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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花岗起义中的福州三义士

 菖蒲泛舟 2017-08-29

  □本报记者 刘晓霞 实习生 黄妍/文  陈景/图

  25岁的青年,上有白发苍苍的父母,下有娇妻爱子。他们毅然舍弃一切,选择了赴死,为了革命。

  血写就的历史,距今整好一百年。一百年前,在中国近代史上重要的一次反封建革命战争中,福州年轻革命者的身影异常活跃。

  据福建省社科院文学所研究员杨健民在《辛亥年的福州记忆》一文里提到,福建参与人数之多,仅在广东之后。黄花岗起义,72位起义烈士中,福建人占了23位,其中家住福州市区的林文、方声洞、林觉民、陈与燊、林尹民、陈可钧、冯超骧、刘元栋、刘六符、陈更新并称“福州十杰”。 他们中,8人年龄在25岁以下。

  正值青年参加起义,不幸壮烈牺牲,用生命在历史上刻下自己的名字;如花岁月与妻诀别,绝笔信成了百年情书典范,传诵至今。

  “蒙学堂” 福州辛亥义士的摇篮

  在福州三坊七巷中的文儒坊,有一栋明代的建筑,卢家祠堂。一百年前,这里书声琅琅,“福州十杰”都是彼时这个“蒙学堂”书院的学生,书院院长是著名报人林白水。

  福州辛亥革命历史纪念馆原馆长李厚威说,根据研究证实1902年之前该书院就开始秘密招生,林觉民、方声洞、林文三人就在这一阶段入学。在办学上,林白水完全借鉴了在杭州办新学的经验,不仅教授国学,还开设了英文、体育等西式科目。

  不仅如此,每到晚上,林先生还在教室里与学生恳谈、交流。名为恳谈,实际上是林先生一人的演讲。“压迫”、“起义”、“反抗”,这些冒大不韪、闻所未闻的思想,由此传播开来。

  听者芸芸,林觉民听得更是入迷。林觉民,从小被过继给叔叔当儿子,四书五经逃不过。他有些偏才,工于文字,让父辈很是看好,于是送他入学堂继续深造,以为功名利禄将来都不会少。

  可父辈们看走眼了,读了几年书后,父亲命他应考童生,可13岁少年进了考场,只写下“少年不望万户侯”七个大字,然后丢笔扬长而去。这可震惊了林家,一向看好的乖乖儿,竟然是个叛逆少年!

  同样叛逆的还有林文、方声洞。他们一个家住如今省政府附近,一个在北大路九彩巷内,与林家相距都不是很远。因为相仿的年纪,(方声洞略大一岁)、相同的志趣,因为蒙学堂的同学之谊,三个福州少年,就此结缘,并埋下革命的种子。

  革命人也曾有过花前月下

  走进杨桥路上的林觉民故居,小门小院,古朴依旧,仿佛外界的喧嚣都被隔绝,一种素净之感油然而生。林觉民出生于此,并在此度过了一段人生最为美好的时光。

  从蒙学堂毕业后,林觉民考入了全闽大学堂继续深造,相当于现在的中学生。在这里,林觉民难改秉性,拥有辩才的他针砭时弊,越发犀利,私下里还传递《警世钟》等革命书刊,在同辈之中越发出挑。

  眼看教育改变不了他了,林父只好寄望于婚姻。现在没有文字记载,林觉民第一段婚姻是在何时,但这位妻子给他生了一个男孩,名为依新,此后就病逝了。

  1905年,林觉民迎来了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陈意映。那一年,他18岁,她17岁。

  如今,在他们的卧室里挂着一幅陈意映的照片,瓜子脸,中分的头发露出额头,标准的大家闺秀,但上挑的眉毛又显出几分干练。一个温文尔雅却又颇有几分见识的女子,顺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进了林家大门。

  崇尚自由思想的林觉民,婚姻却不得自主。但陈意映不凡的谈吐,再加上几分温柔、几分俏皮,很快就收服了林觉民的心,开始了轰轰烈烈的恋爱。

  两人卧室不大,布置简单,窗前有一堵白墙,墙角数枝梅,暗香浮动。林觉民与陈意映在此赏花、读书,月影婆娑之下,执手相看,甜美无比。婚后两年正是他们的热恋期,如胶似漆。

  同样经历爱情美好的,还有方声洞。1907年,已在日本留学一段时间的他回国,在武汉与福州女子王颖订婚、结婚。成婚10天后,两人就一起远赴日本,继续求学。夫妻二人在日本过起小日子,希望有朝一日学成归国,能救国家于水火。

  三人中,只有林文没有结婚。可惜目前没有文字资料记载其缘由,也许他觉得国将不国,何以有家;也许是没有遇到合适的对象。

  同学三人投身同盟会

  方声洞起初在日本读的是京城陆军学校,试图武装救国。林文学的是法律,想通过法制改变中国。1905年,孙中山在日本成立同盟会,方声洞与妹妹等四人集体入会,林文更被选为福建分会长,深得孙先生器重。

  林觉民稍晚两年到日本入会,主攻日语。彼时,方声洞因为清政府禁止人民起来革命,商请日政府,“凡自费者不能学陆军”,而改学医,他的夫人王颖也随之学医。

  三个幼年好友,因为同盟会在日本重聚。也因为同盟会,因为孙先生,他们虽然离别几年,却在思想上达成惊人一致:为了推翻清廷,为了革命,可以付出一切。

  就在他们留学期间,中国国内已经爆发了9次起义,但都以失败告终。1911年,同盟会号召他们回国参与起义,他们终于等到机会一展抱负。

  如今很难说清,当时他们回国时是什么心情。因为坐船回来会经过福州,三人都先回了家。当林觉民回家时,他又快当爸爸了,陈意映怀着身孕,看着丈夫意外归来,她又惊又喜。

  林觉民只告诉她,“放了樱花假”。然后每日外出,说是会友,其实是为起义做准备。丈夫每日晚归,久别重逢却没有陪自己。贤惠如陈意映,断然不会开口指责。这般理解,林觉民都看在眼里,更加心疼:妻子临盆在即,自己不仅骗了她,还有可能撇下年幼的儿子、苍老的父母,把整个家的重担强加在妻子身上,她能否受得了?

  同样受着煎熬的还有方声洞,他的妻子王颖为了照顾一岁的幼子没有随同归国,他和妹妹等四人一起回来。回国前,方声洞带着妻儿在日本拍了张全家福,拍照时方声洞始终没有正对相机,而是看着自己年幼的儿子、心爱的妻子。

  而彼时,孤身一人的林文,心中只装着“革命”二字。  

  绝笔信成了百年情书典范

  林觉民曾在几年前对陈意映承诺过,若要远行必告知妻子。这一次他食言了,看着大腹便便的妻子,他始终没有说出口。甚至原先计划好让妻子假扮成丧妇,用棺材偷运枪支,最后因为不忍妻子大肚劳动,改由方声洞妹妹代替。临别前,林觉民只给陈意映留下一句话,“我去趟香港就回来。”

  一切就绪,这些学生革命人借来路费,一行20多人上路了。他们先到香港滨江楼住下。4月24日夜,也不知是谁提议,他们决定给各自家人留封遗书,以防不测。林文提笔给父亲留了遗书,用到最多的字眼是“死”。

  方声洞也拿起了笔,给父母道别,“夫男儿在世,当建功立业以强祖国,使同胞享幸福,虽奋斗而死,亦大乐也。且为祖国而死,亦义所应尔也。”他还告诉妻子王颖,“为四万万同胞求幸福,以尽国民之责任……刻吾为大义而死,死得其所,亦可以无憾矣。”

  轮到林觉民提笔,他先给父亲写了绝笔信,思量着父亲年迈,在经历丧子之痛的同时,还得费神读信,痛上加痛,只写了短短几十字。

  可给妻子写信时,他心里更痛。“意映卿卿如晤”,短短六字,妻子娇憨的面容浮现在眼前,再下笔时竟“泪珠和笔墨齐下”。曾经花前月下的美好,成为林觉民笔下“窗外疏梅筛月影,依稀掩映,吾与汝并肩携手,低低切切,何事不语?何情不诉?”的回忆。他明白福州一别可能是永别,良辰美景皆成空,“及今思之,空余泪痕。”

  也许正是那句话,“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林觉民在信里解释了自己的“负心”,到最后他归结一句话,“汝幸而偶我,又何不幸而生今日之中国?吾幸而得汝,又何不幸而生今日之中国?”

  只因生错了时代,生错了国家,有情人只得分别。林觉民写到这搁笔,他相信陈意映会理解自己的选择,哪怕这意味着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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