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干年前,蒲扇,是家家必备的消暑用具。蒲扇、凉席、绿豆汤,是度夏三件宝呢。如今,蒲扇几乎成了老古董,除非家有老年人,一般家庭是看不到这稀罕物了。 在我小时候,夏夜消暑的唯一办法,是把晚饭搬到房顶去吃。一荆篮馒头,一锅南瓜豆角面条汤,顶多再加一小盆凉拌黄瓜。饭食搬完了,外带一条艾草火绳、一方凉席、几把大蒲扇。这些东西,被家里大人借梯子上上下下,一趟趟弄到房顶。暗淡的星光下,全家人吃饭、歇凉,一直消磨到后半夜。 艾草火绳,明灭着;大蒲扇,轻摇着。远远近近,家家房顶,都有这样的温馨场面。小孩子们躺在凉席上,叽叽喳喳个不停。身边大蒲扇的习习凉风,一直不间断。大人们一边说话,一边不忘给这个孩子扇扇,再给那个孩子补上两下。 儿时研究过蒲扇,发现一把扇子其实就是一柄大树叶。贴近扇面闻一闻,有一股子的幽幽植物香。我想,那该是绿意被太阳蒸干后散发的味道吧。 那个“蒲”,它真像水边的隐者呀。如果在北方,它该跟菖蒲那类的植物很亲近,都有一种菰雨荷花的凉意。想那《乐府诗集》中拔蒲的女子,十指纤纤,一根一根拔,拔一会儿朝远处望一会儿,望什么呢?时光那么慢,爱情那么慢,迎面来的只是熏风阵阵的夏天。 蒲,拔回家去,据说是编席和扇的。 这样想的时候,质朴的蒲扇,忽然添了几分诗意。风生扇底,月上蕉窗,多么闲逸自适的夏夜良辰。 至于在城镇,黄昏时候,太阳隐匿,天幕秾丽;路边、公园的柳荫里,也就有了手摇蒲扇的老年人。他们衣衫薄,步子轻,人很精神,手里的扇,挥舞着,像夏天这出大戏上一个惹眼的道具。 这情景很怀旧,也很入画,画的主题就叫做慢夏。 那么,被蒲扇带进画里的人,腰身基本是一个“丰”字;轻抚他们的柳枝呢,突出一个“瘦”字;蒲扇呢,突出一个“大”字和一个“青”字。 四季里面,也只有这个时候,人和物才可以如此相得益彰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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