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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继强，重市北碚区人民察院党组成员、纪检组长，从事职务犯罪工作 26 年来，参与办理大要案百余件，荣获个人二等功一次、三等功一次；担任反贪局局长期间，全局荣获集体二、三等功。 欧龙松，重市北碚区人民察院职务犯罪侦查员，国家二级心理咨师，曾从事罪犯心理矫正工作， 现着重研究职务犯罪心理研究。
自首的犯罪嫌疑给人的感觉往往是态度好， 积极配合检察机关调查， 对自己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的印象，但是在职务犯罪工作实践中，却不像想象中的这么简单，自首犯罪嫌疑人往往也“各怀心事”。 在审讯的过程中常常带有心理层面的斗争和较量， 只有紧紧抓住自首犯罪嫌疑人的心理状态，才能够促使其如实供述。 年轻干警在第一次接触这类犯罪嫌疑人的时候往往容易轻敌，或者操之过急。 下面让我们来看一个实践中的案例。 1 【案情简介】 2012年7月，我院接群众举报，反映北碚区某村村主任甘某侵吞国家公款，初步确有犯罪事存在。紧接着，我院搜集线索进行立案，侦查程中，在该村一条输电线路改造项目中被占用的田地有重复补偿的情况。 在核查重复补偿款中的签名并非村民的本人签字后，村諶某、村主任甘某相继落网。 在大量证据面前，甘某、諶某主动交代了其二人伙同村委会委廖某等人伪造补偿表及签名， 自己弄点“辛苦 ”的事。不仅如此，在一步深入该中村干部有共同贪污村委会集体资金的嫌疑。 就在审讯犯罪嫌疑人甘某、諶某的阶段，该村委会委员廖某主动到检查察院自首，并向主动机关提供了线索和其向北碚区纪律检查委员会退款1万元的退款单据。
审讯前对廖某掌握的情况包括：廖某，女，五十多岁，在村委会担任委员十余年，从事过该村计划生育、社保、民政调解、综合治理等相关工作，能说会道，生活经验丰富，性格较为泼辣，初步判断属多血气质。 在将廖某带到审讯室的过程中， 明显感觉到廖某的紧张和拘谨，在审讯室内坐姿收敛，目光向下，余光四处打量（审讯全程同步录音录像）。
在审讯的过程中， 廖某对自己分得1万元的事情供认不讳， 但问到其为何分得1万元钱和是否有其他犯罪事实的时候，采取逃避态度，并且在一些相关问题上，其回答与事实不符。
2 【审讯节选】
侦查人员：你今天到我们这里来是做什么？
廖某：我是来主动明问题的（急于从包里掏出退款1万元的单据），这是我的退款单据。
侦查人员：那你自己谈谈吧？
廖某：就是他分了1万元给我，我也不清楚具体是什么 ，我想那些钱我不该得，我就把它退了。（再次展示其退款单据）
侦查人员：你把单据先放一放，你刚才说的“他 ”是指的谁？
廖某：就是諶某某、主任甘某某。
侦查人员： 什么要分给你 ？
廖某：我不知道，可能是平时的工作多，工资又低，给我发的补贴吧，我老跟你们说吧，我平时在村上的工作多得很，像村里的计划生育、社保之类的……
侦查人员：（打断）我再问你一遍，你分得的是什么钱？为什么分给你？
廖某：我真的不清楚。
侦查人员：（生气）你具体什么钱也不知道，为什么分给你也不知道，就直接向纪委退款，怕是不符合常理吧？
廖某：（语调提高）我本来就不是很清楚，我只是个一般的村干部，他们有什么事情也不会 我说……
侦查人员：你不要在这里给我装，你们一起分的什么钱你心里面一清二楚。
廖某：（语调提高）我不清楚，你清楚那你告诉我嘛……
（陷入僵局） 3 点评 一般的审讯过程中，犯罪嫌疑人会经历三个态度转变阶段，即反感抗拒阶段，犹豫反复阶段，如实供述阶段。 自首的犯罪嫌疑人一般是处于犹豫反复阶段，在自首之前，犯罪嫌疑人都会有一段非常激烈的思想斗争，能去自首是需要很大勇气的，证明有很强的一股动力促使，侦查人员要善于抓住这个点，弄清楚这个动力是什么，利用这个点将犯罪嫌疑人的思想彻底做通，促使其如实供述。审讯人员在上述审讯过程中有点操之过急，使得犯罪嫌疑人对抗情绪加重，审讯暂时陷入僵局，应及时调整审讯策略。 第一步，知彼知己，先找准促使其选择自首的动力。
侦查人员：廖某某，你今天到检查察机关来，我相信也是经过深刻思考的，如果你继续以这样的态度来面对，那你今天来这一趟就毫无意 。
廖某：（沉默、思考）
侦查人员：我们的时间很宝贵，你先想一下吧。
廖某：（思考程中咬嘴唇、深吸气、憋气、叹气） 五分钟之后
侦查人员：如果你不想说我也不会逼你，你现在就可以回去，过不了几天我会自上你那让你来配合我工作的。
廖某：（急切）那我今天来算不算自首呢？
侦查人员：当然算不上自首了……
审讯到这里，侦查人员已经敏锐的感觉到了廖某这次主动到检察机关的目的是希望能够得到自首的认定。 能够从轻从宽处理，这也是自首犯罪嫌疑人普遍最关心的问题。 同时，也证明了其心里很清楚，共同商量套取补偿款的事情是瞒不过去的。另外，需要注意的一点， 自首的犯罪嫌疑人大多已经咨询过律师或专业人士，对自己所涉及的问题和自首的法律规定都有一定的了解。 第二步，宣讲法律，打消其既想得到自首认定，又不愿意如实供述的侥幸心理。 侦查人员：廖某某，我相信你对法律有一定的了解，对自首条件也作了一定的了解，但我看是一知半解。
廖某：（沉默，抬头看了一眼审讯人员，表示对这个话题感兴趣）
侦查人员：《刑法》第 67 条明确规定犯罪以后投案自首，如实供述自己的罪行，算是自首。 于自首的，可以从轻或者减轻出罚，对于犯罪较轻的，甚至可以免除处罚。
廖某：你还能背出来呀。
侦查人员：你要是不相信，我这里正好有一本刑法，你自己看看第 67 条，是不是这么写的。
廖某：（翻开看了一会儿） 我就是属于主动来检查机关投案的，是属于自首。
侦查人员：你再看看自 投案后面那一句 是什么？
廖某：（小声）我是如实供述的。
侦查人员：你是如实供述的？如实供述包含好几个要求，一是实事求是，也就是你说的必须是真的，与事实相符的才行。而你现在自己分得的是什么前都不知道，能是真的么？第二是要全面，比如说一半遮一半，或者把重的说成轻的、自己的说成别人的、包庇他人的、嫁祸他人的都不能认定为自首。你好好想想你符合这几点么？
廖某：（沉默）
侦查人员：法条你也是自己亲自看的，不符合如实供述， 你就不能认定为自首，即使你之前退了些。目前的形式， 你到这里来是没有什么帮助的， 其实你自己也知道你们村里面的事情是藏不下去的，是不是嘛？
廖某：（沉默、呼吸加深）
侦查人员：（见廖某有反应）你至少要把退的是什么讲清楚吧？
廖某：（思考一会儿）我好像听他们说是我们村输电线路补偿的钱 。 …… 在接下来的交 中， 廖某承认其分得的钱是输电线路占地补偿款， 并且廖某参与了伪造村民签名， 但其声称自己伪造村民签名是受村主任甘某安排，叫她做她做当时并不知道伪造的是什么表，后来分钱的时候听他们说才明白。
审讯到这里，廖某已经开始从犹豫反复阶段向如实供述阶段转变， 虽然其对自己的犯罪行为有各种辩解，但只要不影响犯罪的定性，都可以不去进行纠正，甚至于还可以认真听听其辩解内容，这样做有两点好处， 一是可以让这类犯罪嫌疑人降低自己内心的罪责感，更容易如实供述犯罪行为；二是增进其对审讯人员的信任感，有利于审讯的进行。第三步审讯策略，指明方向，如实供述。
侦查人员：从你能来检查机关主动交代，说明你是想事情往好的方向发展，希望得到从轻、减轻甚至免除处罚的处理，不是吗？
廖某：（抬头看着侦查人员）是啊。
侦查人员：廖某某，从我个人来讲，我是很希望你能够得到从轻、减轻的处理的，因为你是自己主动到检查机关来的，对你来说你是很有利的一点，但是法律的规定你自己也看了，不仅要主动投案，还需要如实供述，所以你能不能得到自首的认定，决定因素其实在于你自己，你 是不是这个道理？
廖某：（沉默）
侦查人员：对于你这个年龄的人来说，得到自首的认定，得到从轻从宽的处理，我觉得不仅仅是为了你自己，更是为了你的家人，你觉得呢？
廖某：（沉默、点头）
侦查人员：我是替你觉得可惜，你也付出了这么多努力，可以说离自首的认定就只有一步之遥，你之前自己也在说，你只是个一般的村干部，我们也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你能决定的，但是法律认定责任是有主次之分的，而且到现在为止，其实你也愿意向检察机关交代，只是有些地方没有讲得清楚，没有说得完整而已。
廖某：（抬头看一眼审讯人、点头）刚才是我记错了。 侦查人员：那你说嘛。
廖某：我好像得了2万元 。
侦查人员：你把整个事情从头到尾详细的、完整的再讲一遍。
廖某：好的……
在这一段的供述中，廖某承认了自己分得2万元贪污款的事实，同时，其还供述了贪污造假的详细经过以及每名村干部各自分得了多少贪污款。 综合案件线索情况以及廖某的供述状态， 判断其还有其他犯罪事实没有主动交代， 接下来的审讯重点将放在其他线索及嫌疑问题上。
侦查人员：你看像你自己说到的输电路占地补偿的事情，你就记得比较清楚，因为那些事情都是你自己亲身经历的， 虽然不是百分之百的准确，但至少表明了你愿意如实供述的一种态度，你能保持好的态度，法律给你认定自首就不远了。
廖某：我愿意保持好的态度。
侦查人员：那好，我相信你，但好的态度是看行动的 在你主要想一下你们村里有些什么事情是你没有说到的。另外，关于输电线路占地补偿的事情如果你还有什么想起的也可以 ？
廖某：（犹豫、试探）没有什么没说的吧。
侦查人员：不急，你想好了再说，我们也不要求你说得分毫不差， 但至少要八九不离十吧， 而且有些事情，也不是只有你自己知道，你说是不是？
廖某：（一直用眼神的余光打量审讯人员，试探）你是说今年的事情 ？
侦查人员：我说的什么事情你心里很清楚，不用我提醒吧？
廖某：你看我年龄也大了，平时事情也忙，我记性也不好，你稍微提醒一下我嘛。
侦查人员：我倒是可以提醒你呀，但我先给你说清楚，我说的都是录音录像下来了的，到时候法律认定自首的时候，那些不是你主动说的，没有认定下来，到时候你不要怪我 。
廖某：（低头）我脑壳很乱……
侦查人员：嗯，你把村上近几年的事情好好梳理一下，有些事情也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知道， 从金额来说 ，也不是小数目，我能提醒你的就是这些了，再提醒你就是在害你了，愿不愿意得到从轻从宽，你自己决定。
廖某：（思考）去年年底，我们村干部每人得了 1万元 ，是用的集体的钱，还有我们前年买保险，也是从集体资金中支取的，有……
4 【点评】 廖某在最后阶段，也没有放弃与侦查人员的“较量”，不断试探侦查人员，这个时候一定要注意模糊语言的使用，一名优秀的侦查人员，一定是一名模糊语言的使用高手。 廖某最终在审讯中，如实供述了与其他村干部共同贪污输电线路占地补偿款 17 万余元和私分集体资金 40 余万元的事实，不仅为案件的顺利办理提供了必要的印证， 也为证据的收集提供了准确的方向。 最终，廖某因主动投案和如实供述，得到了自首的认定和从轻的处罚。 来源：《中国检察官》2014年第8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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