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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读书她画画她脾气好，所以就由着你们欺负吗？ >>> 人人都有故事 这是有故事的人发表的第923个作品 作者：竹竿 梨子小姐是我高中时的挚友，因她整日将自己是梨型身材挂在嘴边。纵使她现在瘦成了竹竿，我还是一直叫她梨子小姐。梨子小姐大部分时候是与我合拍的，一起追韩剧，一起吵着要减肥，一起疯狂自拍。但在有一件事情上梨子小姐是与我是不同的，准确的来说是一类。 梨子小姐好像天生就自带点文学气息，这样的基因我们实在不能从她整日打牌的父母身上找出。只好推测这大概跟她从小就开始画山水画有些关系。 七岁时，从南京回来的表哥带梨子小姐去了朋友的画室玩。梨子小姐拿着毛笔涂涂抹抹，从此走向了艺术的怀抱。也多亏她表哥，要不然我们是无法看到这么个德才兼备，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的梨子小姐。 八岁时，梨子小姐的家庭在度过了甜蜜期后，在经济与感情的双重压力下正在走下坡路。所以梨子小姐的家庭在我们看来是千疮百孔的，父母感情不和，忙着各自玩乐，回到家还要为了钱大吵一顿。梨子小姐的睡眠一直不太好也是从小落下的病根，小时候睡着后父母总在打牌结束后的深夜回家，争吵会将小小的梨子小姐惊醒。梨子小姐穿着米白色的睡衣，身上的小毛球一起一落。然后，像所有小孩子一样揉着眼睛，哭着说：“爸爸妈妈，你们别吵了，求求你们别吵了。” 可效果总是不尽如人意，她的父母会把吵架的重心转移到梨子小姐未来还需要数也数不清的开销上。父亲责怪母亲输钱，母亲责怪父亲没有能耐，吵架好像没完没了了。此时，梨子小姐搅了搅手中的咖啡。望向窗外说道：“那时候，我很害怕失去他们，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不知道那些争吵，我想那时候的我永远也不会知道为什么。” 看了看眉眼温柔的梨子小姐，我想，现在和数学先生成了家的梨子小姐依旧不知道。 后来，梨子小姐也学乖了，她怕那慢无休止的争吵。她领略过了，所以再也不会起床。从像小孩子一样大哭大闹到后来只是一个人平静地乖乖躺着，梨子小姐说这只是一个习惯的过程，因为大哭大闹没有任何意义。母亲还是会认为父亲是错的，父亲还是会认为母亲是错的。 从那个时候，她学会了沉默。 图片来源于电影《左耳》 十岁时，梨子小姐已经过了学习加减乘除的年纪，她的数学正变得越来越差。因为不及格，所以每次的数学改错卷子要签字。 可梨子小姐晚上总是见不到父母的影子，每次只好把作业放在桌子上，然后打电话提醒回来不要忘记父亲签字。可交作业时，发现签字栏空空如也是常有的事。梨子小姐的老师忍无可忍让梨子小姐去找她父亲把字签了才能上课。可梨子小姐打麻将的父亲根本没空搭理她，梨子小姐就在空荡荡的操场逛了一圈又一圈。她看到教室飘动着褪了色的蓝色窗帘，塑胶草坪里黑色的小石子，铁丝上摇摇欲坠的红旗。 等她回来，教室只留下带着黑框眼镜的数学老师。老师看到已经空荡荡的签字栏，对梨子小姐劈头盖脸地一阵教育，说她年纪小小就不把老师的话放在眼里。梨子小姐感觉眼泪一下子就装满了眼睛，心里很是委屈，忙着向老师解释。但是，好像并没有什么用。因为数学成绩不好，时常不好好完成作业，还迟到的梨子小姐早已被归为坏学生的队伍。在老师眼里，她做的一切都是狡辩，撒谎。 在最后的一刻，梨子小姐还扯着嗓子说道：“老师，我爸爸他真的没有时间来，我没有撒谎。”梨子小姐的小脸早已通红，有些泪痕，声音因为一遍又一遍地解释有些沙哑。老师扶了扶眼镜框，不为所动，说道：“明天让你家长来一趟。”那一刻，她好像有些明白自己所说的，都是毫无意义的。 梨子小姐说她好像从那时候起就和数学结下了梁子。 梨子小姐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听到开门的声音，梨子小姐立刻从床上下来。光着脚一步一步走到房门，悄悄打开了一条缝。白炽灯的光照在了唾沫横飞的父母身上，也照在了把耳朵贴在门上的梨子小姐身上。梨子小姐在心里叹了口气，唉，又吵架了，只有明天再给他们说了。 第二天早上，梨子小姐在车上左思右想就是张不开嘴，在车到学校大门口时，才告诉了她的父亲。梨子小姐看到她父亲扬起的手就赶紧拿着书包，跑下了车。 办公室里，老师说梨子小姐学习态度不端正，不好好完成作业。吸取了昨天的教训，梨子小姐始终保持着沉默。偷偷抬起头看到父亲严肃的模样，愈发不敢讲话。 梨子小姐的父母回到家后理所当然地认为孩子都是错的，对梨子小姐一阵暴打。梨子小姐最开始认认真真地跟他们解释，结果挨了更多的打。梨子小姐看了看身上一条又一天凸起的红印，果断选择缄口不言，少挨一点打。后来梨子小姐再也不会让她父亲签字，她把她父亲的签名模仿地炉火纯青。甚至在期末家长留言的时候，梨子小姐可以用她父亲的笔迹洋洋洒洒地写一大篇。 十二岁时，梨子小姐以及她的同龄人面临着小升初。她的母亲在茶馆里听到谁家的孩子得了奥赛金牌，被全市最好的初中录取后，便回家对梨子小姐的数落不停。但她没有看到梨子小姐优异的语文和英语，只看到了对奥数一窍不通的女儿。可她的母亲好像忘了梨子小姐从来也没有学过奥数，可梨子小姐早已知道多说无益的道理。 十五岁，梨子小姐选择了一所封闭式学校。终于结束了她的初中生活，结束了母亲日日对她以及她的学校的冷言冷语。 离十六岁还有两个月，梨子小姐的父母听到所有的家长好像都在说学习是最重要的。画画都是些没用的，又不能当饭吃。沉默的梨子小姐难得张开了她的嘴，因为她对这个从小就喜欢的东西有着疯狂的执念。可在各种说理、反抗都无果，梨子小姐最后还被父母说成不学好的叛逆少女。梨子小姐便放下了她的毛笔。 图片来源于电影《左耳》 十六岁时的那个秋天，在理科班，我遇到了梨子小姐。梨子小姐是我的前桌，从梨子小姐读书至今，每次都有整天将妈字挂在嘴边，认为写书都是吃饱了没事干的人以自以为是的态度来嘲讽梨子小姐。梨子小姐的那任同桌是一个整天只知道翻墙出去打游戏，模仿着成年人口吻的体育生。像所有物理课一样，在走神十分钟后，梨子小姐会准时把手伸进她大大的书箱。 在梨子小姐准备偷偷打开小说时，体育生同学总会一把把书扯走。随手翻了翻然后扔掉，说道：“这些破书有啥用？猪脑子才会读。” 可梨子小姐总是沉默，没有歇斯底里的争吵，然后全神贯注地投入到她的小说中。不管体育生同桌一次，两次还是三次；梨子小姐依旧如此。 做后桌的我看了一遍又一遍这样的场景，对梨子小姐的好脾气感到万分佩服，只觉得前面这个女生真的是脾气超级超级好。可久了才发现好像这姑娘怼起人来比谁都厉害，翻白眼的技术堪称一流。在梨子小姐早已瘦成不再是梨子时，我们一起吃饭时，我会给盛饭的时候使劲往下压，希望她长点肉。梨子小姐每次都会发现我的把戏，然后翻个一百八十度的白眼，然后来了句：“你要不要上去跺两脚？” 可遇到一个又一个奇葩的同桌，梨子小姐从来都是沉默。比体育生同桌说话难听的，我听过太多太多了。每次我都认为这应该是梨子小姐忍耐的极限了，这时候梨子小姐就该翻个拿手大白眼，然后劈头盖脸地给对方背一段诗吓得被人目瞪口呆的时候，梨子小姐从来都是沉默，不浪费口舌。 高考结束那天，所有人都回到了教室。放眼望去，梨子小姐抹茶色的书箱是最大的，因为她的小说永远是最多的。我会想起，在前面是不时会读读李劼人写的四川，汪曾祺写的北京，沈从文写的湖南的梨子小姐。甚至在学完孟德尔定律后，梨子小姐会埋头马上投入到她的《万历十五年》。在万有引力和基因变异的课堂，梨子小姐满脑子想的都是诗和远方，在山水间纵情恣意。所以梨子小姐是听不大懂轻核聚变，重核裂变的，她的理科自然是从来没有好起来过。 二十岁时，我被甩，梨子像上战场一样，冲在最前面。踩着她的高跟鞋，风风火火地给人家一顿臭骂，然后泼妇的戏码上演得淋漓尽致。 二十一岁时，梨子小姐放假住在了姨妈家。而她的姨夫说白了就是个小混混。在家整天都是粗口，深更半夜喝完酒才会回来。身边的朋友每天不是吃饭喝酒就是打牌，在他眼中的梨子小姐浑身都是矫情做作。 梨子小姐吃饭吃得慢是装，看书是装，画画也是装。每次梨子小姐的母亲打电话询问她是否听话时，梨子小姐的姨夫一定会说出梨子小姐一桩又一桩的罪行。 母亲常常会数落她，梨子小姐一开始心里都是不满与瞧不起，恨不得翻个大白眼，与他争执。后来她也习惯了，就像爱吃肉的屠夫和吃斋念佛的和尚永远也合不到一起，梨子小姐太清楚多说无益的道理了。就像梨子小姐的姨夫满心认为自己是洒脱，是豪爽，打心底看不起梨子小姐。梨子小姐依旧过她慢慢吞吞的恬静日子，不争不吵。 梨子小姐的姨夫开了一家小餐馆，她的母亲让梨子小姐放假去打工，锻炼自己。姨夫一家对梨子小姐各种数落，不愿要梨子小姐，认为梨子小姐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听了这样的话，梨子小姐的母亲对她更是失望。梨子小姐被断了经济来源，想去画画的愿望被立刻驳回。就这样梨子小姐不管在谁家都是束手束脚，遭人嫌弃的。 梨子小姐选择了收拾她的行李，一个人回来了。见面时，我问烧菜、家务做的极好的梨子小姐为什么不辩解时，梨子小姐依旧保持她云淡风轻的样子说道，“我姨夫本就认为我是城市的大小姐，眼里都是我矫揉造作的模样，说再多他依旧会如此认为。而我母亲从来都不想我的晚饭是怎么解决的，一个人是怎么生活的。没有了解过我，自然只能从他人口中来知晓。理所当然地认为我是个事事无成的孩子，他姐姐哥哥的话比我可信太多。” 在那个家，没有一个人知道她看了多少书，做得了几种菜。 梨子小姐选择去书店兼职。白天整理图书时顺便看看书，下午用兼职的钱去学了国画。她过了我们都羡慕的一个暑假。 图片来源于电影《左耳》 梨子小姐在那个假期也遇到了她生命中对的那个人，数学先生。数学先生是我们几个见过最喜欢数学的人，一个不折不扣的学霸。数学先生说梨子小姐在图书馆看《国史大纲》的时候总是坐他对面，不知道为什么很久才会听到梨子小姐翻页的声音。梨子小姐揉了揉她的头发，说道她当时对于满篇的繁体字很是头疼，抬头看到一边看书一边验算得飞快的数学先生时，一下子成了迷妹。 谁也没有想到，讨厌数学的梨子小姐会对喜欢数学的数学先生一见钟情。梨子小姐回到家便向我求救，甚至在微博上搜如何套路男神。梨子小姐千辛万苦要到了数学先生的联系方式，数学先生的一句晚安，早点睡就会让她欢呼雀跃，然后一个接一个电话让我分析数学先生的心理活动。 不过好在，梨子小姐勇敢地迈出了第一步，成为了数学先生的朋友。数学先生说梨子小姐找他的时候，依旧保持着自己凡事一窍不通的态度。数学只要有几何一定不会，物理大概都不会，数学先生说他当时很难想象梨子小姐大学是怎么学习高分子的。 后来，开学便去了学校看到了认真背方程式的梨子小姐。数学先生发现梨子小姐的班上只有四个女生，而梨子小姐还是最好看的，不知怎么有些担心，立马就把梨子小姐拐走了。 话说回来，梨子小姐和数学先生一个月的相处其实没有什么大进展，因为他发现这好像是一个只知道吃吃睡睡，脑子也不太好使的女生。梨子小姐会给数学先生说，自己每天在床上躺十六个小时，一动也不想动；凌晨订糍粑冰粉，还想减肥；学驾校理论学了半个月还记不住，无奈只好再交钱考试。 不过数学先生第一次看到这般率真数落自己的女生，这好像是除了数学可以让他感兴趣的另一件事了。他发现很喜欢听梨子小姐讲话，到后来数学先生说给她一个机会推销自己，梨子小姐依然摆出自己一事无成的模样，让数学先生哭笑不得。 数学先生就这样爱上了什么都不会但又其实会很多的梨子小姐，然后每一天梨子小姐好像都会给他带来惊喜。梨子小姐说她不会忘记数学先生在做数学建模时，看到她做的便当，胡子拉渣吃惊的模样，数学先生好像一天比一天喜欢她。 二十四岁时，梨子小姐在公司遇到各种各样的人误解她只是靠着一点小姿色取得成绩。梨子小姐上厕所时会听到同事遮遮掩掩地说：“那个狐狸精肯定是靠勾引老总才升职的。”在休息间还没有睡着时，后面总会有人指着她说“看，这就是我们绣花枕头一包草的新经理。”梨子小姐不会把她各种证书拿出来，她还是沉默。沉默地认认真真地工作，认认真真地读书。 不了解她的人永远也不会知道这是一个写得一手好诗，画的一手好画，精通英语、日语的姑娘。大概梨子小姐的父母也从不知道吧。她总是在沉寂里生根，发芽，开花。 责编：蒙蒙 本文版权归属有故事的人，转载请与后台联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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