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这句话放在印章收藏界当中也是由古贯今的标准定律——毕竟老爹喜欢的宝贝,儿子自小就看着它们,只要不是重度叛逆,一般都不会讨厌。印章更是如此,本身就玲珑可人,玩在手里也温润柔和,老爹晒收藏的时候拿一两块给儿子握一握,这兴趣爱好可不打小就培养起来了? 专注八卦福州街头巷尾的民国文人郭白阳在他的《竹间续话》里就写道: 先公喜蓄寿山石,名品不下数十方。展玩之,五色玲珑,石光迫人。仲永弟善磨光,先公偶得一石,必令之磨,石光如镜,乃止。客闽者知必索观。索必以赠,不以自好也。 郭白阳他爹也是藏石成癖的文化人,所收藏的寿山石名品有好几十方——从这个量词可见绝大部分是印章了——每天有事没事就把它们拿出来晒一晒,年幼的郭白阳大约就站在一边扒着桌子,一边眼巴巴地看着这些“五色玲珑”的石头。而他的弟弟仲永就没有郭白阳这么“十指不沾阳春水”了:仲永非常擅长给石头磨光,所以父亲偶然得到什么寿山珍品,就必定要让弟弟给他打磨到“石光如镜”的地步。这么从小培养起来,郭白阳本人自己也是很喜欢寿山石的,对寿山石做过详细的记载与深入的研究:“寿山石为赏鉴家所重矣。其石最贵为田黄,次为芙蓉,次为都成坑,再次为高山。”可见其对寿山石的熟稔程度。 当然,有这种被父亲影响而喜欢寿山石的,也有在老父的强烈批判之下依然“爱石不已”的,比如周亮工就是其中之一。他的《赖古堂印人传》多载友人之篆刻故事,而唯有《敬书家大人自用图章后》写的是自己的父亲—— 家大人每见小子爱弄图章,辄戒曰:“一生著几緉屐耶,磊磊胡为者?此亦玩物丧志一之端,小子戒之。” 可见,周亮工的父亲周文炜非常不喜欢自己的孩子们玩印章,他认为喜欢这些文房清玩,会使人“丧志”。这大抵和明末清初的整个江南风潮有关。 王士性说:“姑苏人聪慧好古……如斋头清玩、几案、床榻,近皆以紫檀、花梨为尚,尚古朴不尚雕镂,即物有雕镂,亦皆商、周、秦、汉之式,海内僻远皆效尤之,此亦嘉、隆、万三朝为盛。至于寸竹片石摩弄成物,动辄千文百缗,如陆于匡之玉马,小官之扇,赵良璧之锻,得者竞赛,咸不论钱,几成物妖,亦为俗蠹。” 其中虽然没有明指图章,然而说到的“斋头清玩”必然涵盖了诸如砚台、笔墨、山子、砚滴、臂搁等等,图章自然也属于其一。“寸竹片石”,从材质到做工,这些玩物都不断地追求着极致,不仅在姑苏形成了如此的风气,甚至影响至全国。 极致——当然需要钱堆出来的,而世间必然没有真正的极致,那么其中的花销也更无穷尽,比起钱更令人担忧的,是沉溺其间的“丧志”。 然而即便是如此谆谆教导,周亮工和他的弟弟似乎也没法完全脱离如此的风气,周亮工本人喜爱收藏图章,弟弟则更爱篆刻,每天动辄就要刻几十方印章,却没有一方刻成的,又喜爱美石佳冻,性格大大咧咧,再好的东西兴致一起就随手送人,然而看到喜欢的图章就眼馋。周亮工曾经收过一方非常漂亮的冻石,没想到弟弟在旁边看到了,一把就抢,周亮工拦着不给,两兄弟打打闹闹,结果弟弟不小心给绊倒了,石头被磕碎了不说,满手弄得都是血。两个人呆呆地看着如斯情景,只有相视而笑作罢。 比起周亮工兄弟因为石章打起来的故事,丁竹舟、丁松生兄弟的故事就温情多啦: 丁竹舟松生家藏印甚伙,多至数千枚,而以寿山石为尤伙,大率为丁敬身、奚铁生、黄小松、蒋山堂、陈秋生,陈曼生、赵次闲、钱叔盖诸人所刻,世所称浙派八大家者是也。 这一对兄弟大概没有分家过,兴趣爱好也一致——最喜欢藏印,最多的时候家里收藏了数千枚的印章,其中以寿山石为最,而且大都经名家篆刻,譬如西泠八家——丁氏兄弟收藏了每一位的作品。 从父子到兄弟,甚至是朋友,收藏这种事情总是会产生相互的影响,如果藏友们有心让自己所藏寿山石能够长长久久地流传下去,培养小朋友们对石头的喜爱绝对是堂必不可少的“早教课”。说到这里,又想起前些日子老编说过的一件事儿来,老编的一个朋友倒是非常注重自家小儿的“爱石之癖”,便拿了自己珍藏的两枚小田黄给刚刚牙牙学语的宝贝玩,谁知道小孩子把田黄拿在手里“啪啪啪”地对敲了几下—— 后果嘛,你我都懂的→_→ |
|