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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州铁枝木偶】他的双手操控着舞台的悲欢离合

 风吟楼 2017-08-31

“加鞭……”


随着一阵急促热烈的潮剧伴奏音乐,武将打扮的木偶手执马鞭,在音乐节奏之中扬鞭策马。原来边境军情紧急,边将正快马回京搬兵。——演绎的正是潮剧舞台《翁万达平南》的故事,方寸的表演台之间,那木偶打马、勒马或策马疾驰的舞蹈动作基本与舞台一致,动作一举一动均落在音乐唱腔节奏之中。操控木偶的表演者投入演绎,手势动作,面部表情,均与木偶融为一体,木偶的悲欢情仇全部来自表演者的幕后操控。



木偶戏片段


操控木偶表演的是一位80后的青年,他叫许端杰。


许端杰是澄海人,自其祖父创办的老玉春香木偶剧团算起,传到他这里已经第三代。端杰从4岁开始学木偶表演,14岁的时候学习木偶的制作,从小耳濡目染就喜欢这门本土的艺术。


木偶本身不会动,背后要有三根铁枝撑着才能进行操控,这种流行于潮汕地区几百年的民间艺术叫做潮州铁枝木偶。


在表演者的操控下,

木偶可以根据不同的故事情节进行表演。


方寸之间,上下五千年

尘世间恩怨情仇

悲欢离合尽在一双手的掌控之中



日前在汕头大学的一场分享会上,许端杰应邀讲述了潮州铁枝木偶的发展源流并即兴表演了一段木偶戏演出,受到了汕头大学广大师生的欢迎。


戏曲与木偶有着非常深的渊源,关于木偶的记载最早可以追溯到公元前,周穆王时期已经开始有木偶的表演。在潮汕地区,潮剧与木偶更是有着紧密的联系,两个艺术品种在发展的过程之中相互吸收,相互促进,木偶的一些动作融入戏曲,戏曲的唱腔则为木偶发声。


解放前,潮剧实行的是童伶制,很多演员经历了变声期之后退出潮剧舞台转行进入木偶剧团。没有录音机的年代,木偶表演都需要现场配唱,木偶戏更是被称为微型潮剧。

                                     

“祖父是潮剧的童伶,离开潮剧班之后创办了老玉春香木偶剧团。我从小就喜欢这些木偶,跟着大人学做,学表演。”

许端杰说,木偶戏的表演及制作传到他这里是第三代,女儿也在他的培养下成为木偶艺术的第四代传承人。


木偶的制作


一尊木偶由三部分构成,帽、头、身,各个部分均为手工制作,非常精致。


生旦净丑等行当的帽子头饰各有区别,木偶的帽子本身就是一件袖珍的工艺品;头部为潮州泥塑所塑,根据人物性别年龄塑制之后,再上彩、描画;木偶的衣服全部都是绣制,可以说,一件衣服就是一件精美的潮绣作品。


因此,一件完整的木偶作品就集合了潮汕地区工艺、美术、潮绣等各种艺术,在棚上,随着锣鼓响起,一出木偶好戏就开锣了。



许端杰从小看着木偶在大人的精心制作下组装起来,再加上铁枝,双手操控,木偶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一样。看着木偶动起来,他也舒心地笑了。


美丽的姑娘,英俊的公子,乖巧的婢女,奸恶的谗臣,一个个在他身边手舞足蹈。


潮剧特有的表现形式,好人必定清秀,坏人则是满面奸诈,好人与坏人通过脸谱的形式写在脸上,但是不管好人还是坏人,端杰都一样喜爱。小小的年纪,他似乎就明白人世间必须善恶忠奸杂陈,舞台上才会有更多悲欢离合的演绎。


潮汕地区,万物皆灵,村村有神庙

 一年四季,伯爷公、妈祖、佛祖……诸天神佛各地每天几乎都有不同的酬神活动,酬神固定要唱戏或者请木偶戏。


端杰成长的过程中,曾经见过人山人海观看木偶戏的壮观场面。随着时代的发展,古老的木偶戏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乡村酬神照样要请木偶戏,但是观看木偶戏的人越来越少,甚至经常出现台前空无一人的尴尬场面。观众少,有时候一些酬神活动会被改成放电影或者歌舞文艺演出,木偶演出逐渐式微成为一种没有人问津的民间艺术。


“木偶戏观众的流失,对于表演者是一个致命的打击,一场演出没有观众观看,木偶演出的存在价值甚至受到了质疑。”


许端杰的父亲对此非常无奈

一直在谋求新的出路

对于许端杰来说,不管社会如何变化

他对于木偶的热爱初心不改



在木偶戏的制作过程之中,有一件龙袍的绣制工艺非常繁重,他一个人要埋头苦干几天,先裁剪、绘图、然后绣制,最后精致的龙袍绣出来了。他兴高采烈拿给父亲看的时候,父亲竟然没有预料中的高兴,反而一手拿过扔在一旁大声说道:


“你以后要是靠这行手艺吃饭就是没出息!”


也许是对木偶戏的未来发展失去信心,许父担心这个行业会毁了自己儿子的前途。20岁那年,许端杰应聘到青岛啤酒集团当业务员,由于诚恳能吃苦,善于与客人沟通,端杰的销售取得了可观的业绩,不到两年便成为区域经理。 


从啤酒销售再到木偶戏的舞台

“我离开木偶戏舞台,是想尝试一下,除了木偶戏表演,是否也能适应社会的发展。通过两年来的啤酒销售生涯,让我看到自己另一方面的潜力。木偶戏的表演真的非常辛苦,搭台、表演、熬夜,有着各种难以尽言的辛酸,但是这些苦吃了,其它行业的苦也均能吃。尽管在啤酒销售方面也取得了业绩,但是我心中挂念的一直都是木偶。我决定回归木偶舞台是因为父亲年纪大了,我如果没有接替好,我家几代相传的木偶戏有可能就到此结束。”

许端杰回归木偶戏舞台,经过他的开拓,演出业务非常频繁,最高峰的时候,一天之间要组建5班木偶戏赴各地演出。



演出活动虽然多,但是观众一直都不理想,演出时候台前经常空荡荡的。


这给许端杰非常大的打击。


连年来,许端杰一直为了木偶戏的发展谋求突破点。现在随着人们艺术欣赏趣味的改变,木偶演出市场日益萎缩,再加上木偶班的成员大多半农半艺,这些对木偶戏的研究传承具有一定难度,一些高难表演技艺面临失传,必须采取有效措施加以保护、传承。

2006年,潮州铁枝木偶被列入首批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戏剧类。这个消息让许端杰看到了一线希望。 

从舞台到讲台



2017年,汕头大学邀请许端杰到校园进行分享演出,学校的学生、老师都来观看,有的老师甚至将孩子也带过来,大家认真专注的观看让许端杰找回曾经的表演成就感。从乡间祠堂庙宇之前到高等院校,木偶戏从一种谋生手段转身成非物质文化遗产,这个转变,为木偶戏的发展拓宽了渠道。现场许多人都在打听许端杰木偶剧团的演出排期,希望能够在木偶演出的现场去看。


从木偶的制作到木偶戏的演出,许端杰有继承也有传承,如今在他的带领下,女儿也学会了木偶的表演。


“潮州铁枝木偶申遗已经成功,我们希望接下来能够将澄海的铁枝木偶申报为汕头市的非物质文化遗产,让这行有着几百年历史的手艺能够世代传承下去。”


笔者对话


黄剑丰:现在木偶戏演出观众不多,你印象中最热闹的场景是什么样的?


许端杰:坐在棚顶往下看,棚下黑压压一大片都是人头,大家都在认真看演出。某个场次某个动作如果做得不好会立刻被人发现。例如潮州意溪、澄海隆都等地的一些乡村,因为村里曾经有过潮剧社,观众都很懂戏,演出时更是要小心在意。观众看戏认真,我们的演出更认真。


黄剑丰:木偶戏的演出之中,那种戏最难做?


许端杰:文戏最难做,各种关目必须做到位。比如姚璇秋老师的《扫窗会》,就是典型的文戏,看起来没有什么,但是其中很多动作,没有扎实的基础做无来。木偶戏也是这个道理。我认为木偶戏要有“热场”,这样才更加过瘾,当然这也是对木偶剧团的一个考验。


黄剑丰:一台木偶戏需要多少人来操控?木偶戏的演出之中主要有哪些技艺?


许端杰:按照旧时的编制,一个木偶剧团基本要由9人组成,操纵、演唱、伴奏各3人,剧种角色多的时候,操纵和伴奏的人也要兼演唱。现在的木偶演出全部都是放录音伴唱,人员可以适当减少。木偶戏表演的时候,其基本手法主要有:推、拉、提、拨、抖等,在表演过程中,根据人物行当和剧情需要表演飞天、入地、点火、射箭、骑马、张扇、划船、武打等动作,呈现独特的操纵技艺,几乎每个木偶班都有其独特的看家特技。


黄剑丰:木偶戏的表演难学吗?


许端杰:操控木偶的表演其实并不难,最难是操控者从上棚到下棚长时间必须保持一个姿势。旧时最辛苦,看戏人多,操控者长时间盘坐,难以移位。此外,木偶戏初学的时候,要经常锻炼,手会起泡,练到手起泡后结茧就基本没有问题。


黄剑丰:现在有些地方木偶戏演出没人看,碰到这个时候的演出会不会偷工减料?


许端杰:不会。即使没有人看也必须认真演下去,因为人在做,天在看。


黄剑丰:对于木偶戏你是如何推广的?


许端杰:除了做一些常规的木偶制作,也尝试过做一些木偶摆设等手工艺。另外,凡是对木偶有兴趣的,我知不不言言无不尽。凡是想来学的,我无偿进行传授。当然,如果能够顺利申报为非物质文化遗产,配合政府则能够更好地宣传推广木偶戏,铁枝木偶不止是一种谋生的工具,更是一种具有独特地域特色的文化符号。


黄剑丰:从事木偶这么多年,有没有什么感悟?


许端杰:我操控木偶根据剧情进行演绎,但是冥冥之中,有一双看不见的手也在操控我们,按照某个既定的剧本进行演绎。我们,其实也是命运的木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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