长成的内心似乎明白发生了什么,却又拒绝接受。这个担子本应由我挑起,却也不该由我挑起。难道人生是这么一件脆弱的事情?插嘴与表达的权利并不在我手中,一个小孩在面对这种事情时什么也做不到,唯一的选择只有不断地逃避。他们说他们的,我说我自己的。彼时刚迈入初中的我,总是幻想着世界要永远是白天或黑夜该多好,人们便再也不需要睡觉,再也不需要到晚上的时候化身孤单一人,再也没有这样或那样的烦恼。充满了言语交流的成长,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一旦去回想,就很难再停下来。本应封存在内心深处的过往被引子一勾,便像是拔掉了水池下面的塞子,气泡不断地从深海浮上水面。

脖子像被人掐住,呼吸逐渐变得困难起来,心脏跳动的速度也像脱缰野马越跑越快,当时那种内心慌乱且手足无措的感觉又回来了。嘴唇是最先感受到异常的部位,明明不冷却开始不由自主地打颤,随后是腮帮子,接着是下巴,直至整个脸部,冷颤像是病毒一般快速扩散至全身,我所能做的反抗依旧是无。大脑里不断循环播放着我把门锁上独自呆坐的画面,寂静且无声。

我用剩余的理性叩问自己,自己是否还期待着永远没有分别的白天和夜晚。在好不容易远离了他们的现在?我的嘴角在颤抖中抽搐了起来。

僵住的大脑抗拒着运转,我凝视着无光的夜晚,陷入了沉默。

下一秒钟,本应看不见的月亮突然飘至头顶的天空,接着又以极快的速度,向前坠落至地平线处,仿佛在追赶之前先走一步的太阳。漆黑的幕布在月亮完全消失在世界尽头之前,已然渐渐染上了淡淡的白色,紧接着被越来越浓艳的红色所覆盖。不到一分钟,两种颜色皆纷纷褪去。夜晚,变成了拥有淡蓝色天空的白昼。太阳出来了,但被我的宿舍楼所挡住,现在无法看到。时隔许久,这似乎是我最接近正常生活的一次。早晨七点一刻多一点,北京时间,我终于在白天回到了白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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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

第四天,我照着短信上写着的地点来到了校门口不远处的路牌下面。

出校门之后面前就是一条马路,由于并未设立红绿灯,平日里穿行的话一般都需要眼观六路,等到过往的车辆少了再走到对面。但现在是白天,我身处黑暗之中,过马路时不得不紧跟着其他路人。

原地等了十来分钟,终于稍微放松些许,我掏出手机又确认了遍。屏幕上闪烁着“13:00PM”的字样,与短信上写的“下午一点”完美契合。时间刚好,不早也不晚。

从很久以前我就养成了不迟到的好习惯,并非出于礼貌,而是担心这样做会给别人增添麻烦。一看到别人露出嫌弃或厌恶的表情,我的内心就会十分不舒服。比如说,别人如果对我露出失望的样子时……我甩了甩头,告诉自己不要再往下想,一旦开始就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幸好,声音的及时出现也帮助了我转换思考。

“刚刚有点事,不好意思来晚啦。”听到这句话,我将头转向了声音来源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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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去

七点过半,还在阳台上的我依稀听见屋内传来一些声响。转过身去将落地窗拉开,迎接我的是几首音乐交织在一起的难听噪音。伴随着这些噪音,还在床上的几个舍友慢腾腾地坐了起来。离我最近的舍友揉着朦胧睡眼,边打哈欠边问我怎么起得这么早。

我将嘴角的一边扬了起来,露出微笑,回答道:“我也刚起。”

窗外的阳光洒在所有人的脸上,同时也照亮了整个宿舍,我低头对着地面小声说了句“早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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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

即便是时隔许久的外出,也感到十分无力。不光是黑暗让我几乎看不清身边人的面容,连谈话的内容也让我提不起精神,脑子里思考的全是为何会日夜颠倒的原因。

时不时身边传来银铃般的声音,还有十分可爱的“咯咯咯”的笑声。一起出来的是在学校社团里认识的女生。刚踏进校园的时候,我没考虑过加入任何社团的事情。不论是初中还是高中,光是应付身边的同学便让我感到相当大的压力。从很久以前就不太会和人相处的我,即便年级变高也没有任何改观。回想起来,倒是在小学的时候还能和同学们愉快地相处,但发生了那些事之后,似乎就再也无法回到像过去一样了。“我明明也跟你们一样……”我不禁这么想道。如果交流产生过断裂,就无法重新找到当时的感觉了。自从渡过了那段时间,我变得不想和别人说任何心理话,说出来的话反而会更加难受。曾经也向别人诉说过自己的内心,但结果却是不被理解。

抛出自己的内心,却被别人扔了回来,我并不埋怨别人。是啊,他们并没有要去理解或安慰你的义务。大家都还是处于成长期的年轻人,不去让自己开开心心,非沉浸在别人的痛苦中,若是我的话,或许我也会选择交还给对方。即便他们想去理解,若非经历过,大抵也是无法理解的吧。故此,对于除我之外的人,我是给予充分尊重与理解的。苦难不必传染给别人,留给自己就够了吧,这样大家就可以开开心心。

最终加入了社团,还是由于这个女生。因为从小没事就喜欢看电影的缘故,所以在阅片量上,我可以说远超大多数同龄人,正因如此,当时在社团招新大会时溜达去凑热闹的我,在电影社前多停留了一阵。当时恰好看见她正在摊位上招呼,脸上挂着充满活力的笑容,正对着前来报名的新生们讲着些什么。因为隔得有些远,所以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见。但当时我不知怎么回事脑袋一热,就走了过去。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在入部申请书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拜此所赐,跟她也第一次说上了话。

后来社团活动正式开始之后,我才通过别人得知她跟我一样也是新生,之所以会出现在招新摊位上,是由于早先在高中认识的学长在还未开学的时候就撺掇她进来了。

因为大家都很喜欢看电影,偶尔也会像现在这样一起出去约着看一看新上映的片子。一直以来都处于封闭状态的我,生平第一次单独和女生出去,也是拜此所赐。

随着外出次数的增多,以为可以改变什么的我,发现一切还是跟往常一样。再怎么聊,聊得都只是些片儿汤话。不管聊多久,也会聊完就忘。不想触碰内心的我,也一直回避着与他人深入交谈,这点即便是对她也没有丝毫改变。强制自己聊这类话题的话,又会很快陷入沉默的尴尬境地。直到这时我才发现自己因为缺乏交流,已经丧失了和正常人正常交流的能力。以前一直没有发现,或许是根本没有什么单独和他人相处的经历吧,一堆人在一起的时候,都是打打哈哈就过去了。一直说些白开水的话语,久了我也会觉得疲惫,甚至感到狼狈不堪。若我只有这种程度,还是不要去掺和他人的生活了。

现在也是如此。虽然环境变了,但依旧和往常一样。

天上没有太阳和蓝天,地上看不见四周穿行人的人群,街上也看不见车辆,唯一熟悉的只有习以为常的都市噪音,让我觉得亲切无比。除此之外,还有句句未透着我真心的片儿汤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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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

自舍友们起床已过了三个小时。经历了四次日出,三次日落,现在应该算是“第四天”。

我在手机上又确认了遍订购的机票,考虑着晚上的计划。

逃离这里吧,熟悉的景象会勾起人不愉快的记忆,哪怕和真正的过往没有多大关系。但种种感觉和心情,是会播撒在所有东西上的。世界想和我开玩笑,我为什么还要奉陪。

我望着空中漂浮着的太阳,不禁又一次好奇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想要跟人探讨,却发现根本没有人可以诉说。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呢?

休息不足造成的低血糖贫贫发作,眼前的景象变白的那一刻,好似才是正确的世界。在我眼中没有颜色,没有温度的黑白色,是吗?或许是的。

果然交流才行啊,不交流不行,如果我是个喜欢跟人说话的人该多好。明知是不可能的事,但依旧非常后悔。

“明明不是你的错……”

未经大脑思考,话语便从嘴里溜了出来。

成长……不一定是当事人的错吧。

这么想的同时,感觉稍稍放松了些。或许,这个状况是由于长期积累的压力过大导致也说不定。

胡乱推测着得我依旧如盲人摸象般,可冥冥之中我觉得发生的这一切与我无关,并不是我本人造成的。

陷入这种困境,该如何逃离呢?

不知为何我觉得即便去医院也无济于事,之前在网上也没有搜到有人遇到和我一样的问题,说不定医生还会把我当精神病看。

思路不断地游走,疲惫的大脑渐渐也清醒了许多。我从烟盒里摸了支烟出来,点上之后小啜一口,便掐灭扔掉。为了防止再出现头疼,也只好这般忍痛割爱了。

从昨天开始,日夜轮换的规则又一次改变。如果一直这样下去的话,不如让我死。所以我要去个没有人的地方,这样就不必再整天担心与世界格格不入了。切断所有的联系,就可以重新来过。

我如此确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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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

回到宿舍之后,我便再也没有出去过。之后的几天,我一直躺在床上,塞上耳机,一刻不停地听着音乐打发时间。

白天,窗外的阳光让我无法入睡,就连戴上眼罩也无济于事。晚上,又恰好是人们活动的时间,嘈杂纷乱的声也无法让人休息。

即便跟舍友,也只说了身体不舒服,需要休息几天。已经几天没去过外面了?几天,一星期,还是一个月?直觉告诉我应该还到不了一年。

不想和人交谈,也不想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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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

凌晨两点飞机起飞,先随便转转吧。

我叫了辆出租车,前往天府广场。

=

----回忆

我搭上了开往青城山的快铁。不知为何,车厢里只有我一个人。时间是早上六点,为了能早些爬到山顶,我特意买了第一班列车的车票。

太阳还未落下,日暮的残阳依旧挂在空中,车厢里大开的灯显得格外多余。

二十分钟后,我便抵达了青城山脚下的快铁站。

奇怪的是,出来后也没看见一个人。平时的话,一有乘客出站就会有很多司机围过来抢着让你坐他们的车,今天却格外安静。环视四周,就连左手边的巴士站也空空如也。按理说这个点他们应该上班了才对。

正当我不知所措时,我看见不远处的马路上还停着一辆车,车内散发着淡淡的黄色,貌似是开了灯的样子。

走了几步离近了些后,我看见了坐在驾驶座上的司机,他正双手扶着方向盘,视线低垂着一动不动。

我上前敲了敲车窗,他便将头抬起来看了我一眼,随后摇下了车窗。

“那个,您开车去后山吗?”我问道。

“好的,进来吧。”

司机回话后,我便打开车门,坐在了副驾驶的座位上。

虽然稍有疑惑,但这里只有一辆车,我别无选择。

车开出去不远,我问司机为什么今天这儿一个人都没有。

沉默了一会儿,司机回复我“今天都休息了吧。”

“景区有休息日?”在我记忆里青城山是全年无休的,这番话让我大为不解。

但司机并没有回我话,气氛在沉默中僵持着。

“恩…后山的话多少钱?”我又问道。

“二十五”

随后我们便没有再交谈了,司机似乎散发着一种“不要和我说话”的气息,我也知趣地不再开口询问,毕竟沉默寡言的司机也很常见啊。

想着想着,我便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刹车的制动摇醒了我。

我迷迷糊糊地从钱包里掏了五十块钱交给司机,打开车门下了车。

站定之后,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进山的检票口,而是一扇高大的铁门。门后是一条铺满橙红色路砖的甬道,延伸直至远处的一幢白色建筑。远远看去大概有三四层,墙皮被刷得通体雪白。

搜寻记忆后,我确信从未来过此地。

正当我转身问司机是不是开错地方的时候,远处建筑的大门突然打开。感觉不对劲得我赶紧掉头想回到车里离开这里,却发现司机正立在我面前。大脑还未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恐惧的情感率先抢占了情感。由于刚睡醒意识还在发懵,此刻我已完全不知所措。

耳畔传来了“咔嗒嗒嗒”的声音,我便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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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天府广场晃悠了一阵,我看了看手机,发现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便打车前往双流机场。

等车时,我望着依旧是白昼的夜空,静候着说不定随时会到来的日夜轮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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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

再一次醒来,是在宿舍的铺位上。

身体略微感觉不适,我摸了摸胸口,这才发现上半身已完全湿透,衣服黏在身上,这种感觉搞得我格外难受。我赶忙脱下了衣服,立刻舒服了许多。

随着大脑的清醒,我想起了意识消失前发生的事情。

我为什么是在宿舍里醒来…是梦吗?

我猛地想起失去意识前听到的声音。那是…什么的声音?

我赶忙低头检查自己的身体,发现左肩旁的锁骨处有一大片淤红,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伤口了。我轻轻摸了摸,感觉有些疼。这是什么造成的…果然之前的经历不是梦吗…

我下意识地想转头询问舍友自己有没有出去过。

让我吃惊的是,现在外面居然是白天,而且舍友们仍在地上活动。我问他们现在是几点,他们的回复让我彻底怔在床上。

“现在是下午啊,怎么了?”

刚要脱口而出的问题卡在喉咙处,新的问题浮现出来。

“为什么是白天?”

“什么为什么…白天就是白天啊。”

我立马站起来从梯子爬到地上,快步走到了阳台上。

我完全惊呆了。

烈日当头,楼下有无数走动的身影。看到这幅景象,我感觉仿佛回到了日夜颠倒前的日子。

不…不是幻觉,的确有人在走动,而且也能听见他们的声音,况且舍友也告诉我现在是下午。

还来不及高兴,头顶的太阳便如陨石般滑落至天边,阳光也随之褪去,一切事物也逐渐变得黯淡无光。

后来我发现,原来现在的昼夜更替变得毫无规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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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哈拉大沙漠

已经不知道第几天了。

我和一群陌生人手啦着手在沙漠里漫无目的地游荡着,所有人都不发一语。

许许多多的人组成了一股长蛇般的线条,左右都延伸至无限远处。从空中看的话或许像是波罗的海三国争取独立时组成的万里人链。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也来到这里,但大家就是不约而同的将手拉上,继续游荡。

天空时而是白天,时而是黑夜。有时候白天只有几分钟,长的话甚至可以持续一整天,黑夜也是如此。

来到这里,我才发觉计算天数是没有任何意义的。甚至我发觉以前那种一天天过日子的生活也是没有意义的。人活着就是活着,为什么要计算天数呢?

在这里没有人说过话,有的只是行进行进再行进。

为什么要停下脚步呢,走或停都没有任何意义。人活着就是呼进空气吐出浊气,本身就没有任何意义。

况且在这没人在意是白天还是夜晚,因为我们步履不停。

虽然我不清楚谁先到这里的,但重点是我也加入进来了。

那么,就为没意义的人生继续注入一些没有意义的事情吧,我是这么想的,便也加入了他们。

心照不宣,我很喜欢这个词。这意味着人与人间根本不需要任何交流,可能连眼神交流都不需要。

走吧,继续走下去。

不分白天与黑夜地走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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