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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东区曾经有个瑞吉里(七)

 王岳雷 2017-08-21


弄堂里的生活

 

王岳雷

 

瑞吉里弄堂是个典型的石库门房子,生活在里面也蛮有意思的,石库门房子有天井、晒台、灶披间。每天天不亮,弄堂里开始有声音了,就是各家大妈拎着一个竹蓝头,相继先后的出门买菜去。一大早每户人家的灶披间也热闹起来了,当时每户人家家里都发有煤球卡,由于每幢房子只有一个煤气灶,有两户人家的住房,其中的一户人家也要生煤球炉。一早,弄堂里开始听见劈材的声音,到处都在给煤球炉升火,家家户户升起了白烟,笼罩着整个弄堂,烟雾环绕。这时灶披间的一个水龙头也热闹了,各户依次在水龙头处排队刷牙洗脸,等待的时间内再做其他家里事情。大人忙着做饭,当时各家早饭主要就是把昨天晚上的剩饭加点水,放在炉上烧泡饭,各家各户就着泡饭加酱菜或昨天剩下的菜吃,个别人家也到新嘉路的大饼店去买大饼、油条、粢饭糕、豆腐浆、老虎脚爪、粢饭团等,上班的人和上学的孩子匆匆忙忙的把早饭吃了,等待出门。

以前的煤球卡

那时候农村种植的主要是粮食,而且还不允许地区间的流通,由于蔬菜种植少,菜场里的品种也少,要去买菜一般都由2个人以上一起去买,当时的嘉兴路菜场或浙兴里菜场每种菜摊都要排队,这样大家分别排在各自个摊位上,多放几个破篮子,快排到了,赶紧叫其过来买,买好了这个菜,又到另一个摊位插进去买,这样就节省了许多排队的时间,而且又买了几种菜。当时记得我妈每次去买菜,要么同21号的钟家姆妈或同17号的张家姆妈一同去,有时同1号里的滕家姆妈去,偶尔也同16号的姚家姆妈去买菜,还同11号行家姆妈和25号底楼的姆妈去买菜,当时买菜一般在5点前就到菜场,等着5点半开秤。


原浙兴里菜场

每天早上读书孩子上学后,只有家庭妇女或佣人在家做事或看着比我们更小的孩子。这时每家每户的女大人都拿着个小板凳坐在弄堂里,挑菜拣菜,一边干着手上的活一边互相间讲讲聊聊,等大家把菜挑完后,各自回到家洗菜烧菜,这时弄堂里又开始没有了人影和声音,安安静静。由于每幢房子的灶披间只有一个水龙头,大家还错时间的用水。当时弄堂里没有一丝的违章搭建,家家户户门口整洁,总弄堂口有个垃圾房,每天清晨和旁晚来清理一次,七十年代后弄堂里人多了起来,家家户户在弄堂里砌个水斗,把家务事都搬到弄堂里来做。

瑞吉里的人们好像每天都在忙碌,忙了中饭忙晚饭,每天买的菜分为两份,一份中午烧,让孩子们吃,另一份晚上烧,全家一起吃,各家晚饭的菜最丰富。

瑞吉里弄堂一到下午最安静,每家每户在家的人都在睡午觉,这时弄堂里只要走进来一个人,他走路的“嘀笃”声也能传进到每个人家家里来。

旁晚时分,家家后门开始打开,各家又开始忙了,每家每户烧菜的香味在弄堂里传开,就知道各家各户在烧什么菜,孩子们都围着大人烧菜处转着看,有没有对自己胃口的好菜,或到邻居家门口看别人家烧什么菜。那时候每家的晚饭都吃的很晚,基本上在六点以后。那个时候,除了夏天外,每家人家晚饭后基本上就呆在家里了,各家房门关好,灶披间也安静了,等待明天的开始,夜里在屋内还能听见马路上14路电车偶尔开过的声音,还能听见黄浦江边码头上轮船的喇叭声。

由于弄堂里的大人大多是在上海电缆厂工作,除了做领导的人每天在瑞吉里后弄堂有小车接送外,其余的人只能在后弄堂外坐55路公共汽车到五角场再转59路到厂里,路上时间长,当时工作的人们比较负责,每天早上六点不到就出门了,听楼上的谢家伯伯讲,当时上班时间为八点,早点到厂里,做点打扫卫生等准备工作,下班时间4点半,一般总在下午5点后出厂回家,到家也就6点多了,由此看来那个时候人们的思想境界还是很高的。我们小时候在平时是看不到邻居大人的,只有在星期天才能遇上。像16号姚家伯伯、20号张家伯伯更是少见,他们平时住在闵行电机厂厂里,每星期回来一次。还有一些人家的大人是在学校里工作的,他(她)们晚上回来还要进行备课或写东西等。

每到星期天,弄堂里的男大人大多数在家里,他们不会到弄堂里来,也不串门,偶尔碰见就问个好,大人之间也没有什么话谈。倒是家庭妇女之间倒有许多话说,谈谈各家买什么菜,交流做菜的经验,或说说自家小孩子的事。

在弄堂里有的知识分子家里,我家后门对面2号的赵家,还有11号徐景新家,20号的李家,24号徐家及26号等,他们家的孩子都比我大,有的读高中、大学,我上中学时期去过,或到这些人家的灶披间去,请教学习上的一些事。

当时瑞吉里弄堂的房子属上海电缆厂管辖,每月的租房钱由厂里派专人到弄堂里挨家挨户的收缴,记得我家当时住在底楼统客堂,底楼统客堂房屋面积26平方,天井10平方,房租为1.57元,平分的水电煤费用另外再算。1961年在弄堂里重新排了自来水管,每幢房子后门处装了一个水表,之后水费由自来水公司发单子了。1962年在弄堂里又重新排了煤气管道,每家每户都装了煤气灶,弄堂里的煤炉也下岗了,每月都会收到煤气单子了。这时候水电煤单子由每家每户自己付了,厂里只收房租钱。弄堂旁边街面房子的煤气约在1965年开始安装,由于街面房子每幢房子的人家多,有的灶披间也住有人家,后在这些房屋后门内的隔弄过道里装煤气灶。文革开始后瑞吉里弄堂房子由厂管移交给嘉兴房管所管辖了,房租也升为2.57元。

当时弄堂里的人家,每幢房子内都有抽水马桶,街面房子没有,每天清晨,弄堂里的“马桶拎出来”的声音就把我们熟睡的孩子给闹醒了,接着街面房子家家户户的“刷马桶”声音逼得我们孩子赶紧起床了,之后街面房子的人家在弄堂里生煤炉,一片片浓浓烟雾升起,串到天井里来,从外面不时地传来人声和咳嗽声,瑞吉里的一天也开始了。

那时马路上汽车也少,我们孩子上学都自己背着书包去,穿马路时,看看两边有没有车,再过马路,再穿弄堂到学校。现在孩子们上学,自己都不会走了,都要大人接送。

小时候在家里晾衣服,我们住在底楼的人家都往晒台上去跑,衣服晾在晒台上,天井里除了夏天外一般照不到阳光,二楼就在前楼窗前把竹竿伸出去架在天井围墙顶上。那时我们到晒台上去还有一件事,就是去找人玩或问功课,我们一排连体房屋的每幢房子的晒台是用竹篱笆隔开的,由于时间久了,自18号到21号许多竹篱笆都烂掉了,且有许多孔洞,我们孩子有时要找人,就不必到弄堂里去伸着头颈往后门窗户上张望,跑到晒台上往别人家楼下一瞧,是不是看见有孩子在,如看见了,就低声叫一声,或做个手势,那么他就会跑到晒台上来,大家一起商量以后怎么玩的事情。时间长了18号至20号的晒台隔离的竹篱笆全给拆了,几家的晒台都打通了,变成一个“小广场”了,后来孩子们都到晒台上去玩耍了,这样孩子们也就不出门了,大人也就放心了。个别时候孩子们从晒台上爬到房屋顶上去玩,看风景,给大人看见了就会骂,“把瓦片踩坏了,快下来”,下来后少不了要受到一顿痛骂。在晒台上还能看见对面2号和3号房子的楼上是不是有同伴,如看见了,就打招呼,如大人不在的话,我有时就会到他们家里去,同他们一起商讨学习上的事。

我在自家的晒台上(1966年)

石库门弄堂里洗澡也是个问题,由于到浴室去要花钱又费时间,大多数人家多是在家里洗澡,在家里放个大木盆,烧点水倒在木盆里洗澡。冷天里,多在下午时分在灶披间洗澡,这时由于各家的事基本做完,都在休息,时间上为最佳。如有两家人住在一幢房子里的,那么就要关照好邻居,不要出来,由于灶披间平时一直在做饭,热气比房间里要多,而且地方小,只有12平方米,把门窗都关好,在里面洗澡就不会感到很冷了。有时候在家洗澡,拿个铜吊到老虎灶去泡水,2分钱一壶,比在家里烧水要方便多了,还能节约煤气。一般的情况下,只有到了过年,才会到南京浴室去洗澡。

每到黄梅天,石库门房子里就显得很潮湿、闷热,每天一早起来,走到灶披间就湿嗒嗒的,天井也是,而且人走动多了,把灶披间的湿水带到房屋里厢来,木地板上总是像铺了一层水膜,空气中也充满了水汽,墙上也是一层湿气,显得压抑,浑身粘嗒嗒,人也觉得没有劲,整天像呆在湿漉漉潮湿的地方,通风也没有用,前门后门都打开,还是感到一股潮湿味,每天洗的衣物总是吹不干,穿在身上总有一股潮湿味,时间长了屋里也就会传出一股霉味来。

那个时候一出黄梅天,“六月六,晒衣裳”,家家户户把长凳或木板搬到弄堂里,从家里把衣物被子等要晒的物品都搬出来,放到太阳底下尽晒。有的衣物发霉了,再洗一下,去除霉斑、霉点后再晒。弄堂里到处是横着竖着搁着每家拿出来的物件,走起路来生怕撞着,我们孩子还会围着每家晾晒的物件旁看,感觉很有趣。

当时由于物质匮乏,每家每户总有一些器具损坏,就要去找到弄堂里走街串坊的手艺人,每当听到“补镬子”、“箍桶哦”、“弹棉花喽”、“补碗喽”、“阿有坏脱格套鞋皮鞋修”、“阿有坏脱格阳伞油布伞修哇”等声音,各家各户忙着把要修补的物件拿去予以修复。还有到弄堂里来专门修牙刷的人,用针把鬃毛重新往旧牙刷的孔里穿。有时候弄堂里也会进来一些买卖人,有的挑了一个大锅,专做棉花糖的,锅里有一个转盘,放少许白砂糖,用脚在底下踩,使锅里的转盘转得快,糖丝就出来了,再用棒头将糖丝缠绕起来,看看一大朵,放在嘴里一添就没了。有的挑了一副担子,口中喊着“卖琴糖,琴糖买哇”,专买琴糖,卖琴糖的人还收购一些废品,以几个用完后牙膏壳,或废铜烂铁等都能拿来换琴糖。卖琴糖的人还做动物、花样、车船等各种造型的图案,有的人家小孩买来,在手上用两根棒头绕着琴糖不停的搅着,还可以绕出一些花样来,绕到最后塞进嘴里。

那个年代,废旧物资都是宝,家家把废旧物品收集起来,弄堂里有时传来“阿有鸡毛、鸭毛、鹅毛、甲鱼壳卖哇”,“收——锡箔灰”等叫卖声,连杀鸡后的鸡胗皮,把它晾干,三分钱卖给收鸡胗皮、乌贼骨的人,吃剩的肉骨头也晾干后卖给废品站,连鸡毛、头发也能卖给废品站。不像现在小区大门个个有保安看守,小区响应国家环保政策,落实卫生达标,原在小区设立的固定废品站也给赶走了,家里看完后的新民晚报也就只能堆在家里,没有地方去把它给卖了。

弄堂里生活的人家,双职工家庭少,家庭妇女占一大半,大多数家庭孩子多,许多人家的孩子还没有工作。有的家里只靠一人工作,养活56个或78个人,各家还是很艰苦的。那时候各家做了什么好吃的东西,还会往邻居家送去,记得当年21号钟家姆妈包馄饨、做菜包,总是送到我家来,让我们品尝。还有17号的张家姆妈,她们家里孩子多,也经常包馒头,家有一个比我家还大的蒸笼,馒头蒸好后,也往我家送。我妈也是,每次做糕点馒头,16号到21号的人家都能享受到。

那个时期,我妈到邻居哪里串门,最常见的就是经常到21号钟家,谈谈聊聊,有时候谈的高兴,忘记了回家做饭,等我们孩子去叫了,再赶紧回来再做饭。有时候到17号张家的灶披间去同张家姆妈聊聊,但是她的家里是不会去的。我妈好像其他邻居家从来不去串门,有时做了些糕点送邻居,也是送到后门口。

尤其是在三年自然灾害时,记得我小学时期的定粮是每月18斤半,食油每人每月半斤,每个人的定粮中只有3斤大米,其余是籼米,还搭配30%几的面粉和珍珠米粉(玉米粉)或高梁粉,那时我们正好是长身体的时候,餐餐吃不饱,肚里没油水,又没有零食吃,所以整天感到肚里饿得荒,邻居家送来馄饨、馒头等,我们真的好开心。

那个时候,邻居之间相比起来还是比较淳朴、善良,没有像现在那么多的猜疑,邻居之间大家碰到还是很客气的,相互问长问短,大家都是老邻居,有什么话都随意讲,也没有太多的顾虑,互相之间有事,能帮忙就帮忙,当面也不会揭别人家的短处,说些客气话,偶尔发生一些争执,过后也忘记了,之后又在一起和睦了。

那个时候风气很好,瑞吉里周边的几个弄堂里的人也熟悉,大多数人家的后门总是能一推而开,从来没有防小偷的概念,“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弄堂里来了生人,大家都会问,“侬到那一家?”还会带你到这家人家,并在外面喊“你家有人来了”。现在大家都往楼房里住,独门独户,小区有保安,总门设有防盗门,家里还有防盗门,已经“三保险”了,狠不得再把自己也套在防盗门里,邻居间一概不认识,也不知道邻居是什么来路,你偶尔同他打招呼,他听见了以为惹什么事了,赶快走掉,《不要和陌生人说话》电视剧已经把人们之间的交流问好完全变成为陌生人了,大概由于人富裕起来了,变得自私,“坏人” 也多了,“刁民”也多了,社会风气不如以前了。

记得当年瑞吉里弄堂,人们之间好像有着一个连贯性,看见一户人家做了不愉快的事,好像都要被遗斥,只要大家都往好处去作想,邻居间关系又好了。这就是老邻居坚守的道德作风,从而也促进了邻居之间相互保持的良好关系,邻居之间的和睦在瑞吉里弄堂形成了一个好的风气。

弄堂里最热闹的是在夏天和过节过年的时候,在过节的时候,如端午节,家家户户买粽叶,在弄堂里浸粽叶、淘糯米、裹粽子,当时我妈还帮不会包粽子的人家裹粽子,这时邻居间互相看谁家裹的什么样品种的粽子,大人间的交流也多了起来,各家裹好的粽子放在锅里烧时,弄堂里都是粽香味,之后邻居间还互送各自裹的不同味道的粽子,让大家一起分享和评论。

瑞吉里最闹忙的要算过年的时候,家家户户备足年货,如计划供应的糯米、赤豆、芝麻、粉丝、家禽、金针菜、黑木耳、冰蛋、糖年糕等,每家家里都挂着腌干的或腊制的鱼、肉等,家家户户拿出糯米来浸泡,把石磨洗净擦干,各家开始磨粉。当时我家有个小的石磨,我也帮我妈在磨粉,慢慢把糯米磨成粉,挺费时的。把石臼也翻出来,拿芝麻放在里面慢慢地椿。邻居之间也忙着借石磨、石臼、大锅、蒸笼等,家家户户都在忙着过年的事情。大年夜是弄堂里最忙的时候,每家的炉火都旺,有的还不够,再把煤炉拿出来,从新升起炉烟,在上面再炖什么东西,每家的灶披间都是热气腾腾,里面充满了雾气。每年的过年时节也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这时也是我们小孩取暖的最佳时候,我们孩子还在边上闻烧菜的香味,或串门到邻居家去看其他家烧些的什么菜,同一幢房子内的邻居还会互相交流做菜的手艺。

那时候每家每户最忙的是用冰蛋做蛋饺,拿出个铁勺子,在上面抹些猪油,制作蛋饺。还氽肉圆,接着炒瓜子,炒长生果(花生),作为过年期间的极品零食。

那时候大年夜没有像现在有那么多的爆竹放,年夜饭吃好后,也只有几个男孩子到弄堂里放小烟花,或把炮仗一个一个地拆开一个一个地放,不像现在一捆一捆的放。那时候有的炮仗放不响,把它一拗弯,再点火,“嗤”的一声冒出火光,我们叫它“老太婆扯丝”。女孩子则文静些,有的拿着洋泡泡吹,有的拿着纸风车吹。大年初一早上,孩子们都穿上了新衣服,到了弄堂里看见邻居,大家都要打招呼,祝贺一下。各家还在屋子里的桌子上放好了糖果和瓜子等零食,如有大人或孩子来家里就招待他们,邻居里几个活跃的孩子,到了这一天,就挨家挨户到处跑,在这家抓点糖果,到那家抓点瓜子,我姐姐她也蛮活跃的,到各家家里抓点东西拿回来,给我们吃。大年初一早上,孩子们起来还会在枕头边看到大人给的压岁钱,少的12角,多的5角至一元,16号健明最多,他能拿到两元。那时候的压岁钱可有用了,完全由孩子自己支配,或看场电影,或买零食,或到小书摊看连环画,1分看一本,2分看两到三本,孩子们可高兴了。到了初二,弄堂里人才多了起来,在邻居间走动走动,互相问好或者聊聊家常,或走亲戚。过年时节,又是寒假期间,也是弄堂里孩子们聚在一起玩的最开心的时候。

那时的年货都是计划供应的,红枣和黑枣各选其一,香瓜子、西瓜子、南瓜子各选一样,长生果(花生)和松子各选一种,核桃与桂圆各选一种,每家买的年货也不一样,过年时候孩子们到邻居家去串门,可吃到不同品味的另食,这对孩子们来说是最高兴的。由于那个年代东西少,每到过年孩子们最开心,有新衣服穿,有好东西能吃。现在物质条件丰富了,钱也多了,每天你想要的吃穿等东西都能满足,可是现在过年已经没有当年那个味了,每家独门独户,邻里之间不知道是谁,老死不相往来,没有了当年弄堂里的热闹声了。

正月十五在东嘉兴路五台路的三轮车工会的广场上,到处都是孩子们拖着兔子灯,拉着玩,还比谁拉的快,空气中弥漫着孩子们的笑闹声,时有一些兔子灯翻到,被里面的蜡烛烧了,其余小孩子忙着过来灭火。

那年头,每个星期,街道、居委干部都来参加星期四义务劳动,打扫卫生,喷洒药水。

瑞吉里的夏天,傍晚前每家每户都拎个铅桶盛满水,排着队,由居委会向每家每户发放“敌敌畏”药水,倒在铅桶里,拎回家后喷洒,这时家里的卫生工作也做好了,就在地上或阴沟里洒些敌敌畏药水,驱虫或驱蚊,再把门窗关好灭虫。之后大人到灶披间做饭烧菜,小孩子都在弄堂里玩玩,每户人家往墙上和地上浇水驱热气。那个时候弄堂里有电风扇的人家躲在家里,没有电风扇人家,前门后门都打开,拿把蒲扇扇风,考究点的人家拿把折纸扇。到了晚上,家家户户拿个小桌子搬到弄堂里,大家在弄堂里吃饭。晚上还有许多人拿着竹榻、木板、席子放在弄堂里,在上面乘凉。那时候天气也很热,没有空调,但是弄堂里时有穿堂风吹来,人们定下心来也就感觉不到那么热了。有时候气压低,也没有风,闷热难受,身上的汗水蒸发不掉,那么就拿个脸盆,里面浸着毛巾,不停地往身上擦汗。现在都是高楼大厦,到处是空调外机散发的热风,高楼大厦还阻挡了空气中流动的风,使人感觉越来越热,现在的夏天晚上在小区里已看不见人了,弄堂里乘凉的人也少了,都躲在家里孵空调。

在六十年代里,人们与亲戚朋友的联系多为写信,本埠信件邮寄的邮票为4分钱,外埠信件邮寄的邮票为8分钱,航空邮票为10分钱,挂号信为20分钱。那时没有公用电话,打电话要到后弄堂外溧阳路上的烟纸店去打,别人要打进来就没有法子了。弄堂里也有几户人家家里有电话,记得19号的电话装在二楼楼梯口,用一把锁锁住;16号的电话安装在底楼客堂间的墙上;其他有电话的人家没去过。文革时期,约在1967年,在总弄堂靠近9号的山墙处盖了一间小屋,装了个传呼电话,专门有人看管,从此瑞吉里有了公用电话,大家有事都能打电话了,别人打进来也有人叫了,弄堂里纸喇叭叫人的声音多了起来,“某某某,有电话来了,快去听”。

那个时候家里也没有电视机(记得弄堂里19号有台电子管电视机),文革时期,居委会拿来一台电子管电视机,由新嘉路15号裁缝保管,每天晚上拿出来,在弄堂里一口井旁边放个桌子,电视机就放在上面,每到这时全弄堂里的人们拿着小板凳过来,在此观看电视,这是当年弄堂里最奢侈的事。

那个时候,在整个六十年代里,弄堂里的人们还是很淳朴的,大家碰到,面上都是很客气的,也不大会为一点小事而争吵,都在相对平静的对话中予以解决,大多数的人家都会互帮互助,邻里关系处于平和的状态。

瑞吉里弄堂里虽小,就这么几十户人家,弄堂里人们之间的邻里关系还是蛮好的,尽管有分歧,大家同在一片天地,平时接触也频繁,弄堂里的人们互相尊重,相互关心,相互理解,这就是原先瑞吉里邻居相处的和谐面貌及生活方式。

2017816日王岳雷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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